第二章 第九节

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叶村省五郎还是像往常一样,跟服部三绘子偷偷地见了面。为慎重起见,他们俩常常更换地方,这次他们约在了阪急西口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叶村省五郎给三绘子看了嫂子写给他的信。

“那给为津先生写信的,又是什么人呢?”

“他说那是两三年之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

三绘子盯着信看了一会儿,忽然探过身子来说:“会不会是京都的那个诹访子?”

“什么?……诹访子?”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你父亲不是帮助过诹访子吗?并且,他还为她的恋人背负了贪污的罪名……”

“如果那个小册子里写的东西是真的,确实有这个可能。”叶村省五郎点点头说。

“你想,你父亲为她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她回到日本以后,肯定会打听你父亲的事。”

“说的也是。”

“就像我们现在到处寻找吴练海一样,他们也肯定一直在打听你父亲的事儿……你还记得,当时为津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吗?”

“哪些话?”

“就是他说:一位夫人写信来询问你父亲的事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当时我觉得,那位夫人肯定就是嫂子。”

“对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一想,又觉得有点奇怪了……他说关于你父亲离开船厂以后的事情,他完全不清楚,包括你父亲去了哪儿,家人怎么样等等,他都不记得了,所以,他就没有给那位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当时是这样跟我们说的吧?”

“嗯,我记得,他确实说过这些话。”叶村省五郎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你嫂子会问这些话吗?比如你嫂子问为津:‘你知道我父亲离开船厂以后怎么样了?从那以后,父亲家里人的状况又怎样?’我觉得,你嫂子不可能向为津打听这些事儿,因为她就是你们家族里的一员啊!问这些事儿的人,肯定是个熟悉你父亲的人,但唯独对你父亲离开船厂以后的事,他完全不知情,所以这个人打听的重点,全都是你父亲离开船厂以后的事儿。比如说诹访子,就很有可能问这些。”

“是的!……”

叶村省五郎心中暗想:三绘子分析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当时一听到为津说,有个夫人写信来,打听叶村省康风的事,自己就立马断定他说的这位夫人是嫂子,现在想想,实在是太草率了。可能是自己过于佩服哥哥和嫂子的积极性和认真劲儿,以至于只要査到一点线索,就条件反射式地认为,这个线索他们俩也肯定已经査过了。

为津老人当时也没有具体描述那封信的详细内容,只是大体回忆了一下,里面提到的几个问题。如果冷静地回想一下的话,写这封信的人的确不会是嫂子。

“你跟为津老人联系了吗?”

“嗯,嫂子也让我再向他确认一下,所以,今早我就给绿化运动协会的事务所打了个电话。”

“他怎么说的呢?”

“他说,今天中午要回家一趟,到时候再找找那封信。他说,他所有的信件都会留着,整理好放在家里,所以,应该能够找到。”

为津说一找到信,就会给叶村省五郎打电话,像他这样的经理人,退休以后都很清闲。当年在职的时候忙得要死,退休以后又闲得发慌。刚好有“绿化运动协会理事长”这么一个闲职给他,他当然很高兴地就接受了,所以,叶村省五郎拜托给他的事,他也会很乐意地去做的。

“信肯定是诹访子写的。”三绘子又说了一遍。

回到公司以后,只要听到电话铃响,叶村省五郎的心,就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期待着会不会是为津的电话。可是,电话大都是姬路工厂那边打来的。直到叶村省五郎快要下班的时候,为津才终于来了电话。

“我跟你说一下,今天早上你拜托我的事,那封信我已经找到了。”

“非常感谢!那……是谁写给您的呢?”叶村省五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是个姓桥诘的人。日本桥的桥,诘责的诘。”

“嗯,好,明白了,那她的名字叫什么呢?”

“诹访子,诹访山的诹访。”

“诹访山的诹访……”叶村省五郎一边看着对面的三绘子,一边反复读着这几个字。三绘子的脸蛋上,一下子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下面是信的内容,大体是说:我是叶村省康风的亲属,如果您知道,他离开石崎船厂以后的事情,或者是他家里人的情况的话,请务必告知我……这么说,你应该认识她啊,你不也是叶村省康风的亲属吗?”

“嗯,我认识她,她是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您能把她的地址告诉我吗?真的是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嗯,京都市……然后是……”

放下话筒,叶村省五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活着的证人诹访子,她的地址,此刻就在桌上的便签上。哥哥和嫂子费尽心思,都没有査到的东西,他终于找到了。

叶村省五郎此时的脸上,不自禁地浮出了喜悦的笑容。一直盯着叶村省五郎的服部三绘子,也会心地朝他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太好了”。

“今天晚上我请客。”虽然知道这样说很土,但他还是大声说了出来。

下班以后,叶村省五郎邀请服部三绘子去市政厅前面,一家外国人开的餐厅吃了饭。

“待会儿去我家吧。我要给东京和京都两边写信,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好啊?”三绘子高兴地答应了,她的声音今天晚上听起来格外动听。

叶村省五郎感到自己的心,怦怦怦地跳得厉害。上次他邀请三绘子去他家里做客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但这次,他却觉得都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到了家里,关上门之后,叶村省五郎像是要打碎这令人无法呼吸的感觉一般,猛地将三绘子拉过来,搂到了怀里。

亲吻完以后,三绘子说:“你不是说要跟我商量一下写信的事吗?”

可是,叶村省五郎的脸颊,还是能感到夹杂在三绘子呼吸里的炙热。

“我去泡杯茶。”说着,三绘子朝厨房走了过去,大概是想用勤快的举动,来缓和接吻以后的尴尬气氛吧。

“这次的信,写起来可长了,那本黄书的事,该怎么跟嫂子说呢?”叶村省五郎也想用这个话题来稍微过渡一下。

“要不,干脆直接把书邮寄过去吧?”服部三绘子单刀直入地提议道。

“这样也行。不过,那本书太不堪入目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茶叶放在哪儿呢?”

“在灶台上面的柜子里面,放有一个纸袋子,茶就在纸袋子里……你还烧开水了啊?暖水瓶里有热水。”

“哦,算了,反正都烧开了。”三绘子打开柜子,去拿茶叶的时候,看到柜子里面一片狼藉,盘子里满是剩饭,米饭上还有吃剩下的鱼。

“唉,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干净的。”三绘子一边往杯子里放茶,一边偷偷地笑着。

“请喝茶。”三绘子把茶水端了过来。

叶村省五郎苦笑着说:“现在都分不出谁是客人了。”

阳台上传来了猫叫。

“叶村省五郎,要不把那些剩饭剩菜,都给那只猫吃吧?”

“哪有剩饭剩菜?”

“真服了你了,唉,我去拿吧!”

服部三绘子把装剩饭菜的盘子取出来,拿到窗户边。盘子上还冒着热气。

“你往饭菜里加热水了?”

“嗯,是暖水瓶里的水。饭菜都凉了,今天好好服侍一下小猫咪吧。”

“你喂的可是猫啊!猫不是喜欢吃凉的吗?”

“哦,对啊!……”三绘子不好惫思地吐了吐舌头,“算了,就让它将就着吃吧。”

喂完猫以后,三绘子迅速关了窗户。叶村省五郎从背后抱住她,双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胸部。

“三绘子……”叶村省五郎又主动向三绘子索吻。

“我说……把灯关上吧……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