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尸体尚未变冷前

芦边拓 著

许慧贞 译

01

有着年代已久而泛黑的大学正门的建筑物,在夜色的映衬下,就像过时的恐怖电影里会出现的古城那般。

位在曾是宽广空地上的校园,现在也已经被住宅用地团团包圔住。而且,除理工组以外,大部分的其他系所早已都移到郊外的新校地去。校园有些地方也已开始崩坏了。

矢来一正在确定黑瓦建造的警卫室没人后,便快速地穿过正门旁的小铁门。他也知道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许多。

(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和那时候一样。)

矢来走过满是尘埃,铺着木板的走廊,边低语着。

(以前住在研究室的晚上,都是这样的感觉。)

“晚上八点,南研究大楼三楼,应用电磁波第二实验室……”

脑中浮现和伊地智伸行之间的约定。随着脚步缓缓地前进,矢来逐渐接近有些脏乱的南研究大楼。这栋到四年前为止,自己连暑假、年初年底都时常往返的建筑物。

但,他的脚步并没有走进这早已来过无数次的建筑物入口,反而往它的后方走去。那里杂草丛生,爬满红色铁锈的铁梯,往没有星星的夜空中延伸。那是几个小时前,还需躲避他人眼光才能爬上去的安全梯。他先抬头望着楼梯顶端那扇透着微弱光线的窗户,边跨过写着“危险·禁止使用”的薄木板。

沿着南硏究大楼曲折攀爬的安全梯——通称后悌,老早就被大家所遗忘。就连矢来也是,要是没想到这里可以直通《应用电磁波第二实验室》,那他也不会像发酒疯似地做这种事。

到达三楼。矢来在门边蹲了下来,将早先插在门槛上的木片抽起,并将黏在门锁处的胶带撕下。要开启此处的锁,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隔着夹克轻抚着急速狂跳的心脏,当他逐步逼近那扇古老的窗户后,便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从角落窥探着室内。突然,他惊讶地几乎叫出声来。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没错,伊地智伸行确实是在《应用电磁波第二实验室》里。但,除了跟矢来一样,让人觉得他在对决之前紧张以外,他的样子还更加怪异。

就像发条被扭转过紧的人偶般,才看他不停在实验器材间走来走去,这会儿又将手上那本厚实的研究书猛地合上。下一秒钟,他则任洗手台的水龙头大开,从餐具架上抓出咖啡杯及汤匙,并慌慌张张地将它们摆放在桌上。随即,他又一屁股地坐在扶手椅上,开始前后左右地摇晃起来。

隔着有些厚度的玻璃窗看到的景象,就有如一场爆笑的默片一样。和基顿及洛依德的电影唯一不同点是,这出剧码是在微暗的口光灯下演出,且主角那阴险毒辣的表情,根本就没有丝毫笑点。

(开什么玩笑啊!)他忿恨着。(我可不是来看他这模样的。我是来跟那家伙谈判————不,是来做最后了断的。)

这样想后,他紧握了下暗藏在口袋中的皮带。就在这时候,伊地智让椅子一个回转,背向矢来。

做事一向找不到破绽的他,视线恐怕是一直注视着房门吧。但他现在背对着门,理应是最没防备的时候。

且不管矢来的想法,伊地智仍蓠不停摇晃着椅子,手同时伸向桌上的电话。将话筒夹在他的双下巴后,打开了笔记本,随后用那肥胖的手指准备在旧式的按键电话上拨号——就在这时候,“就是现在!”

尖锐地斥喝自己后,矢来撞开了房门,冲进室内。伊地智大叫了一声,随即转过身。矢来躲开突然被丢掷过来的话筒,眼中看到伊地智从他的衣服暗袋中章出某样闪着银光的东西。被阴暗的日光灯一照,才发现那是把宽扁的刀子。

(这家伙!)

果然是想杀了我,大概是这股强烈的憎恨,让矢来就那样全力地撞向对方,强力地揍向他的脸。就这样,原本和格斗这两字完全无缘的两人,展开了一场死斗。

对方的刀在还想补上一击的矢来眼前胡乱地晃动。好不容易闪过攻击的矢来,趁隙冲向对方。下一秒钟,他已经拼命地紧扭着敌人的喉头……

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猛一回过神,在将紧握的皮带放松的矢来面前,竟躺着伊地智的躯体——就连死掉后也像在嘲笑他似的,翻着白眼,红黑的舌头还从口中翻出。

02

——矢来一正和伊地智伸行,曾经是隶属于同一个研究室的学生。而伊地智就那样一直留在大学里研究,而矢来则早已厌烦了那些老朽的设施,进入大型企业的研究所任职。但,约两年后他就辞掉那边的工作,如今担任补习班的讲师。当然,他仍希望能再回到研究室继续研究,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像他这样的人材,理应在社会上更有一番作为才是。高中时代,教理科升学班的老师曾说过这样的话——“你们是擅长数学或物理才选择这班级。但你们以为文科的学生,是因为英文、古典文学、历史很拿手才选择那些课程吗?错了,他们是数理不行才选择文科的垃圾!”

霎时,教室里掀起一阵傲慢的狂笑声。但……念完大学出社会以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文科的那堆“垃圾”被严苛的繁文缛节及杂务支使原是理所当然的。但,为什么就连他们也得听命做些跟自己所学无关的琐事呢?!上司们从来不理会矢来提议的案子,让他不禁强烈怀念起曾那样唾弃的大学的破烂实验室。

这里面又有件极度讽刺的事。当初很快就获得企业内定的矢来,将自己预备着手进行的论文主题,转卖给当时论文遇到瓶颈的伊地智。这件事,便在矢来断送掉大企业的研究职务后,使两人的关系变得相当微妙。

矢来耍赖地跟昔日朋友要钱,相反地伊地智也向他诈取诸多新点子,或要他跟之前上班的公司拉关系。但,矢来毕竟不是站在研究的第一线上,纵有再多的把戏,也总有变完的一天。对伊地智而言,与矢来继续来往已无好处,但不幸的是,矢来并不这样认为。

“我不会再给你钱了。我不认为还有那必要。”

听到伊地智无礼的恐吓后,矢来便立刻反驳。

“那,我去跟教授说这个主题及那些点子,都是你从我这里剽窃的也无所谓吗?”

接着,就到了今天的对决……随后,便成了残留下其中一方尸体的原因。

在某层意义上,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当尸体当真躺在面前时,总觉得自己就像砂糖糕点般地慢慢崩坏。

其实矢来只想揍他几拳,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而已。若要威胁早已看透自己凡事都用甜言蜜语搪塞,因而看不起自己的伊地智,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看来当矢来躲在后梯,准备突然从身后偷袭他时,“没打算杀人”的念头并未传达到自己的耳朵。所以,当对方突然拿出刀子来时,矢来心中的“杀意”便确切地引燃。那是难以抹灭的事实,伊地智的尸体躺在眼前,便是整件事的结果。(总之,)矢来像是要甩掉那想法似地,摇了摇头。(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待在这里。)

要将尸体移到哪里去呢?当然,为了提防警察追查到自己这边来,非得这样做不可,而且他还需藉此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要不,把尸体丢弃在离这里几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好了。这么一来,若是警察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去相信尸体所在地是杀人现场,而因死亡预测时刻必然不会改变,所以,将会变成晚上八点在场的人是犯人的情况,矢来也就能逃脱嫌疑了。

但是,事情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吗?首先,要将尸体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丢弃,光往返就需要花上好一段时间了。一定,一定还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

——料理完伊地智后,他要正襟危坐,预备向警察及其他什么人辩内白,并做好至此之前的不在场证明。但是,对于亟需处理尸体的现在而言,那样做似乎完全不够。必须要做些什么,好补足新的不在场证明……。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矢来想乱耙头发时,才想起现在别说是一根头发,只要有一小片皮肤碎片便能找出特定的人物,因此作罢。

时间缓慢地流逝,死者逐渐成为僵硬的物质。至少在尸体尚未变冷前一定得采取些有效的手段。拼命环视室内的视线,终于定在某一个物体上头。那是他曾经视为宠物般珍惜的实验器材。

“就是,这个……”

当矢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出口后,他便利用曾一度消散的敏捷,开始俐落地处理眼前的“工作”。接着,依序将电源都开启,随后将伊地智拉到角落一台装有小轮的床上。

(真是的,想都没想过……我和这家伙从前的研究主题,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他歪着嘴低语。附带一提,若将他们的研究主题解释成外行人也能懂的话的话,便如以下所讲的一样——“对活体脏器照射电磁波,所产生的保温效果和渗透性之研究,及其对医疗的应用”。

矢来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在他仔细地探索尸体的腹部后,便将连结在夸张的器材上的抛物面天线般的代用品指向腹部,并小心谨慎地调整着角度。

(只能这样做了,只能这样做了,只能这样……)

有如诵经般地低喃后,便豁出去地按下了电源。刹那间,远超过一千兆赫的极超短波从抛物线型的照射器材中发出,注入之前已瞄准的伊地智体内。

当然,肉眼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但,这时候的矢来却能确切地想像出,细微的波动激烈摇撼着死者细胞的模样。

03

藉由某种电波照射人体,能在医疗上造成莫大助益,这样的点子绝对不稀奇。

为皮肤患者带来显着效果,并在一九三〇年代造成大流行的电热疗法,及以破坏癌细胞为目的,从七〇年代就不断研究的湿热疗法,都是利用强烈电流加热活体来进行的。说穿了就是微波炉的原理。虽然正确说来,这问研究室所使用的是热效率最佳的二·四五千兆赫微波,但基本上都是相同的。

微波炉的要点是无需赘言的“从内侧加热”。虽然外行人看来,就是用它来攻击体内的肿疡细胞,但实际上却还残留温度控制,或如何有效让电磁波渗透进体内的诸多课题。矢来一正曾经为这个研究付出一切,并莫可奈何地遭遇两次的挫折。一次是在大学的研究室,另一次便是在之前工作的企业。希望,那样的挫折不要再发生第三次……。

数分钟后,猛然回过神的矢来慌张地按下开关。彷沸他的身体也被那电磁波加热了一般,额头被颗颗汗水覆盖着。

他不时驱策自己蹒跚的脚尖移动,环视着书桌及用品架。焦躁逐渐染上矢来的双眼,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需要的东西。

“没办法,就这样吧。”

不满地自言自语后,他从塞满不值钱东两的抽屉中翻出一支水银温度计。

矢来的脸上明显写着厌恶,边转头走向尸体。手不断甩动着温度计,走向床边,随后……。

十分钟后,当矢来一正将伊地智的尸体放在车子的行李箱中,并将自己骑来的轻便脚踏车塞在后座后,他便缓缓地启动车子。这辆是伊地智长年来的爱车,即使在白天校园中也能发现它的踪迹。

就在这时候,一股莫名的不安猛地朝他袭来。他似乎忘了某件重要的事,虽不足取,但却有着不可或缺地位的某样东西,还留在实验室中……极度强烈的感觉。

(没问题的。)他猛烈地摇晃着自己的头。(现在没比处理后面那件大型垃圾更重要的事了。)

还有件令人介意的事。会决定开伊地智的车子,是矢来在照射前整理他的衣服,发现车钥匙所致。但,当他利用电梯及搬运器材用的板车将尸体搬下一楼时,却发现车子的引擎竟然开着。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矢来低语着。(竟然特地用备钥将车门上锁,放它在这里不管。)

而且,在矢来到达时,引擎刚好停止运转。虽然一大排的警示灯闪烁,让矢来背后的冷汗涔涔,但稍微调弄一下又再度发动,便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意外地想了个妙计呢!真没想到,那方面的知识还派得上用场。)

他好不容易露出了笑容。

因为跟研究主题有关,所以矢来也多少——至少,文科那些家伙是比不上的——对医学知识抱有自信。因此,他明白能推定人类死亡时间的重要因素,便是死后的身体催直、尸斑的出现,以及胃内食物的消化状态、死后体温下降等。

而体温下降这点,又有一定的法则,例如像今晚的气温是18℃时,直肠内的温度在死后的一小时到一小时半间会是36℃,而两小时到两小时半间降到35℃,随着时间的经过,内脏的温度会逐渐描绘出一个和缓的曲线,依次下降。当然,温度也会受到外界环境影响,像过瘦的人一定会明显地比胖子的体温还要低。

这么说来,矢来这样想着。死亡时的体温要是比37℃还要高,那该怎么办呢?假设是40℃,或再高一点,降低到36℃便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问,这么一来验尸官不就会断定“已经死亡一小时到一小时半左右”。总之,行凶时间便会大幅度地往后延,那就结果而言——

(那时候我就可以悠悠哉哉地做不在场证明了!)

当他面露得色地低语后,车子便在沿着河川种植的市民公园杂木林中停了下来。若弃尸在这一带,首先是不会引人注因。再者是一到早上,便有虔诚的健康信徒来这里晨跑,他们应该就会发现尸体了。

这便是个极微妙的所在,要是如字面上所言,一具热呼呼的尸体被发现,那铁定会很困扰,但若是过了好几天,连死亡时刻都变得不确定后再被发现,那更是麻烦。

(所以,请你们要顺利发现这呉尸体啊!)

将麻烦的尸体从车上搬下来后,矢来对躺在杂草地上的死者行了个礼。他对自己的点子满意到跃跃欲试接下来的事。

通常,就算替尸体加温,体内的温度仍旧难以上升,再加上死后僵直等尸体常见现象的促进下,反而死亡推测时间会比实际上还要提前。但,若是利用加熟脏器的方式,应该就没有这层瞜虑了。不……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一招!

该怎么处理车子呢?为了让这里有杀人现场的感觉,埋应将车子留下来比较好,似最后他还是决定在回程上,将车子沈没在途中的运河中。

虽说是运河,但现在已经是看不到任何船只通行的大水沟了。心中猜想废工厂里应该有个斜坡,从那里将车子沉入河中,该是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

隔着汽车后窗望向黑暗中那片逐渐远离的杂木林,他边道着再会。

“再会了,伊地智。这就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研究题。”

04

从伊地智的尸体在公园被发现的那天早上起隔三天的下午,大阪府警局的刑事便来到矢来住的单人房。

一个是圆滚滚五十岁左右,相当会流汗,不停用棉质手帕擦着脖子及额头的男子。而另一个则像是约好般相反地有张不讨喜的长脸,尖尖的下巴令人联想到刚削好的笔尖。

“原来如此。”当擦汗刑事从黑色皮革笔记本上抬起头时,“这么说来,你跟伊地智先生这阵子都没有碰面了——是吧。”

“不,不是的。”矢来一正笑容满面地摇晃着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往来。只是偶尔会从他那里听到新研究的事,而且大学那里还有昔口常照顾我的老师在,我都会去拜访他。”

“这么说来,矢来先生,”笔尖下巴刑事插嘴似地说着。“你是以科学领域的记者身分,向你的朋友套消息的。”“唉,实在相当丢脸。”

矢来边苦恼到底该将心中哪个随意捏造的藉口抓出来讲一边说着。

“我也处于歇业的状态……总之,在关西采访报导的市场根本就相当狭隘。还是专心傲补习班及学堂的讲师,勉强可以糊口。”

而且那是少数能叫理科以外的人为“垃圾”的职业,当然这种事是不能对他们说的。尽管这是题外话,但试着做那份工作以后,他似乎就能理解当初理科升学班的老师,为什么会选择当教师的理由了。

“既然这样,”

擦汗跟笔尖同时开口。不一会儿,擦汗突然露出个刻意的笑容:

“既然这样,我想请教案件发生当晚,矢来先生人在哪里呢?”

“没错。”笔尖接下去说。“请尽可能的将当天晚上的行踪,交代得清楚些。”

终于来了,矢来这样想着。就像常出现在电视里的情节一样。“你们是要调查不在场证明吧?”要不要干脆这样说呢?不,要尽可能得自然,自然点!

“嗯,这个嘛。”

他微倾着头边回想着,然后用一种连自己也戚惊讶的冷静语调说着。

“那天,我在补习班一直上课到傍晚,共有三节,那之后我就去买东西……啊,我应该还留着收据,你们要看看吗?”

“麻烦你了。”

——根据电视及报纸的报导,伊地智的死亡推测时间,足足比实际的时问晚了三个小时,大概是晚上十二点左右。死亡时问若是推延到这种程度,根本就无法正确地推测出来。

(看来,照射得太过强烈了。)

第一次做这种尝试会出错也是难免的,但依他推测应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才对啊。

(因为微波炉加温过的食物会很容易冷却,所以才照射久一点,看来那是行不通的。)

边在心中反省的矢来,接着说。

“那之后,我就到平时常去的书店去……大概是晚上八点回到这里来吧。不久,我为了准备隔天的课程,而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去,对了,那时候我还碰到一位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女性……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已是个超过四十岁的欧巴桑了,我还记得碰面之后,还跟她打招呼呢。”

——实际的杀人时间是在八点稍前,八点十五分过后尸体便已遗弃在公园里了。那之后,他便将车子沈没在运河中,若是骑那台轻便脚踏车冲回他住的单人房,最快也需要四十五分钟。但,他却没有这样做,矢来是直接到附近常光顾的那间咖啡厅去杀时问的。虽然他的确是遇到同栋公寓的欧巴桑,但那却是在直接前往咖啡厅途中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

擦汗握着手帕的手丝毫没有停歇,只是视线锐利地扫射了下矢来。

“那么,那家咖啡店的名字是?”

“‘零骨’,在三丁目那边。”

矢来如吟歌似的流畅地回答,就在此时,不愧身为伙伴的笔尖下巴,抬起了下巴问道。

“那大概是几点的事?”

“这个嘛。”

矢来暗自吞了下口水,随后充满自信地对眼前的两人说道。

“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我还在那边多坐了一会儿,大概是五分左右走的。”

“你还记得真清楚呢!”笔尖刑事说。

“嗯,因为十一点是‘零骨’的打烊时问。那之后,我还跟正准备整理的老板闲聊了一下。”

这里也有一个分歧点。总是在午夜零时过后才打烊的“零骨”,那天竟然稀奇地提早关门。早知道警察判定伊地智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在那座公园被杀的,就该在咖啡店多停留一段时间。

(不过,算了。)

矢来对自己这样说着。这样应该算是化险为夷了。因为一直在“零骨”待到晚上十一点,所以就算死亡推测时间再怎么延后,他也不可能到公园去。当然,如果是到附近将车子连同伊地智一同绑架过来,等一离开“零骨”后就立刻将他杀害,随后再运到公圔去弃尸,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

擦汗的刑事开口。这次是用手帕频频擦拭着双手的掌心。

“我们是顺路绕过来这里的,发现这里离伊地智住的地方虽然不同区,但步行也只需十五分钟而已。”

“啊,是的。”

矢来有些狼狈地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说,的确是那样没错。相对于换过许多大楼及公寓的矢来,伊地智打从住进入学以来租的那间公寓后,就顽固地从未搬过了。

但,他住的公寓“白乐庄”,是那种几乎毫无隐私可言的老朽家屋,根本不适用于两人之间的密谈,所以矢来也从未去找过他。甚至不知道他就住在自己家附近……

“嗯,这样就行了。”

不理会矢来的想法,擦汗刑警和同事交换了眼神后,便从容地站起身。

“咦,结束了吗?”

出乎原本至少需一小时追根究柢盘査的预想,矢来感到失望。

“是的。”笔尖刑警动着那尖尖的下巴,点了点头。“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兄面了吧。”

“那么,”矢来也跟着站起身。“那是指我的嫌疑被洗清罗?”

过分开朗,却有夹杂着讽剌的语气。虽觉得这样的态度透露着危险,似他还是想看看对手拥有什么样的底牌。

“这个嘛,你……”

刑事转过头来这样说着,手帕还不断擦拭着颈脖处。

“我工作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敢堂堂主张自己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那就这样,先告辞了。”

——矢来一脸愕然地呆立在门边,门就在他鼻尖前处被关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大吼出声。

(明明那样辛苦,为什么不在场证明却不成立?)

05

那之后的几天,平安地过去了。

总觉得相当讽刺。好不容易建构起来的不在场证明,却在一瞬问消失,而且多亏了这样,他才免于被怀疑。

那时候,矢来可是怀着对自己的研究结果拥有绝对肉信的理科人的自傲,堂堂诉说着不在场证明。没想到,刑事们似乎将其解释成,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男子坦承地将实情全盘托出,完全没有嫌疑可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样想着。(如果不在场证明成立,那我不就反倒会被怀疑,而被他们扭到警察局去了?)

还真是侥幸呢!但,矢来却相当纳闷。到底为什么,费心设立的不在场证明会烟消云散呢?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其中原因当然不能向警察打听拿出因看到同班同学稳坐那样的地位会令人心生忿恨,而尘封已久的毕业纪念册,终于找到一个在大阪电视公司播报部门工作的男人。

刚好,那个男人正在报导伊地智被杀的事。当矢来说出他跟伊地智曾同属一个研究室后,对方突然显露出兴趣。

“总之,”

在电视公司的茶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男人,对矢来讲述那件他再熟不过的事件梗概后:

“老实说,现在捜查进度正处于胶着状态。伊地智这号人物,虽然住在那样老旧的公寓中,但似乎为了生活做过许多危险的勾当,有相当多的疑点。而且,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像样的嫌疑犯。”

应该是这样啦,但是我们这里……就在他要这样说时,矢来慌张地假咳了下。

“啊,抱歉……请继续。”

“总之,起初搜查本部的人也是挺乐观的。没想到,却怎样也找不到犯人从杀人现场的公寓逃出的迹象……”

“哦,是这样啊?”

矢来附和着,提高了音量大喊。

“喂喂,你刚刚说杀人现场在哪里?”

“伊地智住的公寓啊!应该是叫‘白乐庄’吧。”

播报员一脸讶异地答着。“住在他隔壁的人作证说,凶杀案当天晚上,他清楚地听到伊地智在房内跟某人争吵。因为对方很早就去睡,正当熟睡时突然被吵闹的声音惊醒。但他很快就再度睡着,也搞不清楚当时的时问。——喂,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我很好啊。”矢来拿了帐单,边否定地说着。

“百忙之中还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大学时代的朋友被杀害,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再加上我又没有其他人可以问……你真帮了我一个大忙。”

“哪里,没有什么。”

播报员轻拍了下膝盖,准备站起身。就在这时,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说道。

“对了,虽然说府警本部的刑警去找过你了,但他们似乎因为某种因素将这案件转给其他部门负责喔。一课的麻烦事也真够多的了。所以将案情不明的零碎案件硬塞给前阵子设立的部门处理,似乎让他们挺不爽的。”

“哦?前阵子设立的部门是什么啊?”

就在矢来若无其事地询问时,播报员却突然眯细了眼睛。

“喂,你干嘛对这案件这么关心?你负责搜査的啊?”

虽然用玩笑搪塞过去,但记者的直觉毕竟还是挺灵的。

“不要开玩笑了。”

稍作敷衍后便立刻离去,是矢来当时唯一能尽全力做的事。

警察竟认为伊地智在“由乐庄”的房间是杀人现场,而不是公园,更不是大学的实验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矢来紧压着太阳穴。(而且,死亡的推定时间仍旧是晚上十一点……)

答案很简单,就算一直在“零骨”待到打烊时问,但如同刑事所指称的一样,从原本能确保自己不在场证明的咖啡店,走到伊地智的注处,步行也只需要和五分钟而已。是连锅汤都还煮不好的“尸体尚未冷却距离”。

虽不知死亡推测时间向后延了多久,似不管如何矢来过了十一点之后,仍旧可以轻松地前去杀人。

毕竟,离开“零骨”回到单人房后,他的行踪就没人可以证明了。

“说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就是因为这样吧。”矢来呻吟着。

但,事情怎么会演变到如此愚蠢的状况呢?而且,起初就是因为他过于明确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理由,那两个警察才会认为他没有嫌疑的。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这样单方面的认知,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警方对案情没法进一步突破,他们不就又会再来找他吗?

(而且,到时候说不定就亮出手铐和逮捕令了。)

“啊,矢来吗,好久不兑了……这样啊,伊地智的事变成那样,我还真为难呢!”

手机中的《应用电磁波第二实验室》负责教授的声音,显得相当困扰。

“是啊,我看到新闻报导时也很惊讶。所以我才突然打电话给您。”

矢来极尽殷勤地说着。矢来的耳朵就像要被手机的听话口吸住一样,一双眼睛还从大楼的缝隙处窥视充满古意的公寓“白乐庄”。

为什么伊地智的房间会变成杀人现场?虽然他很想去确认这件事,但仍旧难以走进那里,去向管理员及邻居询问其中的缘由。

毕竟他还知道“犯人必定会回到犯罪现场”的“格言”。如没必要,他尽可能不想招惹刑事们的怀疑。

“那之后,研究方面应该没什么妨碍吧?”

在毫无意义的寒暄过后,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应该吧。”教授回答着。“而实验器材方面,虽然都是他在处理的,但我勉强还可应付……学生们的情绪大致上都稳定下来,终于回复至平常上课的情况。”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这并非普通的社交辞令而已。看来,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当天晚上任意使用电磁波照射器的事。

但,总觉得有些寂寞。矢来在伊地智的公寓附近漫无目的地晃着,边向教授打探着消息。教授似乎没打算询问矢来近况的迹象,他甚至嗅不到心里暗自期待的那些字眼的气息。

——伊地智死去后我真的很困扰,你能不能回到我这边的研究室来解忙呢?

完全不理会矢来这样的想法,迳自不停地讲着自己的事。说到底,教授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从校内到家庭的各类琐事有如线头脱落般滔滔不绝地冒出,就在矢来几乎想叫他住嘴时,教授却突然说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刑警也有来我们实验室呢!”

“是吗?”矢来强装平静地说道,“想必那又为您添了许多麻烦。”

“不,一点都不会。”教授回答着。“只是,对方相当详细地问了我们的研究内容。一般警察会连那种事也注意到吗?甚至还问了很多实验器材的事呢。”

警察问起器材的事?他们应该不可能找出我的破绽才是啊……。

“是大阪府警局的刑事吗?”

矢来忍住内心的急躁问道。

“他们是——老是擦汗的胖子,跟一个下巴很尖的两人组吗?就像笔尖那样的?”

“不是。”教授语音未落,紧接着又说道“虽说他们也是两人组,但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另一个则是二十出头,感觉相当不错的组合。嗯,他们的名片是……哎呀,我现在才注意到,他们不是大阪府警局的人呢!”

“不是府警局的人?”

这一下,他才想起那个电视播报员的友人曾说过负责搜査的部门,已经转栘到新设的部门去了……。另一方面,教授不理会矢来的想法,自顾自地说道。

“好像是大阪……自治体警察局,支仓辽介警部。接下来,另一个人则是赤津宗和。——喂喂,矢来君你还在听吗?喂喂,喂喂?”

教授焦躁的声音响起。总是这样,就是因为他说话语带保留不明确的方式,所以学生常常无法恰当地回应他,引得他相当不开心。

虽知道教授会不开心,但矢来仍旧慌忙地挂断手机。因为通话途中,突然有人拍了他的扁膀,害他的心臓差点冲到喉头。

“你是矢来一正先生吗?”

拍他肩膀的人这样问道。那是穿着过度朴素,但品味却不错的套装,年龄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初次儿面,我隶蔺于自治体聱察局特殊捜查室,敝姓支仓。”

叫做支仓的男子指着身后穿着牛仔套装的苗条年轻人说道。

“这位是我的下属,赤津刑事。我们之前曾到过你住的公寓,不过你恰巧不在……现在刚好。关于你朋友的案件,我们可以谈谈吗?”

06

“老实说,矢来先生。”

名为支仓的警部转过头来继续说道。——实在很难想像现今的大阪市内竟还存在“白乐庄”那样破旧的公寓。而它的二楼走廊尽头,便是伊地智伸行的房间。

“我和这位住在伊地智先生隔壁房的番场先生谈过了,案发当晚,他表示曾在自己房间听到伊地智先生似乎在和某人争吵。是吧,番场先生?”

“是的。”

名为番场的年轻人,略显难受地环视了死者的房间。沾染着污垢的薄脆墙壁,被一大堆的电脑、影像器材、以及类似通信机器等东西掩盖住。

“因为那时我正好在睡觉,所以我也搞不清楚正确的时间……真抱歉。”

“不,没关系的。”支仓说道。“对了,你说争吵的声音很快就没了,是吧?”

“嗯,那天我正好做的是早班,所以晚上七点左右我回到家不久就上床睡觉了。”

“那之前,你确定伊地智先生在房内吗?”

“这个嘛,对于这件事,我实在没自信能回答出来。”青年搔了搔头。“不过我很确定房间里一定有人。因为还听得到东西擦撞声及咳嗽声。”

“原来如此。真是劳烦你了。已经没事了,番场先生。”

支仓说完后,青年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伊地智的房间。

真是个奇妙的光景啊!拜不在场证明消失之赐,而免于被列入嫌疑犯的凶手,现在竟然为了取回不在场证明,随同刑事回到假的杀人现场。

为了取回曾失掉的不在场证明?没错,支仓警部就是这样对他说的。

“现在的情况是,矢来先生仍有可能到伊地智先生的房间将他杀害。请务必让我弄清这一点,好证明你的清白。”

事实上,听到负责办案的搜查官这样亲切地说话,怎么可能会不帮他呢——尤其是就一个真凶而言。

不过,即使矢来的见闻并不广,他仍知道眼前的警部和身为他下属的年轻刑事,似乎不属于警察之列。和先前那两人组的刑事比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同。

矢来的观察是正确的。支仓所属的自治体警察局,和明治以来的警察制度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战败后,以改革为名的占领军,尤其是隶属民政局(GS),穿着西装的人们,各个都对恶名昭彰的警察制度提出诸多解决措施。提出市町村各自拥有独立的警察制度,并交由居民选出来的公安委员来掌控——这种美式构想。

虽然因为官僚们的抵抗,改革惨遭腰斩,但新的自治体警察却在全国各地萌芽。特别是大阪的自治体警察制度,更是全国的楷模。

但,随着占领的解除,所有的制度都回复成战前的模样。就连原本应是民选的知事,也几乎都被先前的自治官僚占去,跟由内务省任命的时代完全一样。

并有评论家嘲笑那些从美国来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根本对日本的地方行政一无所知”。但,至少他们还对民主主义了解得相当透澈。

在地方分权论者——以文人知事闻名的维康豹一任后,所着手编成的自治体警察局,便图谋着这次组织的复活。但新鲜的是,在一九九五年突发的天地异变中,民间志工团体体验到,同样的组织犯罪使得地方上的自卫组织饱尝孤军奋斗之苦,所以才大胆起用市井平民。

“怎么了,矢来先生?”

那这两个人之前又是做什么的呢?——就在他出神地想着时,思绪猛地被打断,使他慌张地转过头。

“什、什么事,支仓先生?”

“这里有机械类的器材呢。”

支食簪部环视着室内的机器边说道:

“都是些我们很难儿到的东西……假设,从大阪某个地方,十分准确地将电磁波发射到同样在大阪的另一处,那有可能成立吗?”

“这个嘛,”

刹那间,矢来搞不懂对方的意图。随后,喉结一阵蠢动:

“应该——有可能吧。恐怕是,不,一定可以。”

瞬间,那天晚上的情景再度浮现脑海,就在此时,强烈的冲击向胸口袭来。

“怎么了?”

或许是对矢来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怀疑,名为赤津的年轻刑事从旁问道。矢来连忙慌张地摇了摇手。

“不,我没事。”

怎么可能说出口?!将伊地智的尸体运下人楼时,猛然向他袭来的不安感的正体——就是他之前忘记的那样重要的东西。这种话他怎说得出来?!

“那么,我们就走吧。”

支仓这样说。

“走,要去哪里啊?”

看到矢来慌张的模样,自治警察特搜队的警部精神饱满地回答道。

“当然是大学啊。若要问为什么,那自然是去印证你的不在场证明啊。”

07

——随后,就来到了《应用电磁波第二实验室》。

抵达实验室后,趁着支仓和赤津在仔细检查实验装置和柜了时,矢来一正缓缓地接近其中一张桌子。

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两个刑警,他慢慢地拉出抽屉。随即,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找到了……)

稍稍犹豫两三秒后,矢来的手指便有如蜘蛛般冲向捕获物。在碰到抽屉内满塞的不值钱东西而发出声响的同时,他的手已经拿到目标物,并将它塞进白己口袋了。

——果然是这样。和实验所使用的电子型不同,这东西用完后,非得要做某个动作才行,我竟将这点忘了。

战战兢兢地将抽屉推回去后,他才准备要安心地叹口气时,——“找到了,警部。”

赤津刑事的大嗓门,却浇了好不容易才要平静下来的矢来一大桶冷水。重新平复心情后,矢来转头往声咅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刑事手上拿着一个类似发信器的东西。

“是这个吗?”

“没错。这东西就跟麦克风一样。而且,它还能将电子通讯发挥得淋漓尽致,相当精巧……是不是啊,矢来先生?”支仓突然转过头问他。

“大,大概吧。”矢来强忍着胸口的狂跳,点了点头。“你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没错。”支仓微笑道。“老实说,还不只这样。我们还在某处……好像是沈没在这附近的河里还是哪边的伊地智车里,找到收集这麦克风声音的转播装置。”

“转播装置,是吗?”

矢来舌头不灵光地问道。

“没错。”支仓点着头。“让我从头开始说明好了。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的。伊地智从以前就打算杀了某个人——恐怕,你也注意到这点了吧。”

“咦,是吗?”

虽然刻意含糊带过,但心想这招对眼前的男子没用后,矢来便改口道。

“嗯……可能吧。”

“应该没错吧。”支仓柔声说道。“我们确认过,伊地智先生在案件发生前几天,曾购买了刀子。总之,他被杀害的那天,应该就是他打算实行杀人计划的日子。”

“……”

“而且,伊地智先生所住的‘白乐庄’房间和大学的实验室间,还因为某种通信方式连结在一起。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做他的不在场证明啊。矢来先生也大略知道他正在从事某种带有风险的生意吧。那就是秘密制造这种束两——精巧的电子窃听器。他边在实验室等待着目标,边刻意弄出电视及水龙头的声音,换句话说——这些根本就是没发生过的事——他只是将和某人讲电话的声音‘播送’出去,藉此假装他人在自己房间。”

那时候的奇怪举动,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矢来呻吟着。然而,那诡计的主要目的,“声音”却被玻璃窗阻隔起来,使得他根本没听到,因而没注意到这件事。

支仓继续说道。

“嗯,藉此他也可以听到自己房问的声音,说不定有人出声叫他,他还能回答对方呢。”

这个混帐!矢来咬着下唇。

这么一来,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为什么伊地智任车子的引擎开着?那是内为“播送”的转播装置就装在车子的蓄电池上,因此才需要让引擎持续转动。

“然而,犯人却为伊地智打了前锋,袭击了正热衷于做不在场证明的他,并将他杀害。那时,因为中继装置还在作用,所以争吵的声音便这样传到他的房间去,让隔壁邻居听到。这也就是为什么,杀人现场会判定在他房间的原闪。”

邻人作证说争吵的声音马上就停了,那应该是途中车子突然熄火,造成中继装置电源被切断所致。若不是那样,公寓里的房客们大概就会破门而入,并惊讶于眼前那奇妙的光景吧。

“但,反观被害者生前的意图,这个前提却是完全没用。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杀人现场不在那间公寓,你的不在场证明便能成立了。”

“那真是太好了。”

矢来这样说。虽有一瞬间猛打寒颤,但所幸他们的估计似乎直往错误的方向前进。

“这样我就放心了。——但是,这对你们该有困扰的地方吧?原本都快查个水落石出了,却没想到和伊地智关系匪浅的我却有了不在场证明。”

矢来语带些许讽刺地说。

“不,一点都不会。”

支食笑着摇摇手。随后,便讲出相当离谱的话来。

“在这之前,矢来先生你的不在场证明都没成立。这也就是上他位侦办者没法再调查下去的原因。但,现在你原本不应该成立的不在场证明却复活了。之后——还是只能否定它而已。”

“你,你说什么?”矢来用着沙哑的声音喊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

赤津这样说道,霎时在支仓的目光支配下,他扭起了矢来的手腕。随后,他探向矢来的口袋,并将他刚刚偷拿的东西——体温计取了出来。

“我们老早就看穿你的把戏了,不过因为当时还未解开伊地智的计谋,所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没有不在场证明。”

“什,什么……”

矢来吼叫着。

“这就是你要拿的东西吧?”

支仓从赤津手上接过温度计后,定睛一看。

“哦,真厉害呢……竟然显示着刻度的上限,四十度呢!对了,当我在询问实验室的人时,他们都说不记得有人曾发这么高的烧过喔。”

“你问过这里的人了?”矢来惊讶地叫嚷着。“那,你们早就就发现这个……”

“就是这样。”

赤津在矢来耳边说着,随即支仓接着说道。

“总之,若是这表示被害者被弃尸前的体温,那行凶时刻就会更加地……”

“我知道,我知道了。”矢来插嘴地叫道。“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你们说的那样。我实在太不小心了。只要将温度计甩个几下——只是忘掉那样的小动作而已。总之,我都听你们的。”

“不。”

支仓聱部稳健地说:

“是你在被害者早已备妥的不在场证明上,再刻意补上了不在场证明。我们只是将它减掉而已。——说到底,我们文科的人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计算罢了。”

译者简介:

许慧贞:

一九七八年出生,台南市人、淡江人学日文系毕业。翻译作品包括杂志、小说、生活情报、偶像新閲等,为专事日文翻译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