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碎的地方 第十节

大和田刚太出生于九州的博多,本名叫中井博。他的夫人是京都人,原名是佐藤三枝子。他们有两个孩子,长女叫琉璃,儿子叫大,家里的保姆叫田春子,也住在京都。

送来的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个男人的右手,法医从手指上检测出大量烟焦油,可以断定,此人有很长的吸烟史,这一点和大和田相符。另外,从手指的粗细、长短、指尖的形状,以及大体印象来看,夫人三枝子能够肯定,这就是自己丈夫的手。右手上除了被切断的地方之外,没有其他伤痕,也没有沾染任何毒素,可见这只手的主人,因中毒而死的可能性很小。

夫人对于丈夫为什么会遭此毒手,一点线索都没有。

此外,邮票上盖的是大阪中央邮局的邮戳,这个中央邮局,位于大阪梅田车站前面。

事件发生时,在社会上引起了一阵轰动,一时间,众多关于大和田刚太的生平传记,和本次事件的相关报道,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条,周刊杂志和电视节目,也对此事予以了极大的关注。可奇怪的是,在此之后,调查却忽然一下子沉寂了下去,无论是犯人的锁定,还是杀人动机的调査,都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而且,被害人大和田刚太的行踪,也一直没有査明,整个事件给人留下了虎头蛇尾的感觉。

大和田刚太所属的经纪公司在大阪,但他进行电视节目录制,和其他日常工作的地方,一般是在D电影公司的京都摄影所。事件的发生地,被推断为京都和大阪一带,所以,除非有人翻阅娱乐杂志,或者相关刊物,位于樱田门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们,是不会知道在关西地区,发生了这么一个案件的。这也是吉敷竹史对这则轰动一时的新闻,一无所知的原因。

此时的吉敷竹史,心里正充满了挫畋感,感觉自己就像在擂台上,被击倒的拳击手。自己最近才切身感受到,万事万物均有所属。所以,他不愿意再插手,这种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的麻烦事。被击倒的拳击手,就应该心服口服地躺在地上,好好休息,没必要做一些和京都警察署争风头的事情。再说,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每次案件,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却从未得到过身边人的好脸色。

这么想着,吉敷竹史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可大脑却下意识地,进行着案件脉络的整理和推理,这种反应,已经无法靠思想来抑制,早就成为这位老练刑警的本能了。

吉敷竹史再次伸手,取来大和田刚太案件的卷宗。卷宗后面,记录着一些鉴定结果,证明包裹里被切断的右手的指纹,与大和田在家里留下的指纹完全吻合。毫无疑问,这只右手的主人,就是大和田刚太本人。未来将孤身一人拉扯两个孩子的三枝子夫人,在看到这份调査报告后的悲痛心情,或许不难体会。另一份记录,却引起了吉敷竹史的思考:收到右手之后,就再也没有与案件相关的邮件,或者包裹寄到大和田家了。装着尸体其他残部的包裹自不必说,就连信件或者威胁信,也一封都没有,犯人似乎忽然隐身遁形了。

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暴行?十个月以来都没有丝毫动静,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类案件,如果对方直接通过某种方式,索要赎金的话,那还讲得通。但像这样,犯人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已经绑架受害人,而将其身体的一部分,砍断后邮寄给家属,接着,再索要赎金的案件,虽在欧洲已有先例,在日本却鲜有耳闻。从医学角度上讲,人若只是被切断右手,并不会致命。

不过,此次案件最大的不同点在于:犯人寄来的包裹中,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之后也没有联系大和田家的人。虽然右手被截断了,但大和田刚太的生死依然未卜。犯人究竟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残忍的暴行?这个时候,能想到的当然是报复,对过去自己被施加的不公平待遇进行报复。可犯人这是要报复谁呢?

在昨天公园里的集会上,人们的态度很清楚地表明,大和田刚太是一个非常得人心的演员,所以才会有如此众多的影迷,前来参加他的追悼会,其中很多男影迷,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此外,京都府警察署的调査卷宗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大和田的不良记录。据说,他是一个严格自律的人,对后辈关心备至,而且非常有正义感,曾经为了保护一个受到欺负的工作人员,而与一些头面人物闹起了矛盾。这么看来,尽管尊敬他的人很多,背地里恨他的人,应该也是有的吧。

关于财务方面,他与经纪公司和投资公司之间,没有任何金钱上的纠纷。尽管在建新房的时候,他曾向经纪公司借过一大笔钱,这是很平常的事,而且,至今一直按照约定,进行着分期傣还。他也曾为了宴请新晋的后辈,而过度使用公司的活动经费,但这对于艺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况且,作为经纪公司的头牌,和其他艺人相比,他在这方面,已经算得上“节约”的了;即便偶尔向朋友借酒钱,也会在第二天马上归还。总之,他身边应该没有人,会因与他有金钱纠纷,而产生杀害他的念头。

还有一点,作为艺人,与黑社会之间的关系,往往非常重要。大和田刚太的朋友里面,的确有一个是关西派系黑社会的成员,不过据调査,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矛盾,他和这类黑社会团体,也没有过多的牵扯。京都府的警察们,还在就这方面,进行了更彻底的调査,不过在吉敷竹史看来,大和田与黑社会这条线索,可以暂且放下了。

他的生平经历又是怎样的呢?吉敷竹史继续浏览手头的这本资料:大和田一家有三个孩子,刚太排行老二,哥哥和母亲在九州的博多,经营着一家烟草和干货店,是从父辈继承下来的老铺,生意还算挺好,没有借过外债。

父亲中进孙七,出生于大正八年(一九一九年),和昭和二十六年(一九五一年)生的大和田刚太,在性格上颇为相似。他也是一个和善的人,酒量好像很不错,虽然生性好玩,但工作上勤勤恳恳,是个典型的九州男人。

他的父亲虽然性格有点顽固,却没有与其他人有过过节,也没有酗酒、打架或者女色方面的不良历史。他已经在去年年底,因为脑溢血而过世了。

排行老三的是一个女孩儿,即大和田刚太的妹妹,嫁给了福冈市的一个工薪族,生有一男一女,过着平静的日子。家中的长子,育有两个孩子,他妻子那边的家世也很清白。

看完之后,吉敷竹史把资料扔到桌面上,立刻陷入了沉思。

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虽然接到了协助调査的请求,可樱田门能做什么呢?事件是在关西地区发生的,所有和案子有关的人,也都集中在关西。在东京和大和田有关的人,估计也就是曾经同他合作过的几个演员吧,去调査这些人,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大和田的亲友,和他关系好的后辈,或是在工作上受过他照顾的人,都没有出现在这份资料里。女性关系方面的内容也没有。难道他在外面,没有情人吗?情杀这条线,也不能忽视。大和田是个嗜酒的人,所以,酒也很可能是事件的导火线。但这些情况,在这份从京都发送过来的卷宗中,都没有涉及到。

想到这里,吉敷竹史转过身,问旁边正在翻阅周刊杂志的小谷,知不知道大和田刚太。小谷马上点了点头。吉敷竹史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小谷一直都和自己一样忙,应该也没时间看电视或看电影,但他居然知道这个明星,实在是想不通。

吉敷竹史问小谷,是否喜欢这个明星,这个脸庞圆溜溜的、下巴留有明显剃须痕迹的男人仰起脸,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掌按住中分的头发,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不错,”他说,“我还蛮喜欢他这种木讷的人。”小谷不是一个会轻易认同别人的人,但对大和田的印象似乎不错。

吉敷竹史又问他,有没有看过大和田出演的电影,小谷竟说他看过两部,吉敷竹史问他,哪里来得那么多时间,他说是在附近,租录像带看的。

啊,原来如此,看来,小谷刑警也算是大和田刚太的影迷,吉敷竹史心想,既然如此,那小谷应该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才对,可他却没有要看这些资料的意思。

吉敷竹史点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思路中,大和田被绑架,然后右手惨遭截断,断手又被犯人寄回家中。从记录的资料来看,夫人和保姆,对此事都没有任何线索。即便亲自去一趟他家,询问这两个人,结果应该还是一样的吧。同样,再去寻访他工作上的同事、D电影公司京都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以及大和田的演员朋友们,估计也很难得到资料以外的信息。既然得不到更多情报,吉敷竹史也不想再去拜访这些人了。

不过,如果接手了这个案子,就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亲自去调査一下:比如大和田同其他女性的关系,还有,当他在关西一带被绑架时,有没有目击者。他毕竟是个大明星,走到哪里,都难免会引人关注。即便没人看到,类似他被绑架到货车里的场景,也应该会有人注意到,一些可疑人物或其他蛛丝马迹吧。

抑或者,在大和田离开家那天,有没有旅馆留有他的住宿记录呢?

还有:名古屋的那个朋友是谁?叫什么?和大和田是什么关系?大和田那天,到底有没有到他那里去?另外在包裹里放盐,也真是有个性的做法。用盐渍的方法来保存尸体,让人觉得,凶手可能是这方面的行家。

关于这些,从京都发送过来的资料里,都没有记载,吉敷竹史感到有点不满,差点打电话去质问京都的同行。可他没这么做,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推理。装着右手的包裹,是从大阪梅田的中央邮局寄来的,这说明了什么?大和田被绑架,然后右手被砍断,甚至现在有可能,依然被监禁着的地方,难道都在大阪?

这种判断,未免有些武断。吉敷竹史怀疑,是否真有这样的场所存在。所以这个事实,反倒证明了案发地点并不在大阪。因为没有哪个犯人,会在犯案之后,通过自家门前的邮局,将罪证寄出去的。

换句话说,犯人制造的这个“大阪梅田”,应该与实际的案发地点,没有任何关联。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大阪梅田,理由或许只有一个,那里的邮局业务繁忙,工作人员对每天接待的顾客,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从这点可以推断,凶手应当是一个心思缜密、处事理性的人,而这类人的性格,一般都比较柔弱,也就是说,犯人不可能是以暴力和集团犯罪为特征的黑社会团体。

接下来,再来分析一下尸体。通常情况下,男性凶手杀人时,手法往往比较利落,死者的尸体也会相对干净。若被害人的身体、脸部或其他部位,被连捅了数刀,尸体惨不忍睹,则多半是初犯所为。由于第一次杀人而心生畏怯,对自己的力道没有信心,害怕被害人没有被一击致命,而起身反抗,才会痛下毒手,将其捅得体无完肤。

如果尸体的胸部、腹部和脸部多处被刺,那么犯人是女性的概率会更高。温文尔雅的女人,如果要是发起疯来,反而会变得难以想象地残忍,从弱者的恐惧中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吉敷竹史曾有过类似的经历,而这次犯人在邮寄地点的选择上,表现出来的谨慎,让吉敷竹史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不过,若确实如此,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是一名女性,那她哪里来的气力,能将大和田这么一个高大的男人监禁起来,然后按住他的手,将其砍断?除非先把他杀了,这么一来,只能说明大和田已经遇害了。

吉敷竹史将两手交叉地抱在胸前,凝神思考。整个案件的脉络,在他的大脑里,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名为大和田刚太的影星被绑架,然后右手惨遭截肢,并被凶手邮寄给其夫人。但犯人并没有向他的家人,提出赎金方面的要求,也没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联系。

按照吉敷竹史的直觉,大和田恐怕已经遇害了。而犯人应该不是黑社会或暴力团伙,这类经常犯罪的老手。

这说明什么?怨恨!除此之外别无他解。

大和田刚太是一个很有声望的人,在外界看来,他不太会招致怨恨,可是从犯罪的残忍度来看,凶手对他肯定怀着很深的怨念。沿着这条线,做更深人的调査,应该会有所突破。

京都府警察署一课的刑警们,虽然也花了很大的力气,但肯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调査得不彻底。可能他们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搜寻尸体上了,吉敷竹史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随着调査的深入,会在不知不觉中,忘记自己调査的重点。

吉敷竹史看着眼前的电话,犹豫了,案件已经过去十个月了,想必京都警察署的调査总部,已经解敢了吧。不过,调査班级别的部门,应该还在继续努力着。想到这里,吉敷竹史的心中,涌起一股要和负责此案件的警官,好好聊一聊的冲动来。

不过,这只是闲着的时候才会有的想法,平时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插手别的案件。现在自己手头的事情,正好刚刚解决,又偶然听到这个离奇的案子,所以,吉敷竹史才有如此闲情。

如果现在给负责人打电话,询问其调査的进展,要是发现了对方的疏漏,那么按照自己的性格,肯定会插手这起辖区外的案件,反倒会对之后,分配下来的本职工作敷衍了事。如此一来,这边的工作处理不好,京都那边也会引起摩擦,真是两面不讨好。最后能顺利破案倒还算好,可要是解决不了呢?到时会有多少人在旁边数落自己,吉敷竹史心里其实很清楚。

再说,就算成功侦破,又有谁会高兴呢?被捕的犯人,自然不会乐呵呵地感谢自己,京郁警察署的警官们,也不可能向这个多管闲事、从东京专程跑过来,抢功的外人表示感激。唯一心存感激的,或许只有大和田的夫人,和他在博多的亲人吧。可话又说回来,这些人会真心感谢破案的警官吗?按照吉敷竹史的推测,被绑架长达十个月的大和田,有很大可能已经惨遭杀害。可作为家人,肯定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相信他仍存活在某处,事到如今,要来告诉他们亲人的死讯和案件的侦破,即使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插手这个案子,都没有任何好处,无视才是最好的选择,京都的警官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如此夜以继日的工作,不久就会掌握到关键的线索吧。自己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吉敷竹史在心里告诫自己。

他站起来,把卷宗放到一边,继续整理自己桌子上的资料。反正大和田的案子,自己不管,也会有其他人来接手的。

这么说,这些资料的整理,待会儿也会有其他人来做的吧。吉敷竹史停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从刚才开始,胸口处就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似乎这个来自京都的案件,正在无声地召唤着自己。为什么这个远在异地的案子,会如此吸引自己?吉敷竹史胸口的躁动越来越强烈,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是第一次。看来,自己已经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终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总机,委托交换台接到京都府警察署搜查一课。有人接起了电话,吉敷竹史请求与大和田案件的负责人通话。不久,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音调很高,但音最很细小。

吉敷竹史自我介绍后,对方也介绍自己是京都警察署搜查一课的剑崎。吉敷竹史询问了案件的进展,对方回答说还没有头绪。语气略显稚嫩,听起来不像是那种难以相处的人。

吉敷竹史说,自己昨天偶然参加了大和田刚太的追倬会,所以才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虽然自己拿握的信息非常有限,不过,还是想就几个问题请教对方。对方欣然同意。

首先是盐的问题。剑崎回答说,包裹里用的盐,是在各处都能买到的普通盐,所以对案件没有太大帮助。

然后是关于名古屋的友人,对方说此人名叫和久,是大河田髙中时代的朋友,现在在名古屋,经营着一家渔船制造公司。据这位和久称,十八到十九号,大和田并未来与他见面。事实上,大和田根本没给和久打电话,说自己要来做客。也就是说,大和田对家人撤了一个慌,说自己要到朋友家玩几天。而据大和田十八号留宿的旅馆的工作人员说,当晚也没看见他,和什么可疑人物在一起。

吉敷竹史开始沉思。十八号,大和田编了个谎言,声称自己要外出几天,这说明他在十七号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而非是在前往名为和久的朋友家途中,忽然改变了计划。这么一来,十六、十七这两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才让他萌生这样一个计划的。

“十六、十七号两天,大和田做了些什么?”吉敷竹史问道。

“十六号他休息,和家人一起待在左京区的家里。十七号在京都站前,一家名叫‘恒邻堂’的书店,举办了一场签售会,卖的是他最新出版的写真集。”

“有很多影迷到场吧?”

“嗯,不过,据说,好像事先宣传做得不够,人没有计划中的多。为此,大和田还有些闹情绪。大阪的经纪公司说,这是他们的责任。”

“大概来了多少人?”

“确切数字我们这里没有记载,可以去问北斗经纪——即大和田刚太所属的经纪公司。据他的经纪人说,估计有三百多人,这在大和田这种级别的明星中,的确算是少的了。”

“那天的签售会,是活动的第一站吗?”

“嗯,之后计划再到东京和大阪,各举办三次,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说,举办的次数越多,到场的影迷就会越多。”

“签售会是几点开始的?”

“下午三点。”

“活动中,大和田或者他的影迷,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经经人和公司方面部说没有。”

“签售会之后是什么活动?”

“签售会在七点结束,同事请他去吃饭,但他回绝了,说是要回家吃,还要求在四条河原町下车,要给孩子买玩具。在那里分别之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四条河原町?”吉敷竹史诧异地惊叫道,“竟让那么有名的人,一个人在那里闲逛?”

“据说大和田经常做这种事。戴上眼镜和一顶棒球帽,他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再说,最近人们对在街上遇到明星,也不觉得稀竒了,除非你是女明星。”

“让他一个人在闹市区里瞎逛,这也没关系吗?”

“嗯,没什么问题。”

“当时大和田光顾的那家玩具店,调査过了吗?”

“没有,其实他那天根本就没买玩具回家。”

“没买?……”

“是的,所以,他可能根本就没去玩具店。我们仔细査访了四条河原町的每一家玩具店,可没有一家在那天见过他。”

“这样子啊!……”吉敷竹史烦恼地挠了挠头,竒怪了,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吉敷竹史心想,“大和田回到家时是几点?”

“十点左右。”

“晚饭吃了吗?”

“他夫人说他吃过饭了,还有点喝醉的样子。”

“难道途中遇到了什么人吗?”这一点似乎一目了然。

“嗯,但也有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去喝的酒。”

“四条河原町有他常去的酒屋吗?”

“有的,不过,那天那几家店,好像都没有接待过他。”

“估计是遇到其他人了,他夫人在家里,准备了他的晚饭吗?”

“嗯,是的。”

那就没错了。大和田在路上,忽然遇到了别的事情。虽然妻子已经告诉他,会准备他的晚饭,但大和田最后还是没有回家吃饭,因为遇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要与他共进晚餐的人。而且,应该是在签售会的现场,就遇到了这个人。

就这样,那天之后,大和田失踪了。吉敷竹史的直觉告诉他,此案肯定和那天,与他一起吃饭的人,有着密切的关联。

“有没有追査到那天和他一起吃饭的人?”

“还没有,因为线索实在太少了,而且,他也有可能是一个人吃的饭。”

“不可能。像他这样有名的人,不会到一家从没去过的店里喝酒。肯定是遇到了某个人,才会更改计划的,而且,多半是在签售会遇到的,这个概率非常高。”

“也就是来要签名的影迷中的一个吧。”

“也有可能是书店的人……”

如果是书店的人,只要调査一下当天晚上,不在店里的人,就可以掌握一些线索了。不过,吉敷竹史却不能使唤剑崎去做这些事情。

事情的经过已经大概了解了,这部分是京都警察署的责任。

“能不能告诉我,大和田在北斗经纪的经纪人叫什么?”

“他嘛,叫狗井。您能协助我们调査这个案子吗?”剑崎说。

“啊,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还是有一点头绪的。”吉敷竹史敷衍道,“北斗经纪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能告诉我吗?”

“稍等。”剑崎大概是在査阅自己的电话本,他应该是个年轻人,所以才不会拒绝别人的协助。要是老练的刑警,在对方提出协査的时候,一般都会有意无意地抱怨几声,以此来确立自己在案件上的权限。而且越是有经验,越会这样。

剑崎把电话本上的记录,仔细地念给了吉敷竹史听,吉敷竹史道过谢后,就想挂断电话,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做不妥。

“您说您已经有一些头绪了,能否请教一下究竟是什么吗?”剑崎问道。

吉敷竹史觉得,此时在电话里说,有点不方便。

“嗯……还没有整理好。”吉敷竹史并没将具体内容告诉剑崎,只表示有几个疑点值得注意。专业刑警一般是不会去询问,别人的推理思路的。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方便的话,我还想上门去拜访。”

“这样啊……”剑崎欲言又止。

于是吉敷竹史接着提问:“有跟大和田关系比较亲密的滇员,或者后辈之人吗?知道叫什么吗?”

“有很多,虽然特别亲密的没有,不过,他格外关照的后辈倒是不少,比如吉村龙也、冲野信二、猪野一亮、风间瞬八条……等等。这些都是北斗经纪旗下的艺人,其他公司的还有井出光。泽田光二和西乡淳。”

“嗯……”吉敷竹史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些人都是男性。

“有没有情妇之类的呢?”

“好像没有。很少听到关于他有外遇的传闻。”

“这样啊。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吉敷竹史慢慢地把听筒放回去,大脑开始整理,至今为止收集到的线索。至于是否要插手这个案件,可以之后再考虑。

当他把手从电话边收回,缓缓转过身时,视线恰好和主任的交汇到一起。主任站起身,走到吉敷竹史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在小谷的对面,它的主人此时正在外办案。

“喂,你不会又想多管闲事吧。”主任盯着吉敷竹史,嘴边露出一丝浅笑。

吉敷竹史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怎么啦,吉敷竹史?你倒是说点什么啊。过去给咱们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添的乱子,还不够多,这回又想跑到京都去闹吗?……啊?……”

“我只是打个电话,询问几个疑点而已。”吉敷竹史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主任把短粗的腿斜搭在桌上,微微摇动着,“你想千里迢迢地跑到京都去出差吗?真是辛苦啦!……”

“现在还没决定是不是要调査这个案子。”吉敷竹史应道。

“你肯定会接手的,一直都是这样,完全不考虑别人的难处。只管自己一个劲儿往前冲,让京都那帮人受尽屈辱。你和他们究竟有什么仇啊?……你有没有想过,被你羞辱的人的心情?你以为你是谁?京都的案子让他们自己去办!人哪,做事要有点分寸!”

“难道我不管,京都的警察就能解决?”

“废话!……他们比你优秀多了,他们可都是京都的专家!不是你这种半桶水。”

“专家要查十个月吗?”

“这十个月里,京都的警察都做了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这么多干吗?看看人家小谷,因为你的独来独往,任意妄为。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是吧,小谷!……没关系,有什么不满尽管说!”

望着在一旁盯着自己的小谷,吉敷竹史心里明白了。

“你啊,都不顾及人家专家的面子!难道自己干得好,就不管别人了吗?”

吉敷竹史拉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喂,喂!……你要去哪里?”

正要离开的吉敷竹史停了下来,缓缓转身。说道:“这不是面子的问题!”

听了这话,主任的嘴都气歪了,露出塞满茶色烟垢的牙齿说:“看吧!……他就是这种人。”

“最重要的是能否顺利破案!……”吉敷竹史面色凝重地说道,“否则,我们警察的威严何在?”

“你小子少他妈的给老子我说他妈的废话,吉敷竹史,你他妈的就是娘的嘴上会说。”主任狠狠地瞪着吉敷竹史,“难道,这样你他妈的就能够为所欲为,想怎么办就他娘的怎么着了吗?……吉敷竹史!……”

“主任,我知道跟你说什么都没用。对你来说,只要警察署里安宁无事、秩序稳定,任凭外面的社会乱成什么样子,你也不会管的。这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吉敷竹史转过身,想下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说你要管,好,吉敷竹史,那你就马上把这个案子破给我看。”主任在吉敷竹史身后吼道。

吉敷竹史摇摇头,厌烦地走开了。

“好,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有意思,我要你马上到京都去!要是一个星期后,还没有破案,你就给我辞职!”

刚迈开步子的吉敷竹史,再次停了下来,回头看看主任,用力点了一下头,说:“好啊!……”

主任皱了皱眉头,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