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之地 京都(三)

离开大和田家之后,吉敷竹史给Simgle Port的经纪人田村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出来谈谈,可对方却说,下午一点有事,不方便。于是吉敷竹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强行要求对方把一点钟空出来。

之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Simgle Port公司所在的四条河原町,此时的天空,万里无云,京都的八月,湿度很高,再加上烈日当空,着实闷热难耐。吉敷竹史脱下上衣,和皮包一起夹在腋下。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吉敷竹史走进一家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十七号的傍晚,在结束了签售会之后,大和田就是在四条河原町这里,下了经纪人狗井的车,他之所以要来这里,莫非和Simgle Port的业务有关?

这种可能性有是有,不过很小,否则肯定逃不过狗井或京都府警察的耳朵,四条河原町一带是京都的闹市区,所以,有可能大和田和Simgle Port只是偶然选择了这个热闹的地方而已。不管怎样,还是先跟田村,以及Simgle Port的其他工作人员谈谈比较好。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和田刚太的右手——他的右手被截断,寄给了他的家人,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却没有再被寄回家。这表明大和田的右手,对于犯人有着特殊的意义。

是犯人在故弄玄虚吗?这种烟雾弹似的做法,一般都很难被人理解的。但犯人却觉得,一旦大和田的夫人三枝子,看到了这只右手,一切烟雾就会散尽的。吉敷竹史心里越来越确信,这是犯人提供的一个暗示。

可这只被砍断的右手,究竟暗示着什么呢?……右手、右手……右手到底代表着什么?难道要把大和田所有的电影作品,都看一遍才能明白吗?他的右手很可能在某部电影中出现过,并且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京都的警察里,有没有人调査过这一点呢?

或许可以先査査片名。包括电视剧和电影在内,大和田出演过的所有影视剧里,或许会有以“右手”命名的作品也不一定。这件事可以拜托狗井,他一定能把这些信息准备好。

吉敷竹史在一点之前,离开了饭馆,在四条河原町的大路上,寻找Simgle Port公司所在的清川大厦,本以为这一带的路很好认,没想到却是意外的复杂。已经到一点了,吉敷竹史开始焦躁起来。

清川大厦在一条小巷子的深处。这是一幢老旧的大楼,窗框锈迹斑斑,入口前是一块被垃圾侵烛得乌黑的空地,横倒着两个塑料桶。这家经纪公司,看上去有些凄凉,难怪虽然同在京都,大和田却没有加入这里。

Simgle Port的公司部门在二楼,一楼好像是一家生产汽车零件的小工厂。找不到电梯,吉敷竹史只好顶着烈日,沿着暴露在太阳底下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眼前出现了一扇门,上面模写着“Simgle Port”几个宇,楼下传来机床的噪声,比起经纪公司,这里更像是新闻报社的编辑部。

吉敷竹史轻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可能是楼下太吵,屋里的人没听见敲门声。吉敷竹史把门推开,门边立着一台“呜呜”作响的立式空调,看来是因为这个东西声音太大,掩盖了敲门声。

吉敷竹史走进室内,一位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年轻男性看到他,赶忙起身过来迎接。走近了一看,是一个身材瘦削,脸色偏白的男人。

“是吉敷竹史先生吗?”他问道,吉敷竹史点点头。

他说自己就是田村,然后吩咐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孩,去端些冷饮过来。接着,他指向房间一角的屏风,示意吉敷竹史到那边去谈。看来那里是接待室,这栋大楼虽然老旧,但公司内部,布置得还算干净漂亮。

屏风后的沙发,像是进口的,感觉很高档,吉敷竹史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去年十月四号,是您开车到大和田家里接他的吗?”

“啊,是的!……”田村应道,“那天正好要送我们这里的,叫我妻久美和式根三郎的两个明星去大津、就顺便过去接他了。”

“一共是三个人吗?”

“嗨!……”田村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您开的车?”

“是的。”

“拍电影的时候,您一直跟随着他吗?”

“不是的,上午我把他单独送过去,下午就再去接他。”

“大和田先生那天的戏份很少,是吗?”

“嗯,是的。他扮演一个在当地,经营旅馆的男人,那天的戏,就是在海边的几个镜头而已。我们公司的那两位,则饰演一对夫妇,连续几天都是外景,我负责每天接送他们,他们倜都住在京都,所以开车的话,还是可以的。”

“啊,是吗。在外景拍摄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或者遇到什么麻煩之类的?”

“嗯……要说麻烦的话……”

“跟大和田先生有关的。”

“跟他有关的啊……好像没有……毕竟他只有十月四号一天的戏,还只是客串而已。”

“一点儿不平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嗯……基本是吧。”田村一边点头一边说,估计也是这样。毕竟只有一天的时间,要真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在大学巡演时,发生的可能性更大。

“贵公司的那两位演员,有没有说过什么……抱怨之辞或其他的话?”

“关于大和田先生的?”

“哦。”

“没有!……”

“那两位现在在吗?”

“啊,刚好不在。”

“在家吗?”

“不,他们在东京工作呢。”

“能告诉我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嗯……好吧。”田村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明星的个人信息,一般是不能轻易泄露给外人的吧。

“虽然不一定会去联系那个人,但还是姑且记下来为好。”吉敷竹史心里暗暗如此想到。

《由美子之恋》这部剧的剧组里,现在住在京都的,就只有我妻久美和式根三郎两个人,如果有必要,可以趁着在京都的这段时间,见见他们。

“他们什么时候回京都?”

“式根今晚就回来,我妻后天回来。”

“两个人的工作不一样?”

“嗯,是的。”

“了解了。”吉敷竹史把笔记本放回口袋,又问道,“关于这部《由美子之恋》,谁比较了解呢?”

“了解是指……”

“情节啦,演员。摄影师之类的,还有拍摄的过程。”

这种事情,其实得问导演才知道,不过,也不妨问问田村。

“我们公司里吗?”田村问。

“嗯!……”吉敷竹史着力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好像没有……我可以把剧本拿给你看看,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一份。”

啊,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这方便吗?”

“啊,没关系的,反正也用不着了,电影已经公映了。”

田村轻快地站起来,绕到屏风后面。这时,冷饮终于端上来了。

“这个女孩儿长得还不错,估计也是个演员吧。”吉敷竹史心想。

刚喝完一杯冰凉的麦茶,田村就回来了。

“就是这个。”田村说着,把一本橘黄色封面的小册子,顺手递给了吉敷竹史。封面上印着《由美子之恋》。

翻开一看,第一页印的是导演油井明,下一页是原作太田善明。脚本田边寿一郎,然后是剧组其他人员的名单,排了满满一页。演员的名宇排在最后面。不知为什么,配角的名字都是印上去的,主角的名字则是用铅笔写的。

顶头靠右是楠田由美子——西田优子饰演,左边是楠田治子——森田薰饰演,接着还有楠田哲治——青木敏之义饰演等等。演员的名宇,像这样长长地排了好几页,最后才是山崎善者——大和田刚太。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要抽时间,把这本东西好好地看一看。”吉敷竹史想。虽然没有特别的期待,但说不定里面,就隐藏着犯人在右手上做文章的真实意图。

“您读过这篇剧本吗?”吉敷竹史把剧本收进皮包里,问道。

“嗯,剧本刚送过来的时候,我就读过。”

“那您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跟大和田的案子有关的内容吗?”

“啊……这个吗……”田村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吗?”

“嗯,因为他的戏份,就那么一点嘛。”

“田村先生,关于大和田先生的右手,被寄到他家里这件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干这件事的人,真是残忍啊。”

“犯人把他的右手砍了下来,为什么是右手呢?……关于这一点,您怎么看?”

“右手……”

“这只右手对犯人来说,很可能包含着特殊的意义。”

“右手啊……嗯……还真是不好说……”

对一般人来说,这种猜测本身就比较特别吧。京都的警察,看来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能真的是想多了。

“还有一件事情:在去年的十月十七号,大和田先生在恒邻堂举办完签售会,七点左右,一个人在这附近下了车。那天,‘Simgle Port’公司里,有没有谁在附近的店里,遇到过他呢?”

“我们公司的人吗?……没听说啊。”

“他那天没来你们这里吧?”

“没有。”田村说。

“这个问题以前有人问过你吗?”

“啊,很久以前,京都的警察问过。”

吉敷竹史默默地点了几下头,那个臼木刑警曾说,他已经问得很清楚了,看来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