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仇与恨 第一节
东方钢笔公司经理大江德治感到,妻子春枝在渐渐疏远自己。刚刚结婚的时候并非如此,但是,自从春枝知道,大江德治的过去以后,每次吵起来,都大声叱责他:你连孩子都有了,还……
不久,春枝逐渐厌恶起性生活。近来干脆连卧室也与德治分开,根本不让大江德治靠近她。有时,德治进入房中,想去搂抱春枝,可她明显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感,拼命抵抗。
天长日久,大江德治只好死了心。
然而,在如此不和谐的生活中,春枝却怀孕生了孩子,生的是个男孩,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和睦的象征。
当时,大江德洽与春枝,也并非完全断绝了性生活,春枝怀了孕,也并不能说是怪事;但是,大江德冶对此事,则一直抱有怀疑,怀疑在德洽心中一天天增强,至于是什么时候,真正找到了证据,还得从他们的儿子阿守做血型检查说起。
幼儿园为孩子做血型检查时,春枝一点也没有在意,而大江德治却悄悄地搞到了检査结果。
阿守是AB的血型。然而,大江德治是O型血,春枝则是AB的血型。无论如何,O型血的人与AB血型的人结合,也不可能生出AB血型的孩子,因此,O型血的大江德治与AB血型的阿守,绝非父子关系。
当大江德洽知道:他一直觉得可疑的足立常务董事的血型,竟然与春枝冋是AB型后,他才确认,两人长期以来有通奸关系。因为AB型血与AB型血之间,只能生出A、B、AB三种血型的孩子。只不过春枝也好,足立也好,都没有觉察到这件事情罢了。
大江德治暗地里调查之后,认定足立有勾搭春枝的行为。早就对其倾心的春枝,不久就投入了足立的怀抱,是什么动机,促使足立这样干的呢?
大江德治认为:这是一种复仇!足立常务董事的复仇动机,一定是出自他那次残酷的出差命令和爱子的死。德洽还想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对自己这图有虚名的经理和丈夫——在公司也好,在家甩也好,亳无任何实权的人——的处境的担心。巨额的动产和不动产,均由妻子大权在握,每月属于自己的,只有那么一点固定工资。而且,最大的股东——春枝如果高兴,换个人做经理也易如反掌。
只要春枝说一声“给我离婚!……”大江德治马上就会被赶下经理的宝座,被赶出公司和这个家。是否需要这样干,春枝目前还犹豫不决。大江德治只不过靠她这种暂时的踌躇,勉强端着一口饭碗而己。然而,大江德治也明白,总有一天,自己的饭碗会被打碎的,而且,会以妻子与足立结合这种形式来实现,这就是养老女婿的末日,就是被雇佣的老板娘式的经理的下场。
是束手等待那种悲惨的结局呢?还是先下手予以反击呢?
不必前思后想,大江德治当即下了决心:人都是钟爱自己的啊!……
经过反复考虑,精心策划,大江德洽终于制定了一个残忍的计划,不过,他决不想直接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必须既能使自己始终处于安全的地位,又能杷春枝、足立和那私通的孩子一一阿守,利用合法的手段铲除掉。
如果事情能够成功,自己的地位、前途就佥坚如磐石。
从法律上说,春枝名下的全部财产,就会理所当然地归于自己,就连行将就木的春枝的父亲,也决不会反对的。不,不仅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会一边哭,一边拉住他的手恳求:“德治,以后我只有依靠你了!……”
大江德治下决心,冲破任何障碍和危险,一定要坚决干到底。最大的难题是,物色一个能代替自己,实行第一步计划的人。不过这需要用钱,然而他自己并没有任何权力,动用金钱。
正在他苦思冥想、设法弄钱的时候,求之不得的杌会来到了。
在地铁京桥站,他正碰上在电车上发生的爆炸事件。他亲眼看到一个貌似罪犯的人物,在这之前的羽田国际机场,国际候机大厅爆炸事件发生时,大江德治也偶然在现场附近,见到过这个人。
大江德治确信:这人十有八九是罪犯。即使判断有些不确切,他也执拗地把这个人,定为自己物色的对像。
果然,他对这人的胁迫取得了成功。柳之濑答应做他的帮手,坚决执行他的命令。
至于监禁阿守的场所,大江德治早已胸有成竹。他的高尔夫球伴——与其关系甚密的东南航空公司日本分局局长瓦尔特·柯林兹,曾经跟他说过,计划把位于涩谷区莺谷町的公司职员住宅医院的家属,全都搬到公寓去。然后把建筑物整修一下,改建为公司的俱乐部。
大江德治问什么时候搬,对方说本月10日就搬迁结束,从20日起就进行整修。所以,其间的10来天时间,那里是一片无人居住的空房子。为了慎重起见,德治于11日又去看了一下,果然不错,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接着,他转着看了两、三处建筑物,发现了适合监禁人的地下油类贮藏室。再说,“莺谷”这个名字,在上野也有一个。说起来,上野的莺谷无人不哓,要是警察搜查起来的话,也可以把他们引向上野方面。
大江德治真正的目的不是钱,而是想要除掉这三个人,因此,将柳之濑拉入犯罪同伙,可以说最为理想。因此,编造出似乎很有道理的借口,强硬地要求柳之濑,在地下室设置定时炸弹。他设法要柳之濑始终认为:是为了金钱诱拐孩子的。事实上,他的目的达到了,柳之濑一直到死,也没有怀疑这一点。
在大江德治的计划中,最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初期阶段,就让警察知道了重要线索。
所以,他担心在本来认为,万无一失的交接赎金阶段,柳之濑会遭到警察的逮捕,这样一旦柳之濑被逮捕,会使警方知道有幕后策划者。可是大江德治并不担心,警察会查清幕后策划者就是自己。不过,要是柳之濑交待了监禁孩子的场所,那可就全糟了,计划就会完全落空,以前的各种准备,也就会成为泡影了。这是计划中的最大难关。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局面,他想到了两种方法。其一,交接赎金时,由大江德洽亲手干掉柳之濑,以除后患。这样杀三个人与杀四个人一样,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再说,柳之濑在德治命令他“要七千万元赎金”的基础上,又毫不在乎地加上了三千万元。大江德洽也担心,保不准将来柳之濑,也会回来敲自己的竹杠呢。
可是,细细想一想,他觉得不论采取什么手段,都不那么简单;岂止不简单,简直是不可能。
大江德治决定将交接赎金的地点,放到世田谷区的净真寺。在那种情况下,由于是白天,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即使侥幸成功,自己也有被捕的危险。而且,这样干恐怕不等柳之濑,说出监禁地点是在莺谷,他就被自己打死了;而这样一来,大江德治的计划就无法达到,也不能实现他杀死那三个人的最终目的。看来,杀掉柳之濑的办法是不可取的。
第二种方法是警察估计不到的,那就是让柳之濑接钱,然后让他安全逃离现场。之后通过柳之濑之口,甩电话通知警方,监禁场所在莺谷。你们找吧。至于危险人物柳之濑,以后再慢慢考虑如何收拾他。
最后,大江德治终于决定采取后者……
他很快给柳之濑指示了,将计就计把钱取走的方法,并打算等成功之后,再给他以下命令:
假如送还孩子,他会记住你的面貌,因此,你仍然有被捕的危险。只有拿到钱后,把孩子与定时炸弹置于原处,把他炸死,才是完全犯罪的终结。不过这样做,无罪的孩子太可怜,你也说不定于心不忍。因此,你拿到钱后,可暗示他家里旳人,孩子的监禁地点是在莺谷,这样就能把对孩子生命应负的责任,转嫁到他们身上。假如他们运气好一点,或许能找到孩子。但是他们仅靠那点暗示,找到监禁孩子的场所,谈何容易!
大江德洽乘车潜伏到净真寺的南门边,这就是他的第二种行动方案的一步。也就是说,他伪装成追踪柳之濑,实际上是为了在警察发现柳之濑、并在后面追踪的时候,可以乘机阻挡警察,掩护柳之濑逃跑。
但是,行动一开始,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大江德治事先并没有预料到,柳之濑那急于逃走的心理,和后来发生的交通事故。
但是,结果却正中了大江德治的下怀,俗话说因祸得福,德治正是如此,因为他一举达到了三个目的:一、不让柳之濑落到警察手里;二、安全地杀掉柳之濑;三、从柳之濑的口里,暗示出“莺谷”这一地方。
根据大江德治的计划,柳之濑逃跑后的预定安排是:
一、根据柳之濑的暗示,警方会在上野莺谷一带进行搜索。大江德治视其搜查进展情况,适当地掌握时间,在预告的爆炸时间——半夜12时之前,将春枝和足立引到涩谷的监禁现场,把他们关进地下室炸死。
二、他相信警方不会马上发现涩谷的莺谷。即使万一警方发现了莺谷,他也可以掌握这一情况,很容易地先行一步赶到现场。那时候,他就将地下室的油罐点上火,把春枝、足立和阿守闷在里面,让大火引爆火药,造成爆炸起火的假像。虽说这样一来,与预告的爆炸时间不符,会给人们造成一个不解之谜,但人们会以为:那是柳之濑的谎言,或是爆炸装置的故障所致。
然而,事情的发展,与大江德治的预计大不相同:在意料不到的——不,是求之不得的突发事件中,在受了致命伤的柳之濑而前,德治当机立断的一番表演,可谓维妙维肖。
柳之濑实际上,根本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断了气,而大江德治却装出一副俯耳细听的傻样,捏造出“是上野的莺谷吗?”的话来。
这样,不管是谁,都会被引到上野方面。当永井问“他真的说是上野的莺谷吗?”大江德治做了巧妙的因答:“问他是不是上野的莺谷时?他的确点点头。”
这样不算是撒谎。即使将来警察一旦弄清楚,地点是在涩谷的莺谷,而追问起他来,大江德治只要一口咬定,柳之濑当时确实点过头就行。警方也会以为,德治认为柳之濑点头,只是一种错觉而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