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到登机室,马里诺又陷入一阵激愤。

他的航班基于天气因素又必须延迟一个小时。突然间,他不想回家。想起那个位于蓝领阶层小区里、只有敞开式车棚的窄小住所,他的心一沉,有股反击的冲动。但他不知道敌手是谁。他实在没有理由继续住在里士满,里士满已经属于过去。他不该让本顿赶他走,根本就不该离开本顿的公寓。

“你知道基于天气因素是什么意思吗?”马里诺问坐在身边的红发年轻女子。她正忙着用锉刀修指甲。

马里诺这辈子最难忍受两种行为:在公共场合放屁和锉刀磨指甲,伴着指甲屑乱飞。

锉刀继续飞快地刮刮刮。

“就是他们不想让咱们这样离开波士顿。懂吧?他们还没凑足旅客人数,这样很不划算,但又不想亏钱,于是一直拖延,还怪罪给天气。”

锉刀忽然停下,女人环顾着四周几十张空荡荡的旅客座椅。

“你可以整晚坐在这里,”马里诺又说,“或者跟我一起去找家汽车旅馆。”

她难以置信地愣了片刻,站起来,不屑地走开。

“猪。”她说。

马里诺礼貌地笑了笑,刚才的闷气多少有所纾解。他不想再等那班或许永远等不到的飞机。一时间他又想起本顿,愤怒、恐惧再度涌上心头。来势汹汹的无力感和被排斥感,让他沮丧得乱了方寸,疲累不堪,甚至好几天无法安睡。他再也不想忍受了,要是能打电话给露西该多好,可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只说得处理些杂务,必须四处奔波。

“什么杂务?”马里诺问她。

“就是杂务。”

“有时候真不明白我干吗要给你打工。”

“我一点都不奇怪,从来没有奇怪过,”露西在曼哈顿的办公室里说,“你爱死我了。”

机场外,马里诺叫了部出租车。他挡在车子前方招手,完全无视后面那一长列出租车队和数十名排队候车的焦躁乘客。

“到防波堤,”他对司机说,“露天音乐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