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妮可给巴吞鲁日市项目小组寄了好几次备忘录,提醒小组成员,大部分是男性,沃尔玛之类的大型购物商场是杀手物色猎物的理想场所。
无论什么时间,没人会留意停车场上的车辆,且据付款收据来看,所有曾在沃尔玛购物的失踪女性,不是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校园附近的那家,就在巴吞鲁日市及新奥尔良的卖场。艾维·福特就是一个例子。她失踪前的那个周六,就从扎卡里开车到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附近的那家沃尔玛购物。
项目小组一直没有回应,但一定有人打电话告诉了警长,因为在她即将起程前往诺克斯维尔时,他到休息室找她,说:“几乎每个人都会到沃尔玛、山姆会员商店、凯玛量贩店,还有好市多之类的商场去购物,妮可。”
“是的,警长,”妮可回答,“几乎每个人都会去。”
巴吞鲁日市并非她的辖区。想要改变这点,除非总检察长有不同的界定标准。但她没有理由提出这个要求,检察长同样也没有理由更改界定。妮可向来不是那种会主动要求什么的人,除非问题像座吊桥似的挡在面前,让她除了刹车或转头离去别无选择,最近她一直遵照直觉四处调查,多数时候是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附近的那家沃尔玛,与父亲居住的老花园区相距不远。要找出凶手会在哪个区域寻找猎物并非难事。女性内衣会令他兴奋,尤其是猎取对象正拿起胸罩或内裤检查样式和尺寸,就像刚才那个留着泛灰短发的丰满女人做的那样。她离开卖场前偷偷将几件内衣塞进雨衣袖子。妮可不会举报这种细琐的偷窃行为,因为她有更重大的任务在身。她把购物车留在走道上,跟着那女人走出了卖场。她凝神注意眼前的每个男人,观察他们的神态和动作,随时准备掏出腰包里的手枪。
室外停车场的照明相当好,将近一百辆车子彼此做伴似的停靠成一团。她瞅见那个矮胖的女窃贼匆匆朝一辆挂着路易斯安那州车牌的深蓝色雪佛兰走去。妮可不动声色地朝那个方向走去,暗暗记住了车牌号码。她没有发现附近有任何疑似连环杀人犯的人。若说有人正在跟踪那女人——当然这只是个大胆假设——她也完全察觉不出。
妮可再次为自己的失望感到惭愧。想想看,她竟然因一个女性不会成为受害者而气恼,这让她羞愧得不敢对任何人包括自己承认这份充满罪恶的期待。她将这念头压抑得如此彻底,如果测谎官问她“你跟踪一个潜在的受害者,却发现凶手并未试图诱拐她或诱拐未遂时,是否会觉得失望——”,她也绝不会紧张或迟疑,回答“不——”时脉搏次数一定也与平时没有两样。问答越简短,神经系统背叛她的机会也就越小。
妮可没走近自己的车子。那是一辆车龄五年的丛林绿福特开拓者,里面塞满各种秘密装备,包括携带式仪表板信号灯、霰弹枪、急救箱、电源线、照明弹、灭火器,还有一只跳伞包,装着战斗服、长靴、备用弹匣等作战装备,仪表板下塞着掌上型扫描仪,以及拥有双向无线电发送的国际移动电话和充电器。许多设备是她自费购买的。她习惯未雨绸缪。
灰发女人站在距离那辆雪佛兰大约十英尺的地方,翻着一只脏兮兮的帆布背包。她并不符合以往那些女性受害者的特征,没有一点符合,但妮可不相信所谓的犯案模式。她记得斯卡佩塔曾经强调,心理分析档案很不可靠,其中包含着许多谬误,并非每个人每次都按同一种模式做事。且不考虑其他因素,这女人独自走在大学校园旁这座黑暗寂静的停车场,光是这一点就是以让她变成歹徒的觊觎对象。
女人在忙乱中翻出钥匙,却不慎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不知怎的重心不稳跌了一跤,抚着左膝忽然大叫起来。
她左右张望,一眼瞥见妮可,哀求道:“帮帮忙!”
妮可立刻冲过去,在女人身边蹲下。“别乱动,”她说,“伤到哪儿了?”
她闻到防蚊液的味道和一股体臭,脑中闪过一个不太清晰的念头,掉在地上的车钥匙和那辆外观相当新的雪佛兰似乎不太相称。
“我的膝盖像是拉伤了,”女人紧盯着妮可说,“老毛病。”
她一口轻快的南方口音,看来不是本地人,双手相当粗糙,像是经常做清洁工作或给贝类剥壳之类的粗活。妮可注意到她没戴首饰,连手表都没有。女人卷起裤腿,露出膝盖骨中央一块明显的紫色瘀青,看似旧伤。妮可本能地对这女人的体味、口臭和怪异举止心生反感,说不出原因,就是觉得不舒服。她站起来,后退几步。
“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妮可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女士,我不是医生。”
女人脸色一变,在停车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沧桑。“不用了,我不需要救护车。我说了,我经常跌伤。”她挣扎着站起。
“那为什么只有一块瘀青?”
“我每次都跌伤同一个部位。”
妮可和她保持着距离,她不想表现得太过热心。这女人浑身污秽,说不定有精神疾病。她知道和这类人打交道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很可能有传染病,而且喜怒无常。倘若随意碰触他们的身体,说不定还会遭到暴力反击。女人这时已经站起,一手护着左腿。
“我最好去休息一下,顺便喝杯咖啡,”她说,“我没事,真的没事。”她跛着腿,缓缓离开那辆雪佛兰,折回商场。
妮可心肠一软,掏了掏牛仔裤口袋,小跑着追上那女人。“拿去。”她递给女人一张五美元纸钞。
女人露出微笑,一双灵活的深黑眼珠紧盯着妮可。“感激不尽。”她一把抓过钞票,“你真是只好心的羔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