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江见底草堂在 第五节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只见杜撰跟着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
“这位是林园管理处的徐主任,”杜撰向秦慧介绍高个子男人,说,“这位是我的同事小胡。”
秦慧不知道杜撰是怎么忽悠那个徐主任的,只得点头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园解放后成为政府的办公用地,很多房子都改变了原有的陈设,”徐主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说,“后来我们根据老照片复原了一些房间的陈设,这些房间主要集中在忘忧馆里,这里的大多数的房子都是空的,平时门窗都锁着,是不对游人开放的。”
杜撰点点头,说:“那么这个房子里面也是空着的?”
“是的,”徐主任打开房门,说,“请进吧。”
杜撰走进房子,检查了一下这扇门,门上只有一个锁,不过杜撰在门锁上方发现了几处钉孔。按照陈韶文日记里的描述,这里应该有一个插销,案发时这个插销是从里面插上的,六十年过去了,门上的插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取下来了。
屋子里如果空空如也,地上积了一层灰,墙壁上也灰扑扑的,整间房子被一道墙隔为里、外两间,外面大的是客厅,里面小的是卧室。杜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户是从里面用插销锁上的——当初陈韶文就是打碎玻璃,拔开插销,才从外面把窗户打开的。
“漱心斋的门窗都是当年的东西,没有换过。”徐主任说。
杜撰点点头,走到卧室的门前,发现这扇门上装了一个插销,只能从里面锁上。杜撰走进卧室,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平米的房间,并没有窗户,他抬头向上看了看,头上果然横着一根海碗粗细的房梁,林晖盛就是在这根房梁上吊死的。横梁上楔进几根竖梁,整个房梁呈“伞”字状支撑住房顶,也就是建筑学上所谓的桁架结构了(如下图)。似乎为了弥补卧室没有窗户的缺憾,在横梁末端两边,各有四个一元硬币大小的通风小孔。
杜撰望着那个几个通风小孔发愣,秦慧从提包里拿出手机来四处拍照,徐主任则叉手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两个人。
“对了,”杜撰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看徐主任,说,“林晖隆和林晖源在解放前一个去了香港,一个去了美国,你知道他们后来的下落吗?”
徐主任摇摇头,说:“我们也曾试着想联系一下,可惜联系不上。”
杜撰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说:“是吗,真是太遗憾了。”
“话又说回来,现在知道林晖盛案件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了,几乎都找不到什么研究资料嘛,”徐主任撇撇嘴,说,“别看我是林园管理处的主任,可是我对那件事也是知之甚少,你的书要是写出来,一定记得送我一本啊。”
“那当然。”杜撰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
“有什么收获吗?”秦慧走到杜撰身边,小声地说。
杜撰深吸一口气,说:“说不好,不过我现在脑子里倒是有一个奇妙的想法。”
“什么想法?”
“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
“我们去那个闹鬼的院子再看看吧。”
杜撰和秦慧走出漱心斋,徐主任锁上门。杜撰对于徐主任的帮忙再次表示谢意,并握手告别。之后杜撰、秦慧二人来到了那个闹鬼的院子。院子里依旧一个游人都没有,地上参差不齐的杂草透着一丝荒凉。
杜撰走到水井边,伸出头向下望去。
“你想到什么了?”
杜撰没有回过头来,喃喃地说:“那个雪地密室,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
“我想我明白那个雪地密室是怎么回事了。”杜撰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
“啊,这么快就明白了?”秦慧瞪大了眼睛,说,“能告诉我吗?”
杜撰缩回脖子,说:“现在还不到说明的时候,有一些细节问题我仍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能不能给点提示啊?”秦慧着急地说。
“嗯,要说提示的话,”杜撰想了想,说,“根据陈韶文日记的记载,刚刚下雪的时候林晖盛就回到漱心斋去了,大雪下了一个多小时才停。雪停之后不久陈韶文和林嘉就发现了林晖盛的尸体,那个时候他刚死没多久,也就是说,林晖盛在漱心斋至少待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是啊。”秦慧点点头。
“陈韶文进入现场的时候,卧室里燃着火盆,十分暖和。可是林晖盛的身上却穿着厚厚的棉袍,似乎他从外面回来之后就没有换过衣服。”
“嗯……”
“他为什么要一直穿着外套呢?”杜撰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好好想想这一点,密室之谜就不难知道答案了。”
秦慧“哦”了一声,说:“我还想不出答案……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啊?”
“回家。”杜撰转身朝外走去。
秦慧急忙跟上杜撰,说:“直接回去吗?”
“是的,”杜撰点点头,加快脚步,说,“我需要洗一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地思考一番,整件事的真相……啊……实在是太奇妙了……”
“奇妙?”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杜撰盯着秦慧,说,“我大致能明白林晖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唉,你越说我越糊涂了……”秦慧嘟嘟囔囔地说。
“明天,哦,不,后天你就明白了。”
“后天?”
“嗯,今明两天我要好好想一想,后天我会对整件事做一个完整的说明的。”
“哦,我知道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林园,搭上公车,朝市区而去。
“你相信宿命吗?”在公车上,杜撰突然打破沉默,没头没脑地抛出一个问题。
“宿命?”
“是的,宿命,”杜撰一脸认真地看着秦慧,说,“你相信吗?”
“唔,怎么说呢,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吧。”秦慧想了想,说。
“什么叫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
“我是无神论者,对于命运啊之类的东西本来是不太相信的,可是有的时候人生的某些际遇却让你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你一样,让人身不由己,”秦慧叹了口气,说,“所以我说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
杜撰会心一笑,说:“哈哈,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命运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奇妙了,要真说起来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有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时确实如此,不管你怎么努力,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也得不到,不禁让人有造物弄人之感。说起来,这个就是所谓宿命的安排吧。”
“嗯,”秦慧点点头,说,“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到的,哈哈哈。”杜撰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可是笑过之后他的脸上竟然又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你没事吧?”秦慧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杜撰摆摆手,说,“你不用管我。”
公车到站之后,秦慧跟着杜撰走下车来,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对杜撰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吃饭?”杜撰扬起眉毛,那神情仿佛对方所说的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不了,你先回去自己吃吧,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哦,”秦慧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那我就搭公交车回去了。”
“好的,”杜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路上小心点,有什么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再见。”
“知道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