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

……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他。不仅窗户旁边,再往里十几英尺也能看到。因为角度很好,所以,他所住的房间里面,也能看得很清楚。看不到的,只有玄关和厨房最里面,以及浴室和里面的橱拒。现在外面的天气很好……

——费利斯·皮卡诺,《透明的房间》

(天井里)

我屏住气息,低伏在阴暗狭小的空间之中。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我却仅能感受到,几丝通过墙壁的缝隙,传进来的光线。

在我眼前,目力所及的天井板上,有一个如同人类眼珠一般大小的孔洞。我面前的空间,越向前越狭窄,最前面的部分,甚至只有鼻垢一般大小。我的身下,则是那个肮脏老太婆的脸孔,也就是这个家的主人——饭塚时子那张布满丑陋皱纹的脸蛋。

我对这张丑恶的脸孔,简直厌恶之极,却每日反复地看着她。尽管我并不想写下,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却也只能将这些令人不快的日常情事,仔细地一一记录下来。啊……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行为。

我想逃离此处,在宽广的世界中展翅高飞。但我却不能够这么做,因为我的身体……

可恶。我在这遍布灰尘的阴暗天井中,朝着那个透出光亮的洞穴,费力地前进着。我将眼睛贴着洞口,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然而,我所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以及它对面的公寓,和破旧大楼的内侧。就算我在此处,大声呼喊,也没有人能够听到;即使这里出了杀人案,肯定也不会有人注意的;倘若发生了火灾什么的,恐怕我就会被烧焦了。

想到此处,我只能苦笑。苦涩的泪水自眼中流出,滴到我扭曲的面孔上。

我再次回到起初的位置——也就是老太婆的头顶。此时,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而我的眼泪,从天井中滴下,恰好落入她的口中。她突然像饮下剧毒一般,停止了动作。

“真希望她就这样死去啊!”我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然而,她却突然坐起身来,神色茫然地打量着周围。而后,向天井的方向,投来锐利的目光。我慌忙别过头,脖子上流出的冷汗,饱含着不纯物,如同废油一般滴落在背上。

(一楼)

她觉得嘴里很不舒服,于是睁开了眼睛。

天井男还在偷窥她吧。她想象着天井男,在天井里透过孔洞,窥看她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

两人再次开始,这样的同居生活。

虽然对这种关系感到厌烦,想早些停止这样的生活,无奈这种缘分,仍然延续着。

实在没有办法啊!……

她爬起身来,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吃早饭,去图书馆,再睡个午觉,买东西,吃晚饭,利用空闲时间写点什么……这对防止老年痴呆症很有效。

就这么反复,反复,再反复。

这样就可以了。要远离麻烦。

她再次回到桌边,开始像平日一样,写起了“天井男”。

(二楼)

女人静静地躺在二楼的房间里……

什么也感觉不到。不管寒暑,她都可悲地、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置于地上,等待腐烂。

不管房间如何密封,垃圾的味道,还是会飘进来。不过,她却感觉不到。她也没有任何思想。

她失去了“悲伤”这一感情。不管周围发生什么,她都感觉不到……

(东十条)

“你好,不好意思。”

榊山勉打开了饭塚家的大门,冲里面问话。

无人应答……

屋里飘出一股类似鱼类腐烂一般的味道,院子里的垃圾山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垃圾,传来复杂的异味。他已经开始后悔来这里了。

作为区政府福利课的职员,他的工作,就是前来拜访独居老人。他早已听说过,许多有关饭塚时子的传闻,让他自然而然地退却,隔很久才来一次。

这个奇怪的老地主婆,虽然拥有好几幢公寓和不动产,活脱脱的资本家,却从来不和人来往。附近邻居不时抱怨,她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垃圾,但不管相关人员如何提醒、劝告,她都完全不听,实在是个顽固的人。

这是他第二次拜访饭塚家,上一次来,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就算是独居老人,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掉,也不会引来任何关注吧。而对榊山来说,那只不过意味着,世上又少了一个碍事的人。麻烦的老人实在太多,他完全不想,和那些奇怪的老人有所交集。

发现对方不在家,他安心了。既然对方不在,就不用见面了,上一次,他也是以“对方不在家”为理由,离开这里的。

不过,房门却没有锁。真是太不小心了,最近这一带相当乱,有钱的独居老人,不锁门就出去,可是相当危险。还是和警察说说,让巡警经常来这里看看吧。所以,这次的工作到此结束了。

他不打算回单位,而是直接回家,他想早点儿回家。家里有他可爱的独生女亚纪等着。他已经结婚十年,终于得到了宝贝女儿。亚纪才刚出生五个月。

正当榊山勉打算关门时,走廊里出现了老太太的脸。

“有……有事情吗?……”

这讨厌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榊山勉幸福的梦。

“我是区政府的榊山。”自我介绍后,他解释了前来拜访的理由。

固执的老人,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你进来吧。”

“哎呀,哎呀,真不想和这个老人,说那么长时间的话哦!……”他这么想着,亲切地笑着脱了鞋。

走廊因为长时间没人打扫,而到处是灰尘,走过时觉得脚底新糊糊的。他站在走廊上,望了望左侧的和室,老人冲他招了招手。

“正好,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和室中间放着一张电暖桌,旁边则是和房主,完全不相称的书架,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

榊山勉还没有回答,老女人就打开了壁橱:“你看……这里!……”

“您希望我做些什么?”

“我想请你进去天井里看看。”

“啊?……”榊山勉呆呆地看着老女人。

“天井里有人!”

“啊……真的吗?……”

这个老女人,脑子有问题吧。传闻果然是真的。

“你不相信?你的脸上是这么写的。”

“不……不是这么回事儿。”榊山勉慌忙摇了摇头。

“啊……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不来就好了。”榊山勉这么想着。

“你想怎么办?”

“好吧,我上去看看。”榊山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榊山勉先把壁橱里放的被褥拿出来,身材瘦高的他,费劲地爬到壁橱的上格,弯下了腰,推着天井板。有一块板子没固定好,他轻而易举地,就把那块板子给推开了。灰尘和某种东西腐烂的味道,瞬间涌了下来,他差点儿吐了出来。

尽管如此,为了尽早结束工作,榊山勉还是把头探进了天井。一开始,他有种错觉,觉得天井里,是一片汪洋血海。西侧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夕阳如同幻灯机射出的光柱一般,照射了进来。

他突然看到,墙边有个黑色的人影,伴随两道白光,向这边投射过来。那是天井男吗?他眨了眨眼,再看向那边时,黑影却不见了。

“怎么样,有天井男在上面吗?”饭塚时子焦急地问着。

“不,没有任何人。”

“这简直太奇怪了。”

为切断老女人的妄想,榊山从天井里抽回头,将天井板又盖了回去。

“没事的,老婆婆。”

榊山从壁橱里出来,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单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了。”老女人冷冷地说,“我讨厌没有诚意的人。在这一点上,小野寺先生可是好多了。你让那个人过来吧。”

榊山感觉被伤了自尊,用强硬的语气说:“小野寺已经不干了。”

“哦……他不干了?”

“他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根本没去过单位。”

“他去哪里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之后,榊山勉从饭塚家出来,总算安了心。前任的小野寺先生,还真是不容易啊。就是因为一直应付这种人,实在承受不了,才会突然离开的吧。幸好我还有心爱的家人,还是不要和她近距离接触为好。

他和单位打了声招呼,就向东十条的车站走去,准备直接回家。狂风吹动枯木,他的心里却很温暖。

(一楼)

你还好吧?天井里的情况怎么样?

就算没有暖气,这里也相当暖和。只要能够忍受得住狭小和阴暗,上面还是很适宜居住的。这就是随遇而安吧。

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已经没有打长期战斗的体力了,她开始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自己再也经不起恐吓了。所以,她拜托区政府来的人,去天井里察看一番。

“我可没有那么糊涂。没关系的,藏匿杀害白濑直美的凶手,是我的兴趣。所以,让他住在这里也没关系。”

怎么样,你在天井里,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我之前说过怀孕的事吧。

对啊。我和不知道从哪来的什么人,匆匆过了一夜,就怀了孩子。等我发现时,孩子已经很大了,无法去打胎。我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烦恼。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一定又会嘲弄我。她不会因为我的失败而悲伤,只会嘲笑我。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这样,真是讨厌的家伙。

我的孩子就是胜男。我擅自把那孩子认定为男孩儿,还给他起了名字。他相当粗鲁,在我的肚子里翻腾,踢我的肚子。太有活力了吧。不过我一叫他“胜男胜男”,那孩子就马上变得安静。那时我就决定要叫他胜男。

胜男是在二楼的房间出生的,我没来得及去医院,就迎来了临盆,没想到会这么不体面地生下孩子。怀孕的那段时间,我白天不出门,只有晚上出去买东西。那时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所以非常辛苦。我本想等到快要临产时去医院的,没想到等我意识到快生了时,身子已经动弹不得了。于是,我便在这里生下了孩子。有很多女人,在生孩子时丧了命,不过,我的生产很顺利。我在厕所里生下了胜男。

可怜的是,脐带缠住了他的脖子,他从产道里出来时,已经死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叫逆产。要是去医院就好了。

问题是要怎么处理胜男。不能就这么扔了,也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他送去墓地埋葬。想来想去,只能把他用塑料袋装起来,藏在家里了,我将壁橱里的地板撬开,将他丢到了一楼的天井里。

之后,为了祭奠胜男,我去了本州北方下北半岛的恐山。我拜托灵媒,询问胜男是否恨我。

“妈妈,我不恨你。因为你把我放在了天井里。”

虽然这句话,是通过灵媒之口说出的,我却觉得,这就是胜男的意思。我髙兴地流下了眼泪。

为了让胜男不觉得寂寞,我买了一只风车,放在他的遗体旁。

可是,胜男却越来越任性了,因为是独生子,被宠过头了吧。他―直在天井里看着我。胜男变成了天井男。

我知道,天井男并不存在。尽管如此,我的头脑里面,还是顽固地认为,胜男就是天井男,一想到已经干了的胜男在天井里,我就很高兴。我还把那孩子当成,还活在人间一般对待。

二楼的白濑直美被杀以后,我就一直故意不锁玄关大门,我推測凶手还会再回到现场。回到杀人现场,是凶手的习性。凶手应该很在意,为什么直美的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发现。

虽然她已经这个岁数了,但还是经常爬到天井里,一边祭奠胜男,一边探查着二楼的情况。你爬上天井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吧?……

当你抬起板子,爬上去的时候……

如果你能代替胜男,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这么叫你可以吗?……

这部手机,是你给我的,虽然是死人的东西,但感觉还不错。

你看……

啊,有人来电话了,弄不好是直美的丈夫。要不要稍微愚弄他一下呢?竟然有警察发现了那个家伙,我稍微有点儿吃惊,不过没事,警察绝不会查到这里的。

(二楼)

男人没有能够成功地进入白濑直美的房间,于是持续拨打她的手机。但一直是关机的状态,打不通。不过,他还是继续打着,准备一直打到打通为止。

这个周末,他再次来到东京赤羽的商务酒店入住,并多次拨打这个号码。当天,他打了二十几次电话,才终于接通了。

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救命,我是直美”的声音时,他才发觉,心中保存的对直美近乎疯狂的爱情。虽然被愚弄了很多次,他还是没有惩罚对方,这都是因为,他对直美那倒错的爱情。

“怎么了?你在哪里?”

“拜托,救救我。”妻子的声音含混不清,“我现在很痛苦哦,发不出声音。”

“你在哪里?……”

“就在那里啊。就在那里。”

“是那幢房子的二楼吗?”

对于他的提问,对方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是他相信:电话那边的人就是妻子。

“我……设下了陷阱。”

“陷阱?……”

“是的。密室陷阱。房间从内侧锁住了,门和窗户都从里面锁上了。”

“是从内侧上的锁,从外面无法打开?”如果是从外侧上的锁还好理解,可是,既然她在室内,自己打开锁出来,不就行了吗?

“我动弹不了,我的身体不自由。”

“监禁你的人就在你身边吗?”

“不在。”

“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既然凶手不在屋里,又是怎么才从内侧上锁的呢?”

我再怎么糊涂,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对,很不可思议,凶手就像烟雾一样消失了。”妻子的声音,带有一些嘲弄意味,“如果是你,会怎么进入房间?”

“你是在戏弄我吗?”

“是啊,是在戏弄你。我就是为了戏弄你,才不断出题的。”

“你这家伙!……你不是直美。”

“不,我是直美。我就是直美,快来救我哟。”

电话被挂断了。

可恶,我绝不会原谅她的。

那家伙似乎认为,密室对我有某种意义。因为一周之前,我去那里的时候,玄关大门就锁着,无法进入。我指的是从内侧锁住,外人无法进入。

“我可不会任人玩弄。”他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换衣服。此时是黄昏时分,正是适合行动之时。

等着我,直美。我现在就来救你。这次不会失败了。

(天井里)

从饭塚时子的话里,我便可以想象得出,两人在电话里的通话内容。然而,我却对这个老女人过度的自信,产生了一阵不安。

“你那样对他挑衅,没关系吗?”我趴着,冲一楼喊道。

“没事。那家伙吓了一跳呢。之前他不是因为,警察的追查,逃跑了嘛,我担心他会再来。”

“那样不也挺好的吗。”

“不过,就算他来了,也解不开密室之谜,二楼是个完美的密室。有其他进入密室的方法吗?”

“这话听起来,像快问快答似的。”

“胜男,你知道吗?”

她反复叫我“胜男”,这件事让我很不快。

饭塚时子大脑里的齿轮,已经开始疯狂地转动了。我以后就要和这样的女人共存。

“白濑直美的丈夫,是个完全不懂推理的家伙,让这种人来解密室之谜,说不定会很有趣呢。没准他会发现,我这种沉迷于推理小说的人,所发现不了的新的切入点。”

“你明明是希望他来嘛。”

“不,我不希望他来,不过,我想让他试着解一下,这个密室之谜。”

对话到此为止了。我直起上半身,思绪已经飞到已经死掉了的直美身上。我不想让她的尸体,就那样放着,如果被人发现,我可就完蛋了。我要和这个家共存亡。别无选择。

(二楼)

她不可能没有发觉前兆。不过,和之前一样,受引擎声和汽油味的刺激,她又想起讨厌的房地产商的事了。

她看了看表,刚过晚上八点。

引擎声一开始,就像蜜蜂的嗡嗡声一样,逐渐变大。她粗暴地打开了流理台旁边的窗户,墙边的黄色大型机器映入眼帘,被街灯照耀,轮廓鲜明。机器所排出的紫色气体,不断地向她家的方向流动。那是曾经停在空地上,和报废车辆差不多的起重机。

政府要强制清理这里的垃圾吗?……她最初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应该会事前告知她的。

那么,又会是……

“他们是认真的。”

地产商的行动,对她来说,比政府力量更具威胁性,也许,他们会展开完全出乎意料的行动。

她这么想着,发现起重机正在急速地靠近。她听到木头被碾碎时,发出的“啪啦啪啦”的声音,还听到了墙壁倒塌的声音……不,不是倒塌,那是粉碎!……

继续这样下去,这幢房子,也会被起重机摧毁的吧。她这么想着,跑出了玄关。

“混……混蛋,停……停下来,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

她记得这个起重机搡作员的脸。是那家伙,是白濑直美的丈夫。虽然他戴着头盔,还用毛手帕遮着脸,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住手!……混蛋!……”

任凭她这样狂叫,起重机依旧没有停止前进,反而劲头更猛了。操作者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笑了起来。

这家伙疯了,他想杀了我。

“把直美还给我!让直美出来!……”操作起重机的男人,咬牙切齿地笑道,“直美,快出来!……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你已经逃不掉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起重机已经吊起了二楼的房顶。

我要用起重机,把你的屋顶吊起来,进入密室之中。

她的脑海中,无意间浮现出这个诡计。难道要使用这种方法吗?……现实生活中,这样是不可能的。果然,虽然起重机在吊起屋顶前,已经把瓦片弄得支离破碎了。

“停下,停下!……畜生!……”她拼命叫着。

当她望着屋顶时,起重机已经开始,猛烈地袭击二楼的墙壁了。墙壁发出砰……砰……砰!……的闷响,之后出现一个圆形的大洞。

在墙上打一个大洞,进入密室之中。

这时候,起重机停止了。空气中孕育着不安的气息,引擎空转的声音,支配着这片空地。

白濑直美的丈夫,从有些倾斜的起重机操作席,跳落到垃圾堆上,接着,他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跑去。

她的挑衅,让这个男人彻底爆发了。她有些后悔,但是已经迟了。男人已经用起重机,强行破坏了“密室”,进入到房间之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密室中突然传来野兽般的咆哮声。

因为父亲是建筑公司的老板,因此,白濑直美的丈夫,虽然没有起重机驾驶执照,却拥有相关操作知识。就算没有钥匙,也知道启动的方法。不过,由于细节操作失误,导致起重机在打破墒壁后,就无法再动弹了。

起重机在垃圾山中失去平衡,他赶忙从倾斜的操作席上跳下来,跑上了楼梯。还没有熄灭引擎的起重机,呼啦一下子倒在了垃圾堆中,只有履带还在空转着。

他爬上楼梯,从墙壁上的大洞进入房间。土墙瓦解,导致房中到处都是灰土烟尘,不过,也敌不过浓重的腐臭味。

他感觉到从下腹部,猛地涌上一阵呕吐感,还没来得及压抑,身体就像突然决堤的大坝一样,将两个小时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即使这样,呕吐感还依然存在着。他捂住嘴,四处寻找腐臭味的源头。在此期间,他的脸颊碰到了灯绳,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灯。然而,房间却并没有变亮。

从打开的大洞中,透进几丝凄惨的月光,渐渐让他看清楚了整个房间的轮廓。他拉开窗边的窗帘,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混蛋!……直美,直美!……”

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对方已经死了。从尸体所散发出的味道可以判断,她已经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赛子的憎恨,瞬间变成近乎疯狂的爱,并对害死妻子的人,燃起一股憎恨之情。

“畜生!……是谁……是谁把直美弄成这样的?”

已经几乎变成木乃伊的尸体,穿着衣服,像是不久以前,刚刚换上的―样新。

“可恶!……”直美可怕的模样,进一步激发了男人的愤怒,“是谁让你受了这样的罪?”

这时,她在妻子的尸体上,发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看纸团的大小,似乎曾被人塞入口中。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白纸上面,写着什么字……

小野寺,是凶手。

这恐怕是白濑直美在临死之际写完后,放到嘴里的。她想要告诉我“谁是凶手”。

可为什么要放进嘴里呢?当然是怕凶手,将它从现场带走。瀕死的白濑直美,在所剩无几的人生终点,用力写下凶手的名字,然后死去了。

小野寺,是凶手!……

那个玩弄直美、又伤害直美的家伙,我恨不得能马上杀了他。

可恶,这令人讨厌的家伙,又在哪儿呢?!……

(一楼)

饭塚家被不安的气氛所包围着。最开始,地面就像地震一般,微微晃动,耳边持续传来,锐利的金属摩擦声,像在削骨头一般奇妙。之后,传来一阵啪啦啪啦的声响,似乎有很重的东西,落到了这幢建筑物上面。

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天井板一下子落了下来。

开着引擎的起重机,歪倒在垃圾山上,虽然并没有倒下去,但因为机械本身的重量,和引擎的振动,致使垃圾山开始慢慢崩塌。

同时陷入垃圾中的履带转轴,逐渐地向建筑物靠拢,巨大的机械,如同电影慢动作般缓缓倒下。

起重机前臂砸上了饭塚家的二楼,二楼瞬间凹陷,几乎碎成两半。起重机随之倒下,伸长的前臂,最大限度地破坏了整幢房子。建筑物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呜哇!……

(天井里)

头上传来剧烈的振动。

发生了什么?……引警声和像地震一样的晃动,一直持续着。然后,我听到了饭塚时子的悲鸣。我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天井里,怀揣不安等待着。

突然,头顶受到一阵冲击,灰尘纷纷落下。二楼发生了什么?……

混蛋,快逃吧,从这里逃出去!……

可当我打开天井板时,柱子正好从头顶倒下来。这幢房子塌了!就在我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时,眼前的切都消失了。

之后便是空白……

(新闻报道)

起重机击中民居

……五日,北区东十条三丁目,有人操纵起重机,侵入了无业退休人员饭塚时子(八十四岁)的家中,致使饭塚家的二层木造房屋被破坏……

据受破坏的房屋主人饭塚时子表示,这架起重机,已经在她家门前的空地上,放置了两年以上,五日晚上八点,空地上的起重机,突然被人启动了,进入饭塚家院子,并用前臂叩击她家二楼……

该房的建筑年龄,已经有六十年,老化严重。这次因为起重机的重击,而完全坍塌……

在被起重机破坏的建筑中,发现了可疑的尸体

……五日,在被起重机直接破坏的民居中,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及一具已经干尸化的女性尸体,男尸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五,微胖。身穿灰色西装,及黑色运动夹克,因遭强烈重击而死……

另一具干尸化的女性,死亡时间约有一年,身着粉色长袖衬衫,以及红色短裙。据房主饭塚说,只知道女尸名叫猪田光惠,关于她的身份却不甚了解……

(日出庄101号室)

“我说啊,饭塚婆婆。”

发胖的中年刑警,和一名年轻一些的刑警,一起来到这幢公寓的一楼,对她进行问询。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问相同的问题,老太太的回答,却总是不得要领,因此,此时这位中年刑警,已有些急躁了。

“二楼的那个女人,叫个什么名字?”

“猪田光惠,大概是母猪农田,光泽恩惠这几个字吧。”

“婆婆您说大概……”

“你可别叫我婆婆哦,多没礼貌,我叫饭塚时子。”

“对不起,饭塚婆婆。”刑警叹了口气,“她入住您家里时,没有给您看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吗?”

“啊,对我来说,只要交了房租,谁都可以住进来。”

“原来如此。”

“我是博爱主义者。有些人呢,要是我不把房子租给她,她就会很为难。我很同情她们的。”

“她没有拖欠房租吗?”

“在我这里,可是靠信用租房的。大部分的人,都会按时缴纳房租。”

“好吧!……那么,这个女人说过,她是哪里的人吗?”

“她说是富山县人。猪田光惠。对……没错,就是她。”

“您有账本吗?”

“我可没有那种东西。反正我眼神不好,头脑也不好用。”

“您没有律师,帮您处理税务吗?”

“没有啦,交税什么的,烦死人了。”

“那你这些收入,就都是不明不白的了?”

“你要逮捕就请便。像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很好欺负……是吧?”

“好吧,婆婆。”

刑警轻轻咋了下舌,换了个问法:“那你认识那具男尸吗?”

“啊?……”老人好像没有听清楚,用手扯着耳朵:“能不能请你大声点儿。”

“我说,婆婆啊。”

“你声音太大了,把我的耳朵震坏了,那可怎么办。”

“哎呀哎呀。”刑警像是为了让对方听到一般,故意仰天长叹。

“死的那个人,肯定是房地产商,不是吗?……他们为了建公寓,想把我的土地买下来,很难缠,但我死不同意,所以,他们就打算来硬的。这个世界真快没救了。”

“可我们去问了建筑公司的人,他们说不认识那个男的。”

“这样啊。那些房地产商,都有黑社会的背景,他们背后有黑暗势力在支持,不会弄脏自己双手的。很不好惹啊。毕竟也没有留下证据。那个男人没有驾驶执照吗?”

“是的,没有。不过……”刑警有意在此停住。他隐约感觉,老太太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安的神色。

“不过什么,刑警先生?”

“那个男人的手里握着一张纸。”

“哦?……”

“上面写着字哦。”刑警在试探老太太。

“上面写着什么?”

“小野寺,是凶手。”刑警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必要,隐瞒面前的老人,索性说了出来。

“小野寺?……”

“饭塚婆婆,您听说过这个名字?”

“感觉像听过,又像没听过。”老太太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知道。”

“算了,随着搜查的进行,都会慢慢知道的。”

“这是Dying Message(临终的信息)吧?”老太太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刑警吃了一惊。

“您说Dying。”

“不不不,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刑警先生。”老太太说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新闻报道)

被毁民居中发现婴儿的尸体

……在五日被起重机砸塌的民居中,发现了一个婴儿的尸体。此婴儿被包在塑料袋中,已经完全变为白骨,看起来已经死亡很长时间。

警察正进行紧急鉴定……

(日出庄101号室)

“我们找到了婴儿的尸体。”中年发胖的刑警说。

“英儿?我可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叫胜男的倒是知道。”她又小声补了一句。

“我说的是婴儿,就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哦哦,你说的是小孩子的尸体啊?”

“您知道那是谁吗,饭塚婆婆?”

“难道是……”

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坐着的年轻刑警,微微直起腰。

“您知道吗?”

“不,二楼的房间,一直用于出租,因为租户都是女人,可能是某位租户,偷偷生下的孩子吧。是在哪里发现的啊,刑警先生?……是在壁橱、厕所,还是天井里?”

“因为整幢房子都塌了,所以还不知道。”

“那就没错了,肯定是某个女人,处理掉的。”

“这样啊……”

“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会很麻烦的啊。哎……这些租户,怎么都给我找麻烦。对了,那个婴儿死了多久了?”

“死了很长时间了。肯定有十年以上。”

“是吗?……那就算抓到凶手,恐怕时效期也过了啊。而且……”老太太不安地望着天井。

“而且什么?……”刑警也学着望向天井,“那里有什么?”

“天井男。”

“天井男?……”刑警感到莫名其妙。

“刑警先生,没有发现其他男人的尸体吗?”

“男人?……还有人住在里面?”

“是啊。我家的天井里,始终住着一个男人,他一直在天井里监视我。这个公寓里也有。”

刑警们露出怪异的神情,互相对望了一眼。

“啊,你们觉得,我是在撤谎……对吧?可能的话,你们要不要调查看看?从那个壁橱里,就能上到天井里。那里……”

发胖的刑警听了她的话,身体前倾,阴沉地站起身。

“对不起,我们先走了。”

(新闻报道)

被毁民居中发现死人白骨

……在五日,被起重机砸塌的民居中,发现性别不明的白骨。距其死亡,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警察正在进行紧急鉴定……

(日出庄101号室)

“您家里到底有……”刑警一脸厌烦地开了口。

“你是想问,到底有多少尸体?”老女人不高兴地说,“我还希望有人告诉我呢。那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死的?”

“肯定死亡十年以上了。”

“是男人吗?”

“不是,是个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的女性。身髙大约一米五。饭塚婆婆,您知道那是谁吗?”

“虽然确实曾把房子租给过,那么大年纪的女人,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名字是?……”

“忘记了。可能是她……难道说,她也是……”

“您想到了什么?”

“她也是被杀的吗?”

“目前只知道骨骼没有损伤。”

“也就是说,她是病死的,或者自然死亡的?”

“嗯,从她的年龄来看,也有这种可能。”

“嗯!……”老女人一手托腮,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膀子,“哎呀,住惯了的房子被毁了,那些租户又惹麻烦,也不知道附近的邻居,会传出怎样的传闻来。我可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老女人像在寻求帮忙一般,抬头望向天井。

(天井里)

我透过天井的孔洞,看着一楼的和室。两位刑警刚刚离开,她就坐到餐桌前,像终于放心了一般,喝起了茶。

房子已经被完全破坏,这对她来说相当有利。警察至今还未发现,二楼那具女尸的真正身份,就是白激直美。她是被压死的,她丈夫的身份也未察明。

不幸的是,他手中握着一张写有“小野寺,是凶手”的纸,这让我无法理解。

白濑直美被杀后,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应该都已经被拿走了。难道那之后,她又醒过来了,还留下了死前信息吗?……

啊……对。那是我盖在她脸上的纸。难道说,在我检查壁橱的那二、三十分钟时间里,她又醒了过来,并用圆珠笔,在盖在脸上的纸上,写下了凶手的名字吗?……

回过头来的我,竞然没有发现纸不见了!……

白濑直美在纸上写下了凶手的名字,之后把它藏了起来。难道说,藏到了嘴里?不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刑警只要在附近打听一下,马上就能知道,这个“小野寺”先生是谁。不过,现在,搜查似乎还未进行到这一步,就算他们真的知道了,也未必能朝着正确的方向调查。因为不管怎么查,都会马上进入死胡同。

谁也不会想到,在塑料袋里干掉的“胜男”的尸体,是那个老女人生下后丢弃的。警察他们一定认为,是某位租户觉得困扰,而偷偷处理掉的。

还有那具六十多岁女人的白骨。她已经死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具体情况,还要等解剖结果,死因也尚不明了。

然而,我却能看到这一连串“事件”的全貌。我在谁也不知道的深处,进行着涵盖所有谜题的“工作”。

我趁时子不在时,偷偷摸摸地从天井下来,去区政府拿到了饭塚时子的户籍本。只要有图章,很容易就能拿到,这种书面证明。当然,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办公室里,没有认识我的人。

饭塚时子今年八十四岁,这和报纸上所报道的年龄一模一致。这老不死的老太婆。

然而,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时子的家庭栏里,出现了可疑的名字:长男,胜男……

上面并没有他的死亡记录,他要是还活着,已经有五十八岁了。家庭成员里,还有一个名叫春江的长女。看上去似乎也还活着,但不知所在何处。

总之,“胜男”还活着。那么,那个婴儿又是谁?

(日出庄101号室)

她抬头看着天井……

身体受了寒,骨头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啊,上了年纪,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啊。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二层小楼,被起重机破坏,让她失去了居住之处,她便搬到附近,另一幢公寓的一个房间。她不打算在这里长期居住,这薄薄的墙壁,根本无法挡住都市角落的严寒。

她从瓦砾中,搬回侥幸没有受损的电暖桌,并用脏兮兮的被子,裹住了身子,但身体依旧很冷。

天井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胜男?……”

咳嗽声……

“在那里待着很冷吧,下不下来?”

上面传来一阵摩擦声后,又是“咚”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这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天井男走进房间里。

“胜男,快点到暖桌这里来。”

天井男并没有对“胜男”这一称呼,加以更正,而是沉默地坐到她的对面。

“怎么样,在天井里住得还舒服吗?”

“已经习惯了。一想到会被警察抓,就觉得这里简直是天堂。”

“警察不是还没有调查到你吗?”

“查到小野寺,只是时间问题。”

“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待到时效期过。”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啊。”她笑了,“杀人案的时效期,可是十五年吧?”

“八十四加十五,是九十九。”

“白寿啊。从百上面取下一横,就是个‘白’字了,也就是九十九岁。不过,我应该活不到那时候吧。”

“真的吗?……”天井男笑着问。

“胜男,你这什么意思?”

“十五年之后,你只有八十三岁。虽然不知道日本女人的平均寿命,不过,差不多也有这个岁数吧。”

“胜男,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脸上,浮现出不安的阴影。

“胜男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的弟弟。”

“不,胜男是被我生下、又丢弃了的孩子,我把他包好后,放在了天井里。”

“啊,那是你的孩子。而饭塚时子的长子胜男,现在还活着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你是饭塚时子十六岁时,偷偷生下来的女儿。”

她沉默了,等着他继续说。

“别人都以为你是饭塚时子,但实际上,你是她的女儿。六十八岁的女人想装成八十四岁,实在很简单。而且你的脑子这么清醒,很明显只有六十几岁。”

“啊,换人的诡计啊。”

“没错。大概在你母亲饭塚时子死后,你就扮成她了吧。因为你做了亏心事。我想,弄不好就是你杀了母亲。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所以,你才扮成她的样子。二楼的白濑直美死了,你也没有通知警察,这是因为比起二楼出现尸体,母亲的尸体被发现,这件事更让你害怕。”

“原来如此。”

“母亲死了,会引来各种各样的麻烦,饭塚时子在城里,有多处不动产,继承税也要交不少吧。而且,弟弟胜男还会来分家产,又是一桩麻烦事。所以,你才瞒下了白濑直美的死。你四处堆积垃圾,是想让垃圾的味道,掩盖住尸体的臭味。就算区里派人来,只要你跟对方,说起‘天井男’的怪事,对方就会把你当成老糊涂,从而敬而远之。你这么做,是为了让世人都远离你。借此隐瞒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可是最后,这幢房子,却被直美的丈夫破坏了。”

“从结果来看,这样对你来说,也很有利。谁都认不出直美那干尸一样的尸体了,丢在袋子里的婴儿尸体,也很难搞清楚身份,你母亲的白骨也成了谜。”

“哼哼,你和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我只想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楼)

对,我不是饭塚时子,而是她的长女——饭塚春江。我这不肖的女儿,哈哈哈哈!……

说真的,母亲的死,会引来很多麻烦。我杀了母亲,是想自由地使用金钱。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等我死后,这些土地,随便国家政府怎么处理都好。但我不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招来麻烦。

随着母亲的老年痴呆,越发严重,照顾她,也变得麻烦起来。为了让她早点上天堂,我趁她睡觉的时候,用枕头压住她的脸,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

我将她的尸体放在房檐下。为掩盖尸臭,还在旁边堆满了垃圾。曾有不少女人,租住过二楼的房间,却都因为味道太臭,不久就离开了。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最近好不容易消停了,又发生了白濑直美的事件。

凶手做了多余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密室又是如何作成的?我开始研究这些。

我一直不锁大门,就是为了等凶手回来。

为什么白濑直美的尸体,一直没有被发现呢?凶手应该会觉得不可思议,而回来查看情况,这是我设下的陷阱。

虽然你已经换了工作,却因为不解,而仍然频繁来我这里,我推测你这么做,是为了试探我。你不是还给我送了很多封奇怪的信件吗?那上面写着“我知道白濑直美的事了”的警告。

怎么样,是这么回事儿吧?……这段时间,你已经不在区政府工作了,可为了解我的动向,还是经常出入我的家。

所以,我在你来的时候,故意把写有“你知道白濑直美吗?”的信放到你能看得见的地方。

接着,空想中的天井男,变成了真正的天井男。

我杀了母亲?……

因为她是窒息而亡的,所以,无论如何检查白骨,都无法查明死因。就算知道了,也已经过了时效期。那件事早就超过十五年了。

虽然有时候,饭塚时子会收到女儿饭塚春江寄来的信,但那不过是我为了让别人以为,饭塚时子现在还活着,才故意那么做的。之前信的寄出地是札幌,后来有仙台,这次是宇都宫,离东京是越来越近了呢。不过,只要看看邮戳,就会知道,其实这些信,全是从王子局寄来的……完全是我一个人在演戏,这样更能让别人认定,我就是饭塚时子了。

不过,我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在这期间,你还是一直待在上面比较好。

“两个人白头到老……”

这句台词,简直如同新人喜结良缘时的祝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