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麦克伦南关上门。房间里同时站着女警员贾尼丝·霍格和他两人,就显得狭小逼仄,低矮倾斜的屋顶让两人的行动缩手缩脚。
有人特意收拾过房间,让它看起来敞亮许多,虽然房间本身的采光有限,阳光只能透过老虎窗照进来。他能望见远处的圣安德鲁斯镇,昨晚的一场大雪,让整个镇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镇上的人行道一片泥泞,肮脏不堪。小镇的另一边,灰蒙蒙的海洋与天空交汇在一起,如果是在晴天,这一定是一派美丽的景色。他转身望着画有木兰花纹的凹凸墙纸和白色烛芯纱床罩,罗茜最后坐过的地方留下了一片褶皱。墙上只贴了一张海报,一个叫作“金发碧眼”的组合,那个主唱姑娘丰满性感,双唇撅起,裙子短得不能再短。这就是罗茜·达夫的偶像吗?麦克伦南想。
“长官,我从哪里开始呢?”看着房间里一个五十年代的衣柜和一张刷成白色的梳妆台,贾尼丝问。床头放着一张仅有一个抽屉的小桌子,除了这几件家具外,唯一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是门后和梳妆台的底下,分别放着一个小小的洗衣篮和一个金属废纸篓。
“你检查梳妆台吧。”他说。这样,麦克伦南可以不用去碰那些塞在抽屉里的化妆品、胸罩和小短裤。他知道哪里是敏感区域,因此尽量避免检查那些地方。
贾尼丝坐在床尾,那里肯定是罗茜曾经照着镜子化妆的地方。麦克伦南转向梳妆台,抽出抽屉。里面放着一本叫《远方的亭子》的厚书,麦克伦南觉得这种书就是他的前妻用来拒绝与他亲近的借口。“我在看书呢。”前妻总会用一种受了委屈依然隐忍的语调说,一边还会使劲挥舞着一本“砖头”小说。女人和书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啊?
他把书拿出来,尽量不影响正在全面检查抽屉的贾尼丝。书下面是一本日记。为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麦克伦南拿起了日记本。
如果他想发现些隐情的话,那他一定会非常失望。罗茜·达夫不是那种可爱的“日记女孩”。日记本里记着她在拉玛斯酒吧的班次、家人和朋友的生日和“假小子派对”“小女生狂欢”这样的社会活动。约会则记下了时间、地点和一个“他”字,后面还写着数字。去年,她约会的日子基本定在14、15、16号这几天,很显然,16号是最近的日子。那个“他”第一次出现在11月初,很快就成了每个礼拜出现两三次的常规人物。总是出现在下班后,麦克伦南想,他必须再去一趟拉玛斯酒吧,询问有没有人知道罗茜在下班后和一名男子约会。他不明白他俩为什么挑罗茜下班的时间见面,而不是罗茜不上班的日子。他们两人中的一人似乎要坚定地保守秘密。
他看了一眼贾尼丝:“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女生买给自己的东西。没有男人买的破烂货。”
“男人买的破烂货?”
“我恐怕您就买,长官。扎人的饰带、不透气的尼龙袜。男人绝不会买他们想要女人穿在身上的东西。”
“她有吃避孕药吗?”
“暂时看不出来。也许布莱恩说得没错,她是个好女孩。”
“不完全是。法医说,她不是处女。”
“失去童贞有很多种情况。”贾尼丝提醒说,语气中不太敢中伤法医。尽人皆知,法医关心酒精和退休胜过躺在停尸桌上的尸体。
“是。避孕药也许放在她的手提包里,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罢了。”麦克伦南叹了口气,把小说和日记本放回原处后合上了抽屉。“我来看看衣柜。”半小时后,他不得不承认,罗茜·达夫不是个爱藏宝贝的姑娘。她的衣柜里放着件件都算时髦的衣服和鞋子。一个角落里还放着一堆平装书,一本本厚得如同砖头,写的全是美容、财富和爱情的东西。“我们是在浪费时间。”他说。
“我还差一个抽屉就检查完了。您为什么不看看珠宝盒呢?”贾尼丝递给他一个顶部裹着白色人造革的盒子。他拨开铜质搭扣,掀开盒盖。顶层放着按颜色排列的耳环,多数尺寸很大,颜色鲜艳,但价格便宜。底层是一块儿童表、一对廉价的银项链和几枚新奇的胸针。单看这些物品,证明不了什么。麦克伦南合上盒子说:“不管他和谁约会,那个人肯定没送过她贵重的珠宝。”
贾尼丝翻找着抽屉深处,拖出一袋照片,看上去是罗茜从全家合影集里整理出来的她自己的相册。这是一本典型的家庭相簿:她父母的结婚照,罗茜和两个哥哥的成长照片,过去三十年来家庭活动的照片,几张婴儿照片,罗茜和女同学穿着校服扮着鬼脸的合影——没有同男友的合照。事实上,根本没有男友。麦克伦南迅速翻了一遍,然后放回袋子。“来吧,贾尼丝,让我们找些有意义的物证吧。”最后,他环视了一眼这个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的房间。罗茜是个不满足于现状、渴望得到更多的姑娘,是个不愿说出内心秘密的姑娘。她已经把她的秘密带进了坟墓,无意中庇护了杀人犯。
他俩开车返回圣安德鲁斯的时候,麦克伦南的对讲机响了。几秒钟后,传来了伯恩赛德清晰响亮的声音。他听起来很兴奋:“长官,我想我们发现线索了。”
亚历克斯、蒙德和歪呆结束了他们的工作。他们埋着头,害怕被人从《每日纪录》的头版照片上认出来。他们买了一大捆报纸,走在通往咖啡吧的大路上——他们从十几岁起就在那儿喝咖啡度过前半夜。
“你们知道吗,一半的苏格兰人都看《每日纪录》。”亚历克斯沮丧地说。
“另外那一半不识字。”歪呆一边说一边看着四个人在宿舍门口被抓拍下来的照片,“天哪,看看我们那样子。他们可以加个图片说明‘四个被怀疑犯了强奸和谋杀罪的贼眉鼠眼的混小子’。你们觉得看了这张照片的人会相信不是我们干的吗?”
“这可不是我最好看的照片啊。”亚历克斯说。
“你倒是没什么。你在最后一个,根本认不出是你的脸。基吉刚好转过身去。我和歪呆可是正面啊。”蒙德发着牢骚,“我们看看其他报纸吧。”
《苏格兰人》《格拉斯哥使者》《信使》各上登了一张类似的照片,但幸好不是头版。除了《信使》外,其他报纸的头版都是这起谋杀案。
他们坐着喝咖啡,默默地读着专栏版:“我觉得事情会变得更糟。”亚历克斯说。
“怎么个更糟法呢?说具体点儿。”
“他们把我们的名字拼出来了,包括基吉的名字。”
“我敢说他们差点就把我们叫作嫌疑犯了。这让我们看起来像坏人。”
“我们认识的人都会看到报道的。”蒙德说,“每个人都会来向我们打听。”
“每个人都会知道的。”亚历克斯说,“你知道这镇子是什么样的,村民心态。人们除了制造关于邻居的谣言外无事可做,根本不需要报纸来传播谣言。好在大学里一半的学生住在英格兰,他们是不会知道这事儿的。等到新年过完,他们返校时,这事儿早已是历史啦。”
“你真这么认为?”歪呆合上《苏格兰人》,带着一种要给出总结性发言的神情说,“我来告诉你吧,我们最好祈祷让麦克伦南早点查明真凶。”
“为什么?”蒙德问。
“因为如果他查不到的话,那我们这辈子就要成为犯下谋杀案而逍遥法外的嫌疑犯啦。”
蒙德看上去好比刚被告知患上了绝症一般:“你开玩笑吧?”
“这可是我这辈子最严肃的时候。”歪呆说,“如果他们抓不到凶手的话,别人记住的只会是我们这四个那晚被关在警察局里的人。很明显,伙计,我们会在未接受审判的情况下得到非正式的有罪裁定。‘我们早就知道是他们干的,只不过警方没有证据。’”歪呆模仿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补充说,“面对事实吧,蒙德,再不会有姑娘和你睡觉啦。”他阴险地笑着,知道自己给了朋友致命一击。
“滚你的,歪呆。至少我还有过去可供回味。”蒙德厉声说。
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聚会就被新来的人打断了。基吉走了进来,甩掉头发上的雨水。“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
“基吉,歪呆说……”蒙德说。
“别提那些了。麦克伦南来了,他又要问我们话了。”
亚历克斯抬了抬眉毛。“他又要把我们拖回圣安德鲁斯?”
基吉摇了摇头:“不,他到柯科迪来了。他要我们去警察局。”
“他妈的。”歪呆说,“我老爸要疯了。我本来要被他关在家里的,他会以为我在跟他作对,我可不能告诉他去过警察局。”
“真要感谢我爸爸,我们不用再回圣安德鲁斯了。”基吉说,“麦克伦南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爸爸怒火冲天。他痛骂麦克伦南在我们竭尽全力救助罗茜后却把我们当作罪犯一样对待。我本以为他会挥起《每日纪录》狠揍麦克伦南。”他笑着说,“我真为他骄傲。”
“他做得对。”亚历克斯说,“麦克伦南在哪儿?”
“外面的汽车里。我爸爸的车就停在他的后面。”基吉的肩膀随着笑声抖动起来,“我觉得麦克伦南再也不敢面对像我父亲那样的人了。”
“那我们现在就要去警察局了?”亚历克斯问。
基吉点着头:“麦克伦南说可以让我爸爸送我们去,但是他没心情等我们。”
十分钟后,基吉单独坐在了一间审问室里。当他们到达警察局的时候,亚历克斯、歪呆和蒙德在一位制服警察的监视下被分别带到了审讯室。神情紧张的卡雷尔·马尔基维茨被晾在了等候区里,麦克伦南告诉他必须在那里等待。基吉被麦克伦南和伯恩赛德一左一右地夹着带走了,接着立刻被关起来,接受漫长的等待。
基吉认为他们把他单独幽禁起来是警方用来扰乱他心绪的妙计,这条计策正在起作用。尽管外表看来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但他内心却如同钢琴丝一样,焦虑得七上八下,不停地打战。在等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五分钟后,两名警察回来了,坐在他的对面。
麦克伦南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燃烧着某种压抑的感情。“对警方撒谎可是个严肃问题,”他开门见山地说,吐字清晰,语气冷淡,“不只是犯法,也让我们怀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给了你一个晚上考虑。现在你对自己的证词有要修改的地方吗?”
一阵阴冷的恐惧感涌上基吉胸口。警察一定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多少?基吉什么也没说,等着麦克伦南的下一步。
麦克伦南打开文件夹,拿出一份基吉前一天签过字的指纹文件:“这些是你的指纹?”
基吉点点头,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你能解释一下它们是怎么跑到一辆登记在亨利·卡文迪什名字下的‘路虎’车的方向盘和变速杆上的吗?今早我们发现它被遗弃在圣安德鲁斯的一个工业区停车场里。”
基吉闭了一会儿眼睛:“是,我可以解释。”他顿了顿,想要理清思路。早上他躺在床上已经重复了好几遍现在的谈话,可是现在他真要面对可怕的事实时,事先想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我在等您回答呢,马尔基维茨先生。”麦克伦南说。
“‘路虎’车属于和我们同住一屋的一位同学。我们昨晚借来开去派对的。”
“你们借来的?你的意思是,卡文迪什先生允许你们开着他的‘路虎’车到处转悠?”麦克伦南的问话气势汹汹,根本不给基吉一丝操控谈话走向的机会。
“不完全是,不。”基吉把眼光移向一边,不敢直视麦克伦南的目光,“瞧,我明白我们不该借,但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话刚一出口,他就知道讲错了。
“这是犯罪。我肯定你明白这点。所以,你们偷了那辆‘路虎’,开去参加派对。这也解释不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被遗弃的地方。”
基吉的呼吸粗重起来,胸口像是一直被困的飞蛾一样,猛烈地一起一伏。“安全起见,我把它开到那儿。我们喝了酒,我不想伙伴里有人忍不住酒后驾车。”
“你什么时候开走它的。”
“准确时间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凌晨一两点。”
“那会儿你自己肯定也喝了不少了。”麦克伦南乘胜追击,他肩膀高耸,身体前倾,继续审问道。
“我大概喝过头了,没错,但是……”
“这又犯罪了。所以,你说你没有离开派对是撒谎!”麦克伦南用手术探针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我只是出去把车开走,然后走回来,就这么长时间,大概二十分钟。”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也同派对上其他人谈过,他们说没怎么见到你。我觉得你离开的时间要长得多。你碰到了罗茜·达夫,然后让她搭了你的车。”
“没有!”
麦克伦南依然不依不饶地追问:“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很生气,你强奸了她。之后意识到如果她报警的话,可能会毁了你的一生。你慌了,所以就杀了她。你知道一定要把她的尸体甩掉,你有车,所以不是大问题。然后你收拾了一下自己返回派对。是这样吧?”
基吉摇摇头:“没有,你大错特错了。我从没见过她,也从没碰过她。我只不过正好在一起意外之前把那辆‘路虎’车藏了起来。”
“发生在罗茜·达夫身上的事根本不是意外,是你让这一切发生的。”
基吉害怕得满脸通红,他边理头发边说:“不是的,你必须相信我,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我为什么要信你?”
“因为我告诉你的是事实。”
“不,你告诉我的不过是为了掩饰真相而编出来的故事,根本不是全部的事实。”
好一阵静默。基吉咬紧牙关,感觉面颊上的肌肉突突地猛跳。
麦克伦南再次发问。这次,他的语气缓和了:“我们会调查发生了什么。目前,我们派了一个法医组,检查‘路虎’车上的每一英寸。如果我们发现一点属于罗茜·达夫的血迹、半根头发或衣物纤维,那你就别想再睡在自家的床上了。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会给你和你爸爸省不少麻烦的。”
基吉几乎要笑出来了。这一招的用意太明显了,显示出麦克伦南手段的软弱。“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随你的便吧,孩子。我们会起诉你未经允许开走一辆汽车。你可以申请保释,但每个星期来警局报到一次。”麦克伦南起身推开椅子,“我建议您请一位律师,马尔基维茨先生。”
不必说,歪呆是下一个被问话的。话题一定是那辆“路虎”车,他静静地坐在审问室里等候的时候这样想。好吧,他告诉自己,他会举手投降,替伙伴们背黑锅。他不会让朋友们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责怪自己。警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把他送进监狱。最多是罚款,这点钱他还是付得起的。
他没精打采地坐在麦克伦南和伯恩赛德对面的椅子上,嘴角叼着一根烟,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能帮你们什么?”
“先把事实说出来吧。”麦克伦南说,“你忘了告诉我们曾开‘路虎’出去兜风,却说自己一直在派对上。”
歪呆摊开手:“罪有应得。年轻人一时玩得兴奋罢了,长官。”
麦克伦南双手在桌子上一拍:“这可不是在跟你玩游戏,孩子。这是一起谋杀案。别装傻。”
“但事实就是如此,真的。嗨,那天天气很糟,其他人直接去了拉玛斯酒吧,我留下来洗碗。我站在厨房里看见外面的‘路虎’,就想为什么不借下呢?亨利回英格兰去了,即使我借上个把小时,也没人会知道的。所以我就开去酒吧了。另外三个伙伴对我的行为很不齿,但当他们看到雪开始下大的时候,就觉得我的主意还不错。所以,我们就把车开到派对上去了。为了不让我惹出麻烦来,基吉后来又把车开走了。整件事就这么简单。”他耸耸肩,“老实说,我们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们不想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浪费您的时间。”
麦克伦南盯着他:“你现在就在浪费我的时间。”他翻开文件夹,“海伦·沃克的证词说你说服她上你的‘路虎’车去兜风。她说你开车的时候想去抱她,然后车子就开得歪歪扭扭,打滑之后靠在了路沿上,她跳出车外,逃回了派对。引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他失控了’。”
歪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弹掉夹克衫上的烟灰:“这个笨妞。”他的声音没有话本身那么自信。
“你仅仅是失控了吗,孩子?”
歪呆发出一阵不连续的笑声:“你又问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好吧,我是有点不由自主,不过在借来的车里找点小乐子和杀人可有着天壤之别啊。”
麦克伦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算作你理解的小乐子?调戏姑娘,吓得她宁可在暴风雪的夜晚一个人跑回去,也不愿意和你一起坐在车里。那会儿你很生气,你把一个姑娘邀请到一辆偷来的‘路虎’车里,原以为可以在她面前炫耀一番,然后为所欲为,可是她却跑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你看到罗茜走在雪地里,你觉得可以把你的好戏用在她身上。只不过她不稀罕,她拒绝了,但是你力气比她大,然后你强奸了她,接着你明白过来她可能会毁了你的一生。”
歪呆跳了起来:“我没必要坐在这儿听你说这些。你是满嘴胡言,你没什么对我不利的证据,这点你清楚得很。”
伯恩赛德站了起来,堵住歪呆不让他出门,麦克伦南则靠在椅背上。“别那么急,孩子。”麦克伦南说,“你被捕了。”
蒙德把肩膀高高地耸到齐耳处,一副无力抵抗即将到来的一切的样子。麦克伦南冷冷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指纹。一辆被盗的‘路虎’车的方向盘上发现了你的指纹。不想说点什么?”
“那不是偷的,只是借。没打算还才叫偷,懂吗?”蒙德任性地说。
“我在等你回答呢。”麦克伦南说,装作没有听到蒙德的话。
“我送某人回家了,不行吗?”
麦克伦南前倾身子,仿佛是闻到了猎物气味的猎狗一样:“送谁?”
“派对上的一个女孩。她要回加德布里奇,我说可以送她。”蒙德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纸。他在等候审问时,写下了那女孩的具体情况,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拿去,你可以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你什么时间送她的?”
他耸耸肩:“不知道,可能两点吧。”
麦克伦南低头看着女孩的名字和住址,两者都很陌生。“后来呢?”
蒙德有点得意地笑笑,露出典型的男人的自大:“我送她回家,我们睡了,我们道了晚安。所以呀,探长,我没理由对罗茜·达夫感兴趣,即便我真的见过她。当然,我也没见过她。我和姑娘睡了,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你说你们上了床,在哪儿?”
“在‘路虎’车的后座上。”
“你用套子了吗?”
“女人说她们吃过避孕药的时候,我从来不相信她们的话,我当然戴套了。”现在,蒙德感到轻松了。这是他熟悉的话题,是引起男人与男人之间心照不宣、暗暗较劲的话题。
“完了以后,你怎么处理套子的?”
“我把它扔到车窗外。如果留在车内,等于对亨利不打自招了,你懂吧?”他看得出麦克伦南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提问。他的感觉是对的。他的坦诚已经模糊了两人之间一问一答的界限。他没有在大雪天随处兜风,因为他急于和姑娘睡觉。所以,他有什么动机要奸杀罗茜·达夫呢?
麦克伦南阴冷地笑笑:“我们会核实你的话,克尔先生。让我们看看那个姑娘的证词是否符合你说的。如果不符合的话,那事情完全会是另一副样子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