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新娘 第三章
贝西·康斯坦斯·安妮·曼迪是一位三十三岁的大龄未婚女性,是布里斯托尔的罗德银行负责人霍金纳德·曼迪的女儿。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两千五百英镑的遗产,这些钱现在在遗产继承人—她的叔父帕托里科·曼迪那里保管着,被分别进行了投资,而贝西·康斯坦斯·安妮·曼迪每年的实际所得年息只有一百英镑。贝西是一个保守而内向的人,她满足于每年少量的收入,而其他的部分都交给叔父帕托里科·曼迪处理,自己则有着宗教信仰,喜欢安静独处。但是贝西·曼迪毕竟是个女人,到了三十三岁还没有结婚在英国这个流行晚婚的地方也不多见,她漫无目的地等待着有一天白马王子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大战之前,都市女性都冒险搬到了出租屋里,贝西·曼迪也游走于一间又一间的出租屋,享受着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对此好像有兴趣实际上却又没有丝毫的兴趣,在大都市里每天都被自己的影子追逐着,过着奇妙的移动生活。贝西·曼迪姑娘认识了亨利·威廉—也是个很低级的化名,史密斯在选择化名方面实在没什么水平—然后就搬到了一个人口众多的出租屋里。如果在日本的话,神田或者本乡的出租屋模样就浮现在了眼前,在西方也是如此。出租屋里的恋情急速展开了,特别是当对手是职业杀手亨利·威廉时。如果贝西·曼迪追求的是冒险和无聊至极的话,那么她现在也算走到了理想的尽头了。在经历了大冒险之后,她终于也感到了寂寞。她也不例外的,赤身裸体地从浴缸里踏上了去天国的旅程。
亨利·威廉是个个子很高的漂亮绅士,眼神敏锐,长着一副罗曼蒂克的脸。在挑剔的贝西·康斯坦斯·安妮·曼迪的眼里,他的教养方面还是不令人满意的,和原来预想的很多条件都不符合。愿意搬到出租屋里主要是因为贝西·曼迪已经三十三岁了,她感到非常寂寞。比起那些被众人围着赞美的女王,这种只孤独地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王,在近代的都市里危险性更高。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还谈不上结婚,亨利·威廉还需要更加努力。对于贝西·曼迪这种古风和宗教心强的女人,他还必须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订婚期。但结果是两个人去了威曼斯,三天之后就在那里的教会举行了仪式。老姑娘贝西·康斯坦斯·安妮·曼迪终于被亨利·威廉戴上了神圣的枷锁。从那个时候的婚姻登记来看,贝西·康斯坦斯·安妮·曼迪眼里的亨利·威廉是这样的:“亨利·威廉,一名绘画修复师;父亲是亨利·琼·威廉,一名商业旅行家。”
所谓绘画修复师主要的工作是更换和修复画框、手工对绘画进行清洁,这是份类似于古董店里的工作。而实际上,乔治·琼塞弗·史密斯曾经在布里斯托尔市的古董店里工作过。同样,两个人在离开教堂后立刻就去了附近的律师那里,对夫妻间的财产进行了公证。这是史密斯惯用的手段,也是结婚的同时必须进行的手续。因为在刚结婚的时候,女人们大多都还有点飘飘然,打算开始一段新生活,所以什么事情都很容易相信他。但是这位贝西·曼迪刚和亨利·威廉来到律师那里就感到很意外了。她虽然拥有相当多的财产,但是经过调查,她的叔父每个月从她的零花钱中取出一些,以她的名义存一部分,她每个月能够自由支配的只有一百三十八英镑,其他的财产全部都在监护人—她的叔父那里,贝西本人根本不能动这些财产。这一切都出乎亨利·威廉当初的预料,但是一百三十八英镑他也不会放过。他立刻就让代理律师通知对方说侄女已经结婚,希望能够立刻把钱寄过来。叔父还磨磨蹭蹭地聘请了律师,但是结果在法律上他还是得把贝西名下的钱寄过来。几天后,钱到了贝西的手里,也就是落到了丈夫亨利·威廉的手里。于是当天他就决定逃走。他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方面,幻想破灭悲恸欲绝的贝西·康斯坦斯·安妮·曼迪不久就搬进了威斯顿·斯吾帕·梅的塔科特夫人的出租屋里,在那里静静地平复受伤的心灵;另一方面,化名为亨利·威廉的乔治·琼塞弗·史密斯又回到了布里斯托尔的情妇爱德斯·梅贝鲁·佩库拉的怀抱。他们挥霍着从贝西·曼迪那里骗来的金钱,过着放荡和慵懒的生活。
这种生活持续了两年,在这期间没有出现牺牲者。期间,史密斯和佩库拉分别住过布里斯托尔、萨森得、沃鲁萨姆斯特和伦敦,最后他们又回到了布里斯托尔。那是一九一二年二月,约两年后才发生了本篇开头所讲述的“爱丽丝·巴拉姆事件”。想借此机会说一下的是,作者主要的着眼点是这件事,而不是按照年代顺序来进行叙述。二月回到布里斯托尔的时候,史密斯在经济方面已经非常窘迫了。于是他去了威斯顿·斯吾帕·梅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然后他又再次遇见了贝西·曼迪,贝西仍然无法忘记她的第一个男人亨利·威廉。爱情是无法用道理来解释的。对于这个婚后不久就立刻消失的男人,贝西再次看到他时,立刻将这些过去抛到了脑后,和他重新生活到了一起。但是在这之前,亨利提出:尽管是夫妻,但还是必须在财产方面划分清楚。对于他在两年前拿走的贝西的钱,就当做是一时的借用,而且还按照四分的利息来计算。虽然这样做显得有些见外了,但是亨利坚持要分清楚,贝西对于“回来的丈夫”这种“男子汉的态度”不禁喜极而泣。贝西很快就接受了,但是看到他如此坚决的态度,重要人物叔父帕托里科·曼迪依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叔父对亨利·威廉这个人仍然不信任,并从内心感到不安。作为绝对的法定监护人,对于保管中的贝西的财产,他一分都不会转交给他。也就是说,在贝西本人还活着的期间,亨利·威廉是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两千五百英镑的。但是如果贝西死了的话,根据遗嘱来继承就比较容易了。另外一个促使他必须立刻采取行动的理由是,叔父是否会为了延长财产管理人的权利而把贝西的全部财产转换为政府的年金。如果这样做的话,他可以减轻自己的责任,即使亨利有其他的想法也没有办法,而贝西一生也有了保障,叔父很有可能会采取这样的手段。亨利·威廉变得被动起来,立刻准备开始制造“浴缸里的新娘”事件。等待着机会,一晃到了五月。英国的春天来得比较晚,这个时候是最美的季节。公园里的草坪绿油油的,住宅区的上空云雀喳喳地叫着。丁香花散发着香味,地面上投来了深深的树荫。亨利·威廉夫妻还住在塔科特夫人的出租屋里,而且在附近还有了不少相熟的人,由于担心事件后引起别人的议论,亨利决定在五月二十日搬到汉街一间很旧很小的房子里。这是一间红砖瓦建筑,非常荒凉且不方便。可能是由于租这个房子时也没有打算长住,所以亨利只付了一年房租中的一小部分保证金就搬了进来。这实际上是一次非常不舒服的搬家。
七月八日,夫妻一起去了本镇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他称只是一种“形式”。亨利首先签署了一份遗嘱,将自己的所有财产继承权指定为妻子贝西;而贝西也照着立下了一份同样意思的遗嘱,并且在律师的监督下夫妻双方进行了遗嘱交换。贝西对丈夫这种出于长远考虑的处置方法感到很开心,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并不是远虑而是近忧。这样一来,亨利就放心地开始了第二项准备工作。
他首先买了一个浴缸。由于租的房子很简陋,没有浴缸。他到比鲁街的五金店,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用就好,所以可以选择的有很多。他花了一英镑十七法令六便士买了个便宜货。本来标价是两英镑的,他还砍了价。他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要把资本的投入尽可能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