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审判 第十八章 试切创
与萨拉一样,赛文德拉也清楚,病理医生的证据是本案的关键。如果他不能找出疑点,还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于是,他开始质疑塔克曼医生所断言的,谢莉在动脉出血的情况下能够存活的时间。
“刺穿动脉后,人们通常可以存活半小时吗?”
“不,一般不能。我说过,半小时可能是最长的时间。”
“那么最短时间可能是多久?”
塔克曼医生耸了耸肩:“或许五分钟,或许十分钟。”
“五分钟或十分钟?”萨拉眉头一皱,赛文德拉得意地低头看了她一眼。这比他期望的更妙。“这差别就大了,塔克曼医生,不是吗?今天上午,你告诉我知识渊博的朋友,谢莉可能在浴缸里躺了长达半个小时,但现在你却说她可能只躺了五分钟,或十分钟。哪一种说法正确呢?”
“我没有说她一定在那儿躺了五分钟或十分钟。”病理医生生气地反驳说,“我说那是最短的时间。很明显,沃尔特斯小姐存活的时间要长些,因为救护车及医务人员赶到时她还活着。”
“那么,哪种情况更常见呢?五分钟,还是半小时?”
病理医生看上去很生气,甚至有点慌乱,这让赛文德拉很满意。他迅速看了一眼陪审团,确信他们在饶有兴味地听着谈话。
“当然,介于两者之间。半小时对于心跳慢、血液多的大胖子较为典型。”
“但谢莉·沃尔特斯是个苗条的年轻女子。那么推测起来,她流血至死的时间会更短。她这种年龄和状态的女孩子,最多能撑多久?”
塔克曼医生怒视着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年轻人。“可能十五或二十分钟。当然,除非动脉自行愈合。”
“那可能吗?”赛文德拉看上去有点错愕。
“当然可能,尤其是尺骨旁的小动脉,只是被刺穿,还没有被割断,水流不会加速血液的流动。”
“但是……在本案中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对吗?”
“是的,动脉没有自行愈合。”
“很好。”赛文德拉松了口气,同时又对这种刻意的瞎扯颇为厌烦。“那么,由于动脉没有自行愈合,塔克曼医生,这名年轻女子可能是在十五或二十分钟内流血而死。这是你的乐观估计,对吗?”
“年轻人,那是我的专业意见。”
赛文德拉想,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在这点上大做文章,进一步摧毁了这位年长的病理医生认定的事实。救护车是在事发七分钟后到达的,那么,如果大卫·基德割破谢莉的手腕后十五分钟,她因失血而死的话,他就必须在八分钟内完成所有以下动作——离开公寓,走到商店,与店主讨论足球,购买橄榄油和鲜花,从商店回到公寓,再拨打999。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吧?
“我对此一无所知。”塔克曼医生生硬地答道,“我说过,她可能活得更久。这根本就无法确定。”
“确实如此。”赛文德拉停顿了一下,让陪审团领会这一点。他朝下看了看萨拉,预料到她对他下一个问题的反应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么,让我们转到下一个问题,好吗?试切创。你告诉纽比夫人,你发现受害者手腕上没有试切创,因此,你倾向于认为这次死亡是谋杀。不过,也许我可以提议用另一种方法解释这一证据,塔克曼医生。你也断言,如果这是自杀,左手腕会比右手腕损伤更严重,对吗?”
“是的,因为这个女孩惯用右手。”
“那么,医生,左手腕伤口——比右手腕伤口浅很多,也没有右手腕伤口那么致命——难道它本身不可能是你正在寻找的试切创?沃尔特斯小姐以前从未割伤过自己,所以,正如你所说的,她首先割了左手腕,但不是很深。她只能再次尝试割右手腕,于是,她鼓起勇气,用力把刀切入手腕,造成了致命伤。”
萨拉暗中叫苦。这就是赛文德拉的典型特点——聪明伶俐又出人意料,似乎完全击败了专家证人,反守为攻了——这很可能会取悦年轻陪审员中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
病理医生叹了口气,有意识地控制住怒气,努力保持客观态度。“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在我看来,非常小。”
但是,萨拉遗憾地想,这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陪审员们心中肯定又有了一个疑点。在赛文德拉的这种攻势下,这次审判终究不会那么轻松。
赛文德拉顺利推进到第三点,谢莉头部和颈部的皮下瘀伤,病理医生曾断言那是有人被强行溺毙的典型特点。“这是在她头部和颈部的瘀伤,你曾经提到过。你不能说那些瘀伤一定是在浴缸里形成的,是吗?”
塔克曼医生盯着他,感到非常惊讶,“单单看这些瘀伤,我不能肯定。但是……”
“医生,瘀伤难道不可能在她进入浴缸前就有了吗?说不定之前发生某种争吵了呢?”
塔克曼医生叹了口气,他对客观性的忠诚度与他对这个傲慢的年轻律师不断增加的厌恶感产生了冲突。“如果你单独考虑这些部位的瘀伤,有这个可能。瘀伤可能是由她死前一小时发生的某个事件引起的。”
“很好,因此,也有这样的可能,在她进入浴缸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吵,基德先生可能紧紧抓住她的头部和颈部去制止她,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吗?他承认他们之间确实发生过争执。如果谢莉反抗,那么他的双手就会制造出这些皮下瘀伤,不是吗?”
“是的,有这种可能性。”
赛文德拉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陪审团,确信他们都在专注地听他讲话,这样他才好开始下一个问题。他希望下一个关键问题会彻底改变陪审团对公寓事件的看法,开始为他的委托人平反昭雪。他正在勾勒的场面会让人不舒服,但没有萨拉所描述的那么丑陋。
“所以,瘀伤很可能是在沃尔特斯小姐走进浴缸前就已经形成了,对吗?如果情况属实,这些瘀伤不会成为谋杀证据,是吗?”
“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成为证据。不会。”
“不会。”赛文德拉看了一眼陪审团,他欣慰地看到,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塔克曼医生,根据你的经验,会不会偶尔发生这样的情况,一个人与其爱人发生了痛苦、或者激烈的争吵后,而选择自杀?有些人会不会因为无法忍受别人对待他们的方式,从而感到心烦意乱,他们觉得活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决定自杀?”
“像你自己之前指出的那样,我是个病理医生,不是心理学家。我可以告诉你人们的大脑状态,不能告诉你他们的精神状态。”
“很好,塔克曼医生。我不会像纽比夫人那样要求你给出超过合理范围的意见。但是,我记得,你确实告诉过纽比夫人……啊,找到了……您说自杀并非完全不可能。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
“是的,我相信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考虑到全部事实,经过权衡各种可能性,这可能是谋杀。年轻人,我也说过这句话。”
“是的,医生,你确实说过。你还说过另外一件事,塔克曼医生,我想问问你此事。在这儿。‘很遗憾,我不能给出绝对肯定的说法。不过,你在我这个行业里做得久了,就会发现这确实是事实。’你记得说过这样的话吗?”
“是的,记得。”
“谢谢,我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