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罗斯陀夫·奥布拉斯特东南·距离罗斯托夫顿以北十六公里·同一天

内斯特洛夫拜访乌克兰州的最后一天在古科沃镇度过,他现在正在返回罗斯陀夫的火车上。尽管报纸没有提及这些罪行,但儿童谋杀案事件还是被谣言传开了。到目前为止,各个封闭地区的民兵仍然把每起谋杀案视为独立事件。但民兵之外的人们考虑不到什么犯罪性质的负担,开始将这些死亡案件串联起来。民间的解释开始传播开来。内斯特洛夫听过这样一种说法,在沙赫蒂附近的森林里有一头野兽,孩子们就是被这头野兽攻击而死。不同地方有不同想象的野兽,各种超自然的版本传遍该地区。他还听到一位担心的母亲声称,这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它是一个被熊抚养长大的孩子,现在痛恨所有正常的小孩,这些小孩都成了它的盘中餐。有个村庄信誓旦旦地认为,这是一个复仇的森林精灵,村民们还煞有介事地举办仪式,试图抚慰这位森林恶魔。

罗斯陀夫州居民尚不清楚发生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这些案件,他们认为这是当地人们的灾难,他们遭到了魔鬼的纠缠。在某种程度上,内斯特洛夫同意这种说法。在他看来,自己无疑正处在谋杀案的核心地带。谋杀案在该地区的集中程度远比其他地方要高。尽管他不相信这些迷信说法,但某些广为流传的说法还是让他半信半疑,他们认为这是希特勒最后的报复行动,他留下一批纳粹士兵,最后的命令就是谋杀俄罗斯儿童。这些纳粹士兵接受过专门训练,懂得如何融入俄罗斯社会,按照俄罗斯方式生活,但同时根据一种业已决定好的仪式有组织地谋杀儿童。这种说法对谋杀案的规模、地理范围、残忍程度以及不涉及任何性侵犯等特征都作出合理解释。凶手可能不止一个,而是多个,也许多达十至十二个,每一起案件都是独立操作,他们在各城镇之间游走,随意地进行谋杀。这种说法愈演愈烈,甚至连有些地方民兵对所有会讲德语的人都表示怀疑,这与他们之前已破获案件的说法又自相矛盾。

内斯特洛夫站起身,伸了伸双腿。他已经在火车上坐了三小时,火车运行速度缓慢,车内环境也不舒服,他不惯于久坐。他在车厢里来回走动,打开窗户,看着城市的灯光慢慢在靠近。听说一个叫佩特亚的小男孩被谋杀,男孩就住在古科沃附近的集体农场,他今天早上特地去了一趟农场。他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男孩的家长,尽管他报的是假名字,但他还是诚心地解释自己正在调查类似的儿童连环谋杀案。孩子的父母对纳粹士兵的说法深信不疑,并认为这些德国人甚至可能得到叛逆的乌克兰人的帮助,正是由于他们的帮助,这些德国人才得以在这个社会鱼目混珠,随意杀人。孩子的父亲还给内斯特洛夫看了佩特亚的集邮册,这对夫妻将存放集邮册的木盒子摆放在自己的床底下,这成了他们死去儿子的神龛。父母俩人看了邮票无不痛哭流涕,俩人都拒绝看儿子的尸体,但他们都听说了儿子所遭遇的恶行。儿子受到的残害仿佛遭到野兽攻击,嘴巴里塞有脏物,似乎想要让他们更为痛心。孩子的父亲在爱国战争中打过仗,他知道,德国士兵为了让自己更为残忍、歹毒和没有道德,他们会服药。他相信这些凶手一定是某种此类纳粹药物的产物,也许他们已经嗜饮孩子的鲜血,并赖以生存。否则,这些人怎么会犯下如此罪行?内斯特洛夫除了承诺一定要抓住真凶以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家属的话。

火车到达罗斯陀夫。内斯特洛夫下车,确信他已经找到犯罪的中心。他在四年前被调往沃瓦尔斯克之前,曾经在罗斯陀夫民兵队效力,他几乎不费周折就能收集信息。根据他最近的记录,有五十七名儿童在他认为类似的环境下被杀害。该州的案发比例较高。是不是那些纳粹渗透者有可能被留在这个国家的西部地区?大片土地已经被国防军所占领。他自己在乌克兰打过仗,直接遇到过撤退军队杀人强奸的行为。他决心不让自己偏向某一种说法,于是将这些想法暂且搁置一边。里奥去莫斯科的任务至关重要,希望他能带回一些关于凶手身份的专业信息。而内斯特洛夫的任务则是收集关于案发地点的数据信息。

在假期当中,他们一家人一直住在他母亲位于新社区的公寓,该社区属于战后住房规划的一个项目,建筑毫无特色可言:建造的目的就是完成配额,而不是为了居住。建筑已经处于衰败状态:它们甚至在未完工之前就已经开始衰败。公寓没有自来水,也没有中央管道设施,和他们在沃瓦尔斯克的家差不多。为了让他母亲放心,他和伊内莎都同意对她撒谎,表示他们已经搬进新公寓。他的母亲感到很欣慰,就好像自己现在也住在新公寓里。快到母亲公寓的时候,内斯特洛夫看了一下手表。他早上六点出发,现在差不多晚上九点钟了。十五个小时,几乎无功而返。他没有时间了,他们明天就要回家了。

他走进社区院子,两边挂满了晾晒的衣服,里面也有他的衣服。他用手摸了摸,衣服已经干了。他从这些衣服当中穿过去,走到母亲公寓门前,走进厨房。

伊内莎坐在一张木凳上,脸上都是血,双手被捆绑在一起。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内斯特洛夫就怒不可遏地冲上前。他不在乎这个人穿着制服:他同样可以杀了他,不管他是谁。他举起拳头,在他尚未靠近之前,他的手感到一阵剧痛。他往旁边一看,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她手里正拿着一根黑色的警棍。他以前好像见过这张脸,想起来了一两天前在沙滩上。她的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拿着一把枪,这个显威风的姿势让她颇为享受。她对自己的军官做了个手势,军官走上前,将一摞文件扔到地板上。落在他脚边的正是他在过去两个月以来收集的所有文件、照片、说明、地图——儿童谋杀案的案件卷宗。

“内斯特洛夫将军,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