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其之一 榆木庄血案 涯·兹介拉勒(我做了)

白熊诚惶诚恐的敲了敲伯爵夫人的房间门,里面传来惺惺作态的回答。对鬼贯警部而言,好似走进俄国小说,登门求见伯爵夫人的场景正二展开,真是有生以来的初次体验。原以为这位夫人一定长得肥肥胖胖,像加了大蒜的大香肠,结果意外的不胖不瘦,颇有维多利亚女王的影子。

两个人蒙受宠召,没有立刻前来,伯爵夫人多少有点不高兴。

“je suis fache,madam.”老警部说起法语,又觉得不那么精通似的,重新用俄语说一次。

“真遗憾哪!夫人。”

“Merci(谢谢)。”

夫人用法语回应后,也说起俄语。也许是体谅沙亚宾只能说怪里怪气的法语,或是自己的法语也不流利了?

“的确让人悲伤。真抱歉,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还有,莉萨(伊莉莎薇塔的昵称)到底怎么了?”

“没事,小姐没有什么事。”

“没事的话,就不必劳烦两位警官送她回来了。”

夫人伸长脖子故作镇静,鬼贯警部从侧面看去,觉得像斗鸡一样。

“对不起!小姐十点半左右独自一个人在榆木庄徘徊,不巧发现一具男性的尸体。所以让鬼贯警部先生保护她,送她回家。”

“啊,这孩子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到底要做什么……”

“这要请夫人直接问令嫒了。我们想知道的是,陈尸在榆木庄的那人和去世的伯爵,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夫人听着非常生气,却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出声来。

“我的问题你们都还没回答,竟要求我回答你们的问题?好!我来回答!莉萨发现的尸体到底是谁?”

“阿布拉莫维奇。”

“榆木庄的死尸是那个男人?”夫人掩不住心里的惊讶,又像在考虑什么。

“你们认为莉萨杀了这个男人?”

“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么想。小姐并没有嫌疑。”

“这就好。但是关于阿布拉莫维奇,这个男人和我家罗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我们对于阿布拉莫维奇也没有好感。”

夫人欣慰的点点头:“那孩子太傻啦!舍弃了自己的家世、身份、名誉、财富,简直是着魔了。庶民和贵族的区别那么容易模糊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你们认为苹果的野生和美味哪个珍贵?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随行。企图抹煞黑影,结果,连主体也非得被破坏不可。这样简单的道理,小孩子就是不懂。对吧?所谓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阿立斯夺库拉(贵族阶级)的根本之道。不成熟的行为,下场就和罗莎一样。”

强势、高压、独善其身的,不知从哪儿断章取义的理论,伯爵夫人再次像只战胜的公鸡,偏着头得意洋洋的瞪着眼前的两位警官。那种表情似乎在说,我就是这样高不可攀。面对丈夫的死亡,不透露一点悲伤的情绪,的确是超乎人之常情的女中丈夫。似乎,只有提到罗莎时,语气才稍微变得缓和。

“竟然发生这么悲惨的事。这也是阿布拉莫维奇可恶的地方,罗莎为什么会被这么低贱的恶徒所骗,我实在不能理解,真是鬼迷心窍。其后,阿布拉莫维奇屡次以罗莎的是是非非死皮赖脸的榨取钱财。前天还打电话要求一万戈比,昨晚阿鲁特蒙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付钱给他吧!”

“在什么地方付钱?”

“伯爵什么都没讲,我也不想问。这种不愉快的事,闭上嘴巴,相应不理,才是上上之策。”

“这么说,昨天晚上伯爵有外出啰?”

“是的。”

“去哪里?”

“唐人街的山村枪炮店。”

“几点出门,几点回家呢?”

“出门时间大约九点二十分,自己开克赖斯勒,回来的时间不知道,我已经先回卧室了。”

“夫人知道伯爵外出是为了要付钱给阿布拉莫维奇吗?”

夫人露出几分不高兴的的表情,默默的点头。

“伯爵大约在什么时候自杀?”

“我在一点十五分左右被枪声惊醒。”

“遗书呢?”

“没有。”

“夫人认为自杀的原因呢?”

“难以想象。”

“夫人认为和阿布拉莫维奇有关吗?”

“不是说过难以想象了吗?”

“换个问题,大小姐的确是用手枪自杀吧?”

沙亚宾的讯问让伯爵夫人微微蹙眉。

“是的。”

“当时的手枪怎么处理?”

“问这种问题有什么帮助吗?”

“也许有帮助,也许没有帮助。除非确定完全没有帮助,否则还是希望夫人能够回答。”

“那就告诉你吧!虽然怕勾起伤心的回忆,不过一直放在家里。”

“伯爵自杀也是用这把枪吧?”

夫人听了,不觉挺挺胸,吸满了气,叹息着回答:“是的。”

沙亚宾看了一下鬼贯警部,很快的站起身子。

“那,我们就此打住。在夫人遭受打击的时候,实在很抱歉。顺便问一下,迎接伯爵回来的人是谁,我想见见他……”

“阿拉毕也夫,就是管家。”

看样子应该是白熊的名字。刚走出夫人的房间,就遇到从二楼下来的阿拉毕也夫。

“刚好,有问题想问你。伯爵出门的时间是几点?”

“出门的时间呀?唉,我记不得了。”

看惯了黑眼珠的鬼贯警部,灰色瞳孔给他的感觉就像坟场上吹过的风,也像肖邦奏鸣曲中,葬礼进行曲的最末乐章。

“不必很准确,大概就可以。”

“九点半,或差个七、八分钟前。”

“有乘车吗?”

“是的,自己开克赖斯勒。”

“家里有几部车?”

“两部。小姐的奥斯汀和……”

“几点回家?”

“十一点过六、七分钟。”

“那时候伯爵有什么异样吗?”

“是,感觉情绪不太好。我问他要不要咖啡,他说了句不要,就回到房间去了。”

“伯爵不会随便发脾气吧?”

“是,非常难得。”

“回家的时间确定吗?”

“是的,确定。这么说的话……”

“这么说的话……?”

“厨师也知道。”

“嗯,稍后我们会问他。”

“不,老爷!他触怒了伯爵已经被辞职。那天是偷偷跑到这里玩,回家时正好和伯爵擦身而过。”

“不必担心,我会对家里的人保守秘密。”

沙亚宾将厨师的住址写在手册上。阿拉毕也夫没有立刻离去,好像还有话说,像白熊一样,摆动身子,安份不下来。沙亚宾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还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是的,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帮助……”

“是不是有帮助由我们来判断。没关系,说吧!”

“是的,不过有点背叛主人的样子……”

“我们口风很紧,绝对不必担心。”

“是的,那我就说了。主人自杀时,我第一个到现场。”

“嗯?”

“我慌张的抱着主人时,他对着我说了一句话……”

“哦?说什么?”

“是的,他用俄语这么说。‘涯·兹介拉勒(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