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九年四月十六日至五月五日 第三十三章
我以最快速度离开那儿。亲爱的读者,撞见这么一个人,你该如何保持礼仪?连可怜的荡妇密语老兄都不知道了。就像我被迫去即兴喜剧俱乐部或在前排观礼表弟的割礼仪式,我逼着自己看完玛丽的表演,笑得像块木头,而她在裙子底下摸来摸去,但最后我还是移开灼痛的双眼。她并没有多么邪恶或堕落。完全没有。不管她怎么努力,她只是个普通人。最令我难以忍耐的其实是这一点。她受困于生活和家庭,多半没有朋友,工作很无聊,憎恶自己的外表。一个外形难看,笨拙而羞怯的女孩。她要是更聪明或更有钱,大概可以逃进艺术学校。但她在现实中看不到出路——除了达利安。
我同样不得不承认,尽管她没有勾起我的色欲,却激发出我虐待狂的那一面。我想用粗暴的手段帮她清醒过来。我多年来一向讨厌装腔作势想拥抱邪恶的种种狗屁。我想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受苦:虐待儿童、政治迫害、癌症、种族屠杀,真实世界的真实恐怖。我想当面嘲笑她,唾弃这个装模作样的小撒旦,告诉她她的情人是条害虫,是半文盲的人渣,哪怕在他眼里你也狗屁不如,完全是个笑话。我想把她的鼻子按进屎尿堆。
我当然没有这么做。谁知道呢?说不定会对她有好处。至于假装同情和理解——表现出我怜悯她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残忍。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除了邪恶的梦想还拥有什么?于是我离开了,让她以为我被吓住了。我随口说声再见,落荒而逃,她粗野的大笑声在门背后为我送行,我宁可吹着冷风等公共汽车,也不愿意多坐一分钟。
上了公共汽车,我感到凄凉绝望。我坐在司机背后,前额顶着车窗,刹车气闸时而轻叹,时而呼哧呼哧喘息。外面湿漉漉的,所有东西都闪闪发亮。树叶跃入风中,贴在我身旁的车窗上,像是要搭顺风车离开这个小镇。水珠像鸡皮疙瘩似的渗出抛光的车身。我看见玩具、自行车和圣诞精灵,被遗弃的鲁道夫翻倒在草地上。秋千锈迹斑斑。黑色和绿色的垃圾箱沿着人行道列队。一把破伞亮出银色骨架。所有地方的所有人都跟可怜的玛丽和我一样不开心吗?公共汽车驶入隧道,我向后躺下,闭上眼睛。
回到皇后区,我的情绪差到极点,路过花店的时候,我看见莫里斯——J·杜克·约翰逊的照片模特,我走进去想提提神,结果发现他和男朋友刚吵了一架,心情比我还糟糕。
“咱们去喝个烂醉吧,”莫里斯提议道,“我需要感官麻木。”
“行啊!哪儿?雅克?”那是路口的酒吧。
“天哪,不行。不能在附近,我不想和我认识的人讨论任何事情。而且不能是同性恋聚集的地方。不能有我在乎他们想法的人。”
“唔,谢谢。”
“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大概知道个地方。”
“肯定不会有我们认识的人?”
“几乎百分之百。”
“而且没有同性恋?”
“差不多可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