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负伤的畔柳博士
在这个故事中,由于笔者不喜芜杂,没有一一记述那起事件在社会上造成的骚动,但那绝非“鬼熊”、“说教强盗”这种程度的骚动。这两起事件中的肇事者虽是混混,倒也不是毫无值得同情之处。因此他们在社会上掀起的骚动,不如称之为那两个人的“人气”。可是蜘蛛男的情况完全相反,他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只有令人鄙夷的残忍和让人战栗的冷酷。他不是人,是不知真面目的禽兽。而且,他就像太刀山一样连战告捷,从来不曾失手,似乎拥有不死之身。
世人对他的恐惧与憎恶已到极点。报纸上的新闻标题一天比一天耸动,跟踪报道他那罪大恶极的后续行动。
于是,那段时间,父母忧虑女儿的安危,丈夫也为年轻妻子的安全惴惴不安,甚至连连疑虑家里年轻女眷的容貌会否刚好是恶魔偏爱的类型。至于这些年轻女性自身更是日日生活在惶恐不安中。据说那段时间,就连银座最为热闹的石板人行步道,都看不到女孩单独经过的身影。
撇开那个不谈。恶贼调了个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生病的富士洋子带走,换上假人代替真人。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在监视的博士和警部的眼皮底下,成功地把洋子偷走了。可是,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法把洋子和假人调包的?这是个难解的谜题。博士、警部及厂长K氏都猜不透这瞒天过海的幻术,为求真相,他们绞尽脑汁,苦恼不已。
没了主人的病房里,站着博士、被吵醒的K氏和K氏夫人,用人也随即赶来。躺在地上的假人头,仿佛正嘲笑呆若木鸡的众人可笑的失策。
“我已经下达命令,让守卫的刑警调查宅邸周边一带——尽管我也明白这不过是亡羊补牢之举。”
这时,满头大汗的波越警部回到病房,告诉众人最新的调查消息。
“那可没用。洋子可能早就被调包了,说不定打一开始,我们拼命盯着的就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假人。”
博士的鼻头也渗出汗珠,显然并不只是因为闷热。
“这可就奇怪了。把洋子抬到床上以后,房间里一直有人盯着,每一秒钟都至少有一个人在。况且,窗户离地面这么远,人根本爬不上来,另外一条路径,从入口进来经过走廊把人抱出去,更是绝对不可能。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掩人耳目的魔术,可我就是想不透。畔柳先生,您认为呢?”
警部皱着眉头,向博士求助。
“医生来过一次,那不是冒牌的医生吧?”博士看着K氏夫妻,他们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这个环节绝对没出任何纰漏。
“医生离开的时候,洋子小姐还曾经面对着我们,可以确定直到那个时候为止洋子还没被调包。那就从这个时间开始拟一份清单吧,把事情的经过写出来,脉络往往会清楚很多。”
于是,博士想了又想,在记事本上写出下面这份名单。
(各位读者,请仔细阅读这份名单。)
医生离开到晚餐前 | K氏、K夫人、护士小姐、波越、畔柳 |
波越、畔柳晚餐期间 | K氏、护士小姐 |
晚餐后 | 波越、护士小姐、畔柳 |
护士小姐离开后到发现洋子小姐被调包前 | 波越、畔柳 |
“另外,虽然还有片厂的人及洋子的女演员朋友来过,但这些人中途就回去了,所以守护人的时间表应该就是名单上列的。不过,当中我和波越先生轮流去过两次楼下的洗手间。说到这里,波越先生,轮到我上厕所只剩你单独在场时,你是否曾因故暂时离开过?”
“绝对没有。”
警部的语气里暗含着一丝不悦。
“我也一样。纵使中间出现过守护的人一个都不在场的情况,但要抱走一个大活人一定会遭到抵抗,总该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吧。况且这样的调包行动并非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办得到……很遗憾,到头来只能说这是不解之谜。”
“首先,怎么把人抱走就已经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警部激动地说,“出入肯定不经过走廊,如果那就是行动路径,一定会被人看到,这点可以确定。如此一来,唯一的通道就是面向庭院的窗户,可是窗户这么高又没有垫脚的东西,对方是怎么爬上来的?离开的时候还抱着一个人,又怎么下去?”
“唯一的可能是利用绳梯。”
“你说绳梯?荒唐!”警部火冒三丈,“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我非常确定没人有这样高超的本事,可以站在窗户底下把绳梯的钩子甩到这么高的窗框上,还得顺利钩住。纵使有人有这样的本事,钩住窗框的时候也会发出声响。这可不是个空房间,不可能的。”
的确,警部说得没错。但是,读者早已知道,洋子分明就是被人用绳梯调包的。那么,是凶手成功完成了警部所谓不可能的任务吗?不不不,就算他是个怪盗,不可能的事还是实现不了的。警部的思考中有一个盲点……不过,那是后话了。
就在他们进行小田原评定之际,一名刑警冲了进来。
“怎么样?”
警部性急地问道,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凶手显然不可能还在附近闲逛。
然而,倒也并非全无收获,刑警报告的内容是这样的:
“野崎先生不见了,之前他说去后面巡视就再也没回来。刚才我们去后面找过,没看到他。我们担心发生意外,便拿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房子后方的地面,结果在一个奇怪的地点发现一条新的汽车轮胎印。那该不会是凶手的车,而野崎先生,就是发现车子去追贼了吧?说不定……”
“莫非你想说,连野崎都被那个浑蛋掳走了?”
波越今晚的脾气特别火爆。
众人决定先去现场。于是博士、警部及K氏,带上手电筒,又准备了灯笼,在刚才这名刑警的带领下,前往宅邸后方。
到了之后,地面上果然留着一条清晰的轮胎痕迹,还有鞋印。除了刑警们的脚印之外,沿着围墙从正门过来的应该是野崎的脚印,另一只脚印好像往返于汽车尾部与围墙之间。
“凶手果然是爬墙进去的。”
警部看了之后下了判断。在他的命令下,一名刑警从正门绕过来,检查院子内部。但院子里植了草皮,很遗憾,看不出有什么脚印留下。
“如果野崎也被凶手掳走,那我们就更不能坐视不管了。或许只是徒劳无功,不过还是尽我们所能,追踪一下这条轮胎印吧!”
博士的这席话并不是特别对谁说的。他一手拄拐杖一手拎灯笼,弯腰驼背、拖着跛足蹒跚地往外走去。从一大早开始忙到现在,装义肢的那条腿大概让他痛苦不堪了吧。坚强的博士虽没开口抱怨,但他必定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博士的心里只有抓到恶贼这一个目标呢。”
想到这里,波越忍不住泪水盈眶。
“畔柳先生,您千万别勉强自己。这里交给我们,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种时候,腿不方便实在令我烦躁。”
博士不服输,倔犟地往前走。
只不过,不驯的话音刚落,才再往前迈了两三步的博士,突然“啊”的轻呼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由于院子里是一片荒地,地面上布满凹洞,心急的博士正是踩中了一个,才猛地摔倒,灯笼也从手里脱落,飞出去熄灭了。
警部等人连忙跑过来,亮起灯笼一看,倒在地上的博士抱着装义肢的腿,牙关紧咬,看起来非常痛苦。
“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博士,才走了一步就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再次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脸色非常糟糕。
于是,众人只好暂时停下追查线索的计划,不甘心的警部交代部下处理后续的问题,然后和K氏一起扶起博士,返回宅邸。
K氏劝他无论如何都得先去医院,但博士倔犟地拒绝了。
“我好歹也是个医生,放心,我自己还应付得了自己的腿。遗憾的是,今晚我已经无法协助搜查了。不好意思,府上的车子请借我用一下。”
于是K氏招来司机,让他备车。不巧的是,汽车轮胎居然爆了。无奈之下只好从远处叫来一辆出租车,临时将就着用一下。K氏本来还想亲自送博士回去,博士却说“这点小事不劳费神”,固执地拒绝了。
不过,幸好畔柳平安回到家了。如果叫来的出租车是凶手的,连博士都会被掳,由此可见凶手也忙得顾不上这边了。不过,博士虽然没中恶贼的奸计,脚伤却意外严重。第二天,他不得不卧床静养。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得力帮手的波越警部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