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点五十五分,梅森准时抵达四棕榈乡村俱乐部,那是个景色优美的球场,位于一长幅谷地,周围一带有白色灰泥豪华住宅,背倚绿荫盎然的山坡。

“我没带球杆,”梅森对教练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打了,也不知球杆摆到哪里去了。”

“木杆可能都乾掉了。”柯兰说着,用锐利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着梅森。

“有可能。”梅森说。

“你应该多打,”柯兰说。“我看你挺需要运动的。”

“我也想多找时间打。”

柯兰中等身材,看起来瘦长但结实,皮肤呈古铜色。他说:“梅森先生,我们一定可以帮你恢复水准的,你说你明天要比赛,是吗?”

梅森笑一笑说:“其实是有点被赶鸭子上架,有个朋友已很久没打高尔夫球了,他偶然提起,不知谁起哄,就说成要打对抗赛,还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奖品呢。我当然不希望被看成是个菜鸟。”

“你打过几次?”

“没几次,”梅森不得不承认。“我实在太忙了。”

柯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常上报的。”

梅森微微一笑说:“我的案件比较有名一点。”

“我们先去练习发球,看你挥得怎样。”柯兰说。

“我要买一套球具,”梅森说。“我懒得再去找我原有的球具了,找到了也不一定能用。”

“这个容易,”柯兰笑着说。“卖新球杆是我最乐意的了,你不用多开口,我就会拖着你去买。待我瞧瞧,你人高马大,腕力又强,我想想。”

他从架上拿起几枝长打杆,以及一枝五号铁杆。

“梅森先生,”柯兰说。“其实上果岭后,五十到一百码大概就能分出胜负。不过我想,你现在重视的是开球的问题。”

“我若能击出一个长球,一定会让我的对手斗志全无,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了。”

“嗯。”柯兰说着,领先走向练习区。

“你挥几杆我看看。”柯兰说。

梅森依言挥了几下。

“向后挥杆时,左臂要直一点。不要太快曲腕,注意球送出去后,重心才可移动。现在实际击一球看看。”

梅森一挥将球击出去。

“不赖,”柯兰说。“再试几下,让你练熟一些。”

他们练了约二十分钟,柯兰说:“梅森先生,你打得不错。我想明天应该没问题。要不要实地练一下?”

“好啊。”梅森说。

他们来到小型高尔夫球场,梅森又练了二十分钟。

“今天这样应该够了。”柯兰说。

“我要买的球杆呢?”梅森问。

“放心,我没忘记,”柯兰说。“我已经想好一套要给你的。”

“你们有没有已经配好的一整套……二手的?”

“是有几套,”柯兰说。“但梅森先生,我已经想到一套新的,非常适合你的身高和体型。”

他们走进教练商店,柯兰拿起一个球袋,再走到架子那边选了一枝木杆。

“我想,这个最适合你了。”柯兰说。

梅森望着吊在墙上那六、七个已装有球具的球袋说:“这是什么?”

“有些是我在用的,有些是要卖的。”

“怎么会有人要卖呢?”梅森问。

“其中一套的主人心脏病发,不得不放弃高尔夫球。他如果肯听我的劝告可以打好几年的。他有点胖,急于减肥,结果打的时间太久又太费力,把自己弄垮了,现在可再也不能打高尔夫球了。”

“这个漂亮的马皮袋子又是谁的?”梅森问。

“这个人突然在球场上死掉。那天天气很热,他打过头了,身体承受不住。那天早上他和人打对抗赛,先打了十八洞,到会所去休息,后来这个傻瓜好像和人打赌,又出去打了九洞,好让对手有机会扳回一城。高尔夫球常为人所诟病,其实很多不幸都是源自人们的不慎、无知或愚蠢。”

“我想买这一套,你看怎样?”梅森问。

柯兰摇摇头说:“梅森先生,这一套有很多球杆你都用不上,也绝不会用的。你需要的是几枝木杆、四枝铁杆和一枝轻击杆。其他的都只会让你混淆不清,反而会出师不利。”梅森两眼仍盯着那套球具。“这套球具摆在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不久前有个人来看过。他想买,但是嫌太贵。”

“这一套是要卖的吗?”梅森问。

“是要卖的,但目前我还没标价。死者的遗孀说由我自行定价。”

“你认为可以卖多少?”梅森问。

柯兰深深地望着梅森,良久才说:“梅森先生,你究竟为什么要买这套球具?”

“我想这套球具会让我在球场上显得很出色。”梅森说。

“那也只是初步的印象而已,”柯兰说。“但我希望的是你能赢得比赛,最起码要能表现出最佳的实力。”

“你说得没错,”梅森说。“你就帮我选一套好了,不过,我对这一套还是很有兴趣,一般的标价到底是多少?”

“当然要看球具本身的价值,”柯兰说。“我想大概可以卖到一百七十五元。”

“这样吧,”梅森说。“我出一百四十五元。不过你得让我带回办公室再开支票。”

“这我恐怕没有权利决定,”柯兰说。“等一下,你先试试这枝轻击杆,你拿着这个球,到外面的练习区去试挥几下,看你能不能抓到那种节奏感。梅森先生,你最好站在球后面远一点的地方,重心稍微落在右边的臀部,力量均匀,顺势一挥,要对准球。我想这枝轻击杆的平衡感很适合你。”

梅森谢过他,拿着球和杆子到外面练习,五分钟后便进来说:“很不错,这枝应该可以。”

“我想也是。”

“刚刚出的价怎么样?”梅森问。

柯兰微微一笑说:“我打电话给球主的遗孀,她拒绝了。”

“我很想要这套球具,”梅森说。“价格高一点没关系,她出多少价?”

柯兰摇摇头说:“她决定不卖了,她想留下来当作已故丈夫的纪念。她说他生前都会把球具留在家里,现在那个房间变得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寂寥。她要我今晚回家时,顺便带去给她,我已经答应了。”

梅森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无可奈何了,我真的很喜欢这套球具。”

“你摸都没摸过,怎么会这么喜欢?”柯兰说。

“我是没摸过,”梅森说。“但光是看外观,我就很喜欢了,尤其是球袋。”

“这套是很不错。”柯兰说着,走过去另外帮梅森挑选球具。

梅森说:“我支票簿没带出来。”

“没关系,我们这边有很多空白支票,填一下就行了。”

“谢谢,”梅森说。“我得赶快去练习练习了。”

“练习是很重要,”柯兰说。“但可别练过头了。”

梅森填完支票,将新球具放到车上,向棕榈泉的方向驶去。

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等在路旁的德瑞克连按两次喇叭。

梅森听到喇叭声,立刻把车停到路边。

“高尔夫球打得怎样?”德瑞克问。

“一塌糊涂,”梅森说。“关节都不灵活了,都怪平常待在法庭的时间太长,运动的时间太少。你把信放进球袋里了吗?”

“放进去了,”德瑞克说。“而且做得很漂亮。我带去的那个年轻人是个标准的高尔夫球迷,他在店里面问东问西的,教练都没时间注意到我。”

“你知道是哪个球袋吗?”梅森问。

“一下就认出来了,”德瑞克说。“袋子上印有艾伍德的名字。你那边怎么样?”

“我已经引起柏妮丝的疑心了,”梅森说。“我想我做得很有技巧,她不会想到偷放信这一招,但她一定会觉得,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买她先生的球具。”

德瑞克笑起来。

“所以说,”梅森说。“现在饵已经放好了。”

“我们可以撤掉一些人了吧?”德瑞克问。

“所有的人都撤掉,”梅森说。“盲眼妇人那边,我们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不需再盯梢了;苏菲亚家附近,今晚也别派人,我不希望把猎物吓跑。”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自己去盯梢吗?”

梅森摇摇头说:“不是盯梢,我们要在苏菲亚家里过夜。”

“等一下,等一下,”德瑞克抗议说。“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没有权利待在那里……”

“傻瓜,”梅森说。“我们是代表凯瑟琳去的。凯瑟琳有前门的钥匙,又有个房间,房间里还有她的东西。艾伍德太太说过,凯瑟琳或她的代理人随时都可以回去拿行李的。”

“是可以去拿行李,”德瑞克说。“但不是在那里过夜。”

梅森很有把握地笑一笑。“保罗,我们可能不必待一整夜。”

“我昨晚没睡饱。”德瑞克抗议说。

“我也没睡饱啊,”梅森说。“也许今晚我们可以轮流睡。”

“我们进得去吗?”德瑞克问。

“没问题,”梅森说。“凯瑟琳的钥匙在我这里,警方也已经解除封锁了……”

“万一警方也设下陷阱……”德瑞克说。

“那就算我们帮警方诱敌好了。”梅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