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里·哈蒙兹一直睡到快11点,在凯茜和杰克的婚礼上喝了太多的香槟酒,她到现在还有些头晕。脚触到木地板的一刹那,她痛苦地喊了一声,都三月中旬了,还是冷得要命。她伸手从床尾凳上拿过睡袍,踮起脚尖在地板上探来探去地找她的拖鞋,大脚趾碰到了一只缎面拖鞋,她把一只脚伸进温暖柔软的鞋中,又再四下里寻找着另一只。等她后来下了床,弯腰往床下面一看,才找到另一只拖鞋。绕过床尾的时候,她的屁股不小心撞到了金边古董储物椅。

她有些郁闷,看来今天诸事不顺啊。去过卫生间,洗了手,用冷水洗了脸,她没照镜子便直接穿过过道去了厨房。她检查了一下咖啡机,看看昨天晚上自己是否忘记准备咖啡了,她的确忘了,这下好了,还得等上一会儿才能喝到清晨的提神汤。她迅速行动起来,研磨咖啡豆,把自来水从滤杯里倒进去,一切准备就绪。

咖啡在做着的时候,她也开始做她的周日例事。她不去教堂做礼拜,因此可以悠闲地度过一周开始的这一天,把晨报从头到尾细细研读,给自己修修手脚指甲,下午靠在自己的安乐椅里读上一本好书,去看一场电影,和朋友出去吃晚餐。

可她最好的朋友——在邓莫尔惟一真心待她的朋友——去度蜜月了,要离开两个星期。她不嫉妒凯茜的幸福,凯茜有十四天美妙的时光可以与新婚丈夫尽情缠绵。凯茜浪漫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这一切只是让洛里更加明白这种幸福永远也不可能降临在她身上。

她趿拉着拖鞋走去前门。她的房子是一幢上世纪20年代的板式平房,就坐落在邓莫尔中心的边缘。洛里叹了口气,浪漫的梦想不会在她这样的女人身上实现,她曾有过一次可以永远幸福生活下去的机会,但她自己一手毁掉了这个机会。凯茜能得到第二次幸福,并不代表她也可以。

打开前门,她四下察看,门廊、人行道、前院,看到周日的报纸挂在两根细细的杜鹃花的花枝之间,摇摇欲坠。真烦人!此刻的疾风暴雨,看来要下上一整天了,三月里的风吹在身上还像是二月的冷风。她打着冷战冲下台阶,抓起包在玻璃纸里的报纸,再跑回屋里。

已经能闻到咖啡的香气了,等她脱掉湿了的家居服和睡袍,换上干燥温暖的衣服,咖啡就能好了。刚往客厅里走了几小步,她又停了下来,折回前门,真是的,她忘了把车道那一头信箱里周日的信件拿出来,最好趁湿衣服还没换的时候去拿。

等把信件拿回来,洛里已经浑身湿透,她把一小沓信件和周日的报纸摔在小门厅里半圆型的桌子上,自己往卧室走去。

十分钟之后,她已经换上轻便的羊毛休闲裤及同质地的套头衫,一面品尝着清晨第一杯咖啡,一面把报纸从玻璃纸保护套里倒出来,将报纸连同没拆开的信件一起拿回了客厅。她靠在舒适的安乐椅里,把脚搭在配套的脚凳上,浏览着晨报的标题新闻。今天她最想看的是生活版,她闺中密友的婚礼彩照就登在结婚通告版上,照片中的凯瑟琳·坎特雷尔——不,现在该叫凯瑟琳·珀杜了——在向她微笑,那是凯茜最美的时刻。

洛里心中感慨,泪水泫然欲滴。要幸福,凯茜,一定要幸福,你值得拥有这幸福。

或许这就是洛里永远无法真正幸福的原因,洛里·哈蒙兹不配拥有幸福。

她折起报纸,放到一边。她要把凯茜的照片剪下来,再去看报纸上的其他内容。和平常一样,周六的信件不多,即使是在她与凯茜合开的古董店珍宝阁里,情况也是这样,不过最好还是先看看信,把账单留下来,其余的都丢掉。她一封封地拿起来,丢掉了六七封不同慈善组织要求捐款的信件,如果每个这样的组织她都经常去捐款,很快就会把自己的薪水全部花光。她只留下一份账单——信用卡对账单——放在茶几上,明天她会写一张支票寄出去。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进入”21世纪,用电子方式支付所有账单。

膝盖上还有一封信,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不,不会的,不要,不要再来一封。

不要这么快下结论,看起来好像并不能说明就是一个人写的。

她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次,仔细研究着信件的正反两面,她的名字和地址被打印在一张白色地址签上,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和那封信一模一样。

和第一封信一样,第一封信寄自田纳西州的诺克斯维尔,而这一封的邮戳是孟菲斯。

洛里撕开一边,取出一张白色的纸,打开信的时候,她的手簌簌发抖,有那么半秒钟时间,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心在怦怦剧跳。

午夜即将来临,祈祷吧,请求宽恕吧。准备好后事,你已被列入名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你,下一个死的人会是你吗?

洛里坐在椅中,愣愣地盯着那封信,直到信件上的字迹变成模糊一片,她僵直的手指紧紧攥住信纸的边缘,闭上眼睛,竭力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

这封信和她一个月前收到的第一封信如出一辙。第一封信让她很不安,但她当时正在筹备凯茜的新婚送礼聚会及婚礼,她觉得那不过是某个无事可干的神经病发来的无聊信件罢了,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想来杀她呢?她既不是富婆也不是名人,而且,她觉得自己没有恨她恨到要杀死她的仇人。

然而,第二封信又来了——第二封死亡恐吓信,她还能就这样对它不予理睬,像上一封信一样把它扔到垃圾箱里去吗?

一封信的确有可能是个恶作剧。

两封信则意味着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在某处潜伏着,想要威胁她,至少是威胁。

难道他们真的想要杀死她吗?

迈克·伯基特把麦片分别倒进三只碗里,加上牛奶和蓝莓后端上桌。九岁的女儿汉娜拿起勺子开始吃起来,十一岁的儿子小迈克嫌恶地望着蓝莓直皱鼻子。

小迈克带着哭腔问道:“非要把这些都吃掉吗?”

“是哦,”迈克对他说,“至少吃一部分,好吗?蓝莓对身体很好的。”

“谁说的啊?”

“我打赌是舍曼小姐说的,”汉娜说道,“我听到她说过自己吃什么——蛋白饮料啦,豆腐啦,还有豆奶什么的,都是和那个一样难吃的东西。”

“花样真多。”小迈克小声嘀咕了一句。

阿比·舍曼是迈克约会了几个月的女朋友,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都特别不喜欢她,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阿比千方百计讨两个孩子的欢心,他们俩不止一次地对她无礼,她都不去计较。迈克无法理解孩子们的态度,阿比总能让他想起去世的妻子莫莉,所以他认为孩子们应该会自觉自愿地接受她。阿比有着和莫莉一样漂亮的脸庞,蓝色的眼睛,略带些草莓红的金发,身材苗条健美。

阿比就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

迈克加快速度大口吃掉自己的麦片,把撒在麦片上的蓝莓也勉强吃了下去,最后又喝了一小口咖啡,这是第三杯咖啡,已经不怎么热了。

“你们俩加快速度,”他对孩子们说,“还有不到一小时主日学校就开始了,这周我们要是再迟到的话,奶奶可是要好好地教训我们了。”

从四年前莫莉离开之后,他的妈妈就开始帮他照顾家庭,他不敢想像如果没有妈妈他该怎么办。孩子们和他一起生活,他每天早上送他们去学校,妈妈下午把他们接回家,照看他们,直到他下班回家。他是县里的治安官,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接到任务出警,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只有打电话给他的妈妈,而妈妈就是来救急的那个人。

昨天他睡得很晚,在最好的朋友的婚礼上一直跳舞,真想今天早上一直睡下去,让他妈妈把孩子们领去主日学校。可是,作为单亲家庭中的父亲,他一直努力给孩子们树立良好的榜样,包括吃掉难以下咽的蓝莓。

迈克把凉掉的咖啡倒进水池,冲了冲杯子,把杯子和碗勺一起丢在水池里。他向窗外望了一眼,暗自叫苦,这雨要是晚一天下该多好,他们不止是上午要去主日学校做礼拜,还要接阿比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去迪凯特看下午场的电影。

“我把麦片都吃掉了,蓝莓吃了一些。”小迈克一边说一边把喝剩的几滴牛奶以及四分之三的蓝莓倒进垃圾桶。

迈克笑着点点头。每次看到儿子都让他想起莫莉,一样的金红色头发,一样的蓝眼睛,一样的小雀斑;汉娜长得就像他,大嘴巴,宽下巴,棕黑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可是汉娜继承了莫莉的个性,温柔随和;儿子则很有潜力成为像他当年一样的风云人物。

汉娜把自己的空碗放进水池,望着迈克问道:“今天早上我能不能穿我在杰克和凯茜婚礼上穿的裙子去教堂?”

“穿那个去教堂有点儿隆重哦,是不是?”迈克对小姑娘该穿什么衣服基本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妈妈给汉娜穿去婚礼的绿色拖地长裙肯定不适合穿去主日学校。

“我好喜欢它的,爸爸,很漂亮的,和首席伴娘洛里小姐的礼服是一样的颜色。”

迈克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让女儿去模仿的人就是洛里·哈蒙兹。

他对汉娜说:“穿那件白领子的蓝裙子。”

“上周日就穿的那件。”

“那就挑件别的,但不能穿婚礼上的绿裙子。”

“哦,好吧。”

“快点吧,去刷牙换衣服。”迈克轻叩腕表的表盘,“我要你们俩在二十分钟之内准备好,你们可以在路上背诵《圣经》给我听。”

迈克走出厨房,他没洗碗,等晚上再来开洗碗机,擦桌子和台面,他得马上冲个澡,把胡子刮了。

走去卫生间的路上,他竭力克制住每一个去想洛里的念头。上一周他俩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回到邓莫尔这么多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一般情况下,他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但这几天他们却被硬拉到一起,因为他是杰克的伴郎,而她是凯茜的首席伴娘。既然婚礼已经结束,他就不会再见到她了,这让他感到安心。

打开淋浴,迈克脱掉睡裤和T恤,站到热水下。好吧,一想到洛里他就会冲动,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她很美、很性感,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这是正常的男人想到美女都会有的正常反应。洛里是个性感尤物,但绝不适合他,也绝不适合他的孩子们。也许阿比不那么性感,但阿比是位淑女,能让他引以为豪,能当好孩子们的继母。

洛里·哈蒙兹却是个荡妇!

灰暗、阴沉、凄凉,这样的天气配合她的心情堪称完美。玛莉娅·珀杜站在厨房的窗户前注视着清晨的大雨,豆大的雨点落在后院,激起一片迷濛水雾。她在这幢房子里长大,昨晚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这里过夜。这里有她人生最初七年的许多美好回忆,若再往后回忆,这里可就成了噩梦频发的地方,在残忍的继父暴君般虐待下的十一年。

她轻轻甩了甩头,想甩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从窗前转过身,她拿起厨房台面上自己的咖啡杯。她通常不怎么吃早饭,一片水果或是一杯果汁,她就能捱到中午,但没有半壶咖啡可不行,她对咖啡因有瘾。

拿着半杯咖啡,她慢慢踱出厨房,走去后面的小书房。那对新婚夫妇已经到达巴哈马了吗,她在心中想着。她的哥哥杰克昨天才和凯茜举行了婚礼,她做了伴娘。

玛莉娅暗自叹息,上帝啊,她憎恨婚礼,但她爱杰克,同时想到凯茜不一般的经历,这才同意参加婚礼仪式。她从来不相信幸福的婚姻生活这回事。杰克记得他们的父母是幸福的,但那时他们还是正常普通的美国四口之家。父亲出车祸去世时她才刚上小学二年级,她已记不得父亲的样子,她只记得母亲与诺兰·里夫斯的婚姻。

等她长到开始交男朋友的年龄,她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结婚,她永远不会信任一个男人到可以说出“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的誓言的程度。

她坐了下来,蜷缩在宽大的皮沙发里,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去拿电视遥控器。搜了几个频道,她找到一个地方电视台的早新闻节目,把电视静音,她举杯小口喝着浓郁香甜的咖啡。这是一杯黑咖啡,加了许多糖,不,应该说是代糖品。姑娘得注意保持自己的体型,玛莉娅只有一米六左右,曲线玲珑,保持苗条可是要常抓不懈的工作。她正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靠进沙发,手机响了起来。半小时前下楼的时候,她把手机放到全棉针织衫的口袋里。在总部位于诺克斯维尔的鲍威尔私人侦信社干了四年的调查员,她很清楚到哪里都不能离开她的苹果手机。

看到来电号码,她微微一笑,把咖啡杯放到茶几上的杯垫上,“早上好,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妮科尔·鲍威尔哈哈大笑,再次听到妮可妮科尔的昵称。的笑声真令人愉快。她是玛莉娅的老板兼好友,这一年她过得很不顺。有一段时间,玛莉娅一直在担心妮可和格里夫下文中“格里芬”的昵称。的婚姻是否还能维持,不过最近他们似乎已经解决了问题。虽然玛莉娅知道格里夫仍有事情瞒着妮可,但她不应该去管这事。

“我想告诉你,我和格里夫准备出去一周,就我们俩,算是二度蜜月吧。我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这是格里夫的最高机密,准备给我一个惊喜。”

怎么突然间都去度蜜月了?

不过两对人去度蜜月而已,她在心里说道,不能因为你自己对婚姻敏感就认为别人都没有幸福到永远的机会。

“太棒了,好浪漫啊!”

“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你都得通过桑德斯,”妮可说,“格里夫让他暂时代管。”

“我想不到我会需要什么与鲍威尔公司有关的东西。我在休假,嗯,算是吧。坐在家里,密切关注我的小侄子,虽然塞思实际上是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所以也不算真正的休假。”

“怎么样——住在儿时的房子里?”

“这老房子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杰克和凯茜把房子彻底修整了一遍,除了骨架子没变,里面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们把外墙漆成维多利亚那个年代的颜色,和房子最初建造时的颜色很像。”

“那么住在里面没有勾起不愉快的回忆?”妮可问道。

“有一些,但还算好。”

“很好。”妮可顿了顿,说道,“多往好的方面想,为我——为我们——好吗?我和格里夫深爱着对方,婚姻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但我们在一些根本问题上存在着分歧,希望能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把这些问题解决掉。”

“祝你好运,送给你千千万万个祝福。”

“谢谢,回来再聊,再见。”

“再见。”

玛莉娅把苹果手机放回衣服口袋。

她真心祝福妮可和格里夫。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是那么幸福,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如果要赌哪一对夫妇能白头偕老,玛莉娅肯定会赌上妮可和格里夫。

曾经有两个人向玛莉娅求过婚,她却从来没有被结婚的念头打动过。一旦恋人变得认真,她就会分手,断绝往来。和她交往过的都是非常出色的男人,每个人和她都很般配。听说布拉德·道格拉斯已经结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她和布拉德谈了两年恋爱,还同居过一段日子。

读大学的时候,她把处子之身交给了诺厄·拉博德,那是她第一次坠入情网。诺厄英俊、聪明,是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毕业一周之后,诺厄向她求婚了,她只是看了一眼诺厄捧在手里的独粒钻戒,便浑身冒冷汗。他做好了结婚的准备,可她还没有,也许永远都准备不好。分手不到一年时间,有个朋友打电话来告诉她诺厄死于谋杀。即便是现在,十年之后,当她想到诺厄没有机会过上完满幸福的人生,她的心都在疼。太不公平了。人生没有公平可言,这个道理在她还是爱向妈妈撒娇的小姑娘时,就已经明白了。

洛里开着车三次经过迈克家,想鼓起勇气停下来去按门铃,告诉这位县治安官她收到了第二封死亡恐吓信。假如他要求看看这两封信,那她就告诉他第一封被她扔进垃圾箱了,他会看第二封信,会认定信是她自己写给自己的,以便制造出和他重修旧好的理由。真气人!难道他就认定了她如此饥渴吗?

假如他相信她,他又会怎么做呢?让她明天上午去治安办公室报案?他肯定不会对她有任何私人感情,他会把案子交给某位警官,从此不再过问。

若是在过去,迈克会不惜性命保护她的安危。那时候,他深爱着她,坚信她会成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后来她却坐上飞机去加利福尼亚圆她的明星梦,十七年了,无数次的心碎都过去了。

洛里减速,在停车标志牌下停下她的福特锐界多功能车,看了看手表——下午2点46分。究竟该怎么办呢?她还能向谁求助?

不能找迈克。

不能找邓莫尔镇的警察,因为就算他们认真对待这起人身恐吓事件,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她得找一位私人侦探,私人侦探能查出写信人的身份。

洛里脑中灵光一闪,她知道应该向谁求助了。

十五分钟后,她开进了西四街121号的车道,泊好车,走进前院门廊,按响了电铃。

玛莉娅·珀杜开了门,她是杰克的妹妹,纯正的金发美国人。她微笑着说:“嗨,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今天可不是串门的好日子,我还以为只有鸭子会过来呢。”

洛里问道:“你有空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玛莉娅笑了起来,“你打扰我在笔记本上玩纸牌了。”

洛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呃……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帮帮我。”

“那好,进来说吧。”

洛里走进了高大宽敞的门厅。

玛莉娅说:“去后面的书房吧。”

洛里跟在闺蜜小姑子的身后,来到温馨舒适的小书房,玛莉娅问她:“喝热茶还是咖啡?”

“不喝了,谢谢,不想喝什么。”

“坐吧。”

洛里点点头,依然站着,“我想请你,我不知道要多少钱,但我需要一位专业人士。”

玛莉娅瞪大眼睛看着洛里,“出什么事了?”

“一个月前我收到一封恐吓信,我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就把信扔了,也把这事儿忘了,但我又收到了第二封一模一样的信,信是昨天到的,但我今天才看到。”

“信你带来了吗?”

洛里从皮包里拿出信递给玛莉娅。

“你觉得能从信封或者信纸上取到指纹吗?”洛里问。

“能啊,你的指纹,邮递员的指纹,所有可能接触到这封信的人的指纹,不过我觉得写信的人一定不会把自己的指纹留在上面。”

玛莉娅从信封里抽出信念了起来。“你觉得什么人会有杀你的动机?”

“没有,没有人。”

“信里面的话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有没有你觉得眼熟的语句?”

“没有。”

“你觉得这个人——不管是男是女——说的‘午夜即将来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真不知道,”洛里说,“你觉得这是真的?的确是有人想要杀我吗?”

“我不知道,不过再对第二封信置之不理就有些愚蠢了,”玛莉娅对她说,“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我们马上就联系迈克·伯基特——”

“不要!”看见玛莉娅困惑的表情,洛里解释道,“我自己也可以去找迈克的,但我没去,他不会认真对待这件事情的。你知道,我们……呃……我们过去有过一段,我不想让县里的警察插手,特别是迈克,现在不要,等我们找到真凭实据再说吧。”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洛里点点头。

“这不是玩笑,是真的。”

“那么你认为有人想要杀我?”

“有可能,最保守的想法是,有人想要恐吓你。”

最近的一封信他们都收到了吗?信件他从哪里寄都可以,不过让信盖上孟菲斯的邮戳似乎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所以他赶在一天之内回到了孟菲斯。以后,他会在离开县里之前就把信寄走。他喜欢想像每个人打开信时的反应,他们肯定会祈祷,千万不要又是一封死亡恐吓信。

他不禁微笑起来,指尖在合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滑动,信件都存在电脑里,没必要每次都写一封新的,第一封已经写得很完美了。

他只能想像大家收到信时的迷惑不解,这信是谁寄的,为什么要寄这样的信。一群蠢货!

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也许是被某个机灵能干的联邦调查局侦探查出,不过待到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该死的都死了,罪恶受到惩罚,过去的残酷丑陋被抹去,最妙的是,没有人会怀疑到他。

他拿起刚才倒的一杯霞多丽葡萄酒,在他最喜欢的椅子里坐下,小口品尝着葡萄酒,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

这部特别的电影,他有十几张碟,既有DVD也有VCD。如果他有能力买回市场上的每一张碟,他就会去买,然后全部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