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已时日无多,去年感恩节之后不久医生就下达了死亡判决,如今过了圣诞,又过了新年,他用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四期胰腺癌,有几个月好活,但最多一年。现在的他,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
特拉维斯·迪拉德的指尖滑过红木书桌冰冷光洁的表面,十年前设计师特意选来这件价值两万五千美元的古董配他的办公室。钱对他不是问题,所以他身边的物件无一不是精品,住着价值三千万的房子,拥有十二辆高档汽车,抽的是古巴雪茄,喝的是库克陈年香槟世界顶级香槟品牌之一。,穿的是阿斯特与布莱克成立于2004年,专为各国客户提供手工定制的高级男装。纯手工制作的西装和莫莱斯基享誉世界的高档皮件品牌。的皮鞋。
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如今一切都变了。在加利福尼亚,离婚是最昂贵的行为,虽然他已经尽量把财产转到第二任妻子和第三任妻子那里,可还是没能斗过精明能干的第五任妻子,她弄走了好几百万美元的财产,连他和律师都追查不到。
他转身望向超大的玻璃窗,窗外是壮丽辽阔的太平洋,无与伦比的自然之美——只是还比不上人体的美,最成熟的男人与女人的身体才是世间的最美。
特拉维斯喟然叹息,啊,美好的往昔啊。
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还不知感恩,你这老东西。
他并非一贫如洗,他还拥有这幢海滨别墅,那是第二任妻子留给他的。瓦莱丽,亲爱的瓦莱丽,我欠你的太多了啊。她教会他如何享受生命中美好的事物,虽然他从未爱过她——他又真心爱过哪一任妻子呢?但他会永远感激她留下的百万美元。
他还拥有四十部电影的版权,这四十部成人电影最近刚刚发行了DVD版本。虽然这些电影的收入无法满足他过惯了的奢华生活,总还是能够支付些账单,让他和最后一任妻子维持表面上的风光。他的第六任妻子唐年轻漂亮,身材惹火,她不是那么聪明,经过第五任妻子的折腾——就是把他扫地出门的那个——特拉维斯对娶到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漂亮宝贝已经超级满意了。
依照他的标准,他度过了美好的一生,简直就是超级棒的一生。有多少男人能说他们玩过几百个漂亮姑娘?从十四岁第一次尝过禁果之后,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长得不英俊,不过相貌平平而已,可他胜在床上功夫好,人又相当自负,这两样法宝足以俘获女人的心。
假如上天给你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会不会走一条不同的路?妈的,才不呢!他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开心圆满,从无悔意。
也许有件事情要后悔,医生说每天两包烟的习惯是他患上癌症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狂热的教徒一定会说这是他的报应。去他们的,让那些假道学、伪君子滚远点儿。一个男人只要他还喜欢女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的身体?!他拍的电影迎合了每一个正常男性的正常欲望。
“迪拉德先生?”路易·唐轻咳一声,“您的客人就快到了,要不要我——”
“已经这么晚了吗?”特拉维斯转过脸望着跟了他二十年的管家,他把路易当作朋友,或许是惟一真心待他的朋友,“我要的材料你都准备好了吗?”
路易说:“所有材料都在您书桌上的红色活页夹里面,是我早些时候放在那里的。”
是啊,是的,他是放在那里的,特拉维斯想起来了,真奇怪,最近他总是爱忘事,“谢谢你,我忘记了。”
“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我……嗯……我一直在想这些谋杀案,有人杀了希拉里、迪安和查理。希拉里和迪安是圈子里最优秀的,你知道的,这两个人我都非常喜欢。”想到自己有多“爱”希拉里,他忍不住笑起来,上帝啊,她在床上可真是浪荡无边。“查理是个活宝,太能搞笑了,我也很喜欢他。”
“是的,先生,他们的遭遇令人惋惜。”
“真他妈的可惜啊,他们还很年轻,不该就这么死了。”特拉维斯一拳砸在红木书桌上,“他妈的,我也还很年轻,也不该就这么死了,现在的人都能活到一百岁,我至少还应该再活上二十年。”
路易望着他,黑色的眼睛中满是关切与同情。
特拉维斯挥了挥手,咕哝着说:“等鲍威尔侦信社的人到了,带他们去客厅,我也去客厅喝点麦卡伦麦芽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中的极品。,再抽支哈瓦那雪茄,剩下的每一天我都要好好享受,该吃吃,该喝喝,最后该死就死。”
特拉维斯·迪拉德同意4点30分和他们见面,地点在他位于太平洋海岸公路上的海滨别墅。鲍威尔侦信社在诺克斯维尔的总部迅速搜集了更多有关迪拉德的资料,包括他所有资产的详细情况,他好像已经不得已卖掉了一座名为贝莱尔的庄园。二十年前他娶了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庄园属于他的妻子。当时迪拉德正是色情电影制片业冉冉升起的新星,这女人比他年长许多,结婚两年后就死于心肌梗死,迪拉德继承了这座庄园。
“第二任妻子资助了迪拉德的前十部电影,”德里克读着笔记本屏幕上的信息,“不过她去世之后,第三任到第五任妻子几乎让此人破产,特别是第五任。现在他只剩下马利布的房子,两辆古董车,以及四十多部电影的版权。”
玛莉娅开着租来的车,下了高速公路,转往通向迪拉德别墅的小道,“他多大年纪?”
“嗯……”德里克搜索着社里上午传来的文件,“六十六岁,为什么这么问?”
“他现在的妻子多大年纪?”
“二十二岁。”
“还真般配,她是色情片明星吗?”
“是的,不过和老板结婚之后,她就退出演艺圈,专心做他身后的女人。”
玛莉娅停下了车,这是一幢钢筋水泥的现代建筑,两层的白色小楼,落地大窗,还有太平洋的无敌海景,她长长地吹一声忽哨,“这得值多少钱?”
“估计价值为1,195万美元,在马利布一带算是比较便宜的房产了。”
“这说明他根本没破产,除非这个新老婆再和他离婚,再拿走他一半财产。”
“不可能了,她签了一份婚前协议,如果她不能够维持与迪拉德的婚姻关系直到他去世,她将只能得到一百万美元的现金,仅此而已,我想这家伙是学乖了。”
玛莉娅冷笑,在她看来,特拉维斯·迪拉德就是个恶棍,是人渣中的人渣,迎合人性中最原始的本能,哄骗满怀梦想、年轻无知的少女。
打开车门,她下了车,和德里克一起来到掩映在繁茂藤蔓下的大门前。
“收起你的利牙,乖一点,”德里克对她说,“如果迪拉德觉得你对他有成见,他马上就会闭嘴,拒绝合作,我们希望他能友好些,多谈些,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指责他,明白了?”
“听你这话,好像我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新手——”
大门开了,一位身材矮小的亚洲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玛莉娅说:“我们来见特拉维斯·迪拉德先生。”
“我们预约过,”德里克补充道,“我们是鲍威尔侦信社的,我是德里克·劳伦斯,这位女士是玛莉娅·珀杜。”
“请这边走,迪拉德先生在等你们。”男人转身径直走了,玛莉娅和德里克赶紧跟上。
前厅是光洁的瓷砖地面,上铺一张绘有虎图的长方形地毯,左边墙上立着一只红黑两色、彩绘雕花的中式壁橱。他们走进了无比宽敞的客厅,至少有三百平方米的面积,四面墙中有两面装有落地大窗,可以直接俯看太平洋。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沙滩,玛莉娅忍不住惊呼起来,不过她还是竭力把目光关注在从石头壁炉前的白色沙发上站起来的一个谢了顶的、骨瘦如柴的男人身上。
这位形容枯槁的秃顶男人是特拉维斯·迪拉德吗?他看上去可不止六十六岁,倒像是八十六岁。尽管这人和他们拿到的照片很相像,她还是觉得他更像是迪拉德的父亲,而不是他本人。
在门口接他们的男人通报道:“先生,珀杜小姐和劳伦斯先生到了。”
“谢谢你,路易,”特拉维斯微笑着弹掉雪茄上的烟灰,而后把没有熄灭的雪茄搁在玻璃钢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二位请进,请进来坐吧。”
玛莉娅看到一瓶喝掉一半的烈酒——她猜应该是威士忌——就放在烟灰缸旁边的方格纹杯垫上。濒临死亡的人,恐怕喝什么,抽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玛莉娅和德里克在另一张正对着迪拉德的白沙发上坐了下来。
迪拉德问:“你们是私家侦探社的侦探,对吗?”
玛莉娅答道:“鲍威尔侦信社。”
“嗯……这家的老板很有名气啊——叫什么来着,鲍威尔,亿万富翁。”
“没错,格里芬·鲍威尔,”德里克说,“我们社受希拉里·芬奇·钱布里斯和迪安·威尔逊家人的委托,调查钱布里斯太太和威尔逊先生被害的案件。”
“希拉里和迪安真太不幸了,还有查理,我刚才还在和路易说,”——他抬起手指了指仍站在房间一角静候吩咐的管家——“在今天早些时候。好人,他们三个都是。”
玛莉娅心想,在你的世界里,他们三个都是好人,可在现实世界里,在大多数人生活的世界里,他们可不是。
“哦,对了,你们二位想喝点什么吗?路易可以煮茶,煮咖啡,还能做鸡尾酒,还有——”
“不要什么,多谢。”玛莉娅的声音有些生硬,当然她不是故意的。
迪拉德飞快地看了管家一眼,示意他退下,而后盯住玛莉娅,“你的模样很漂亮,小宝贝,多大啦?28?30?现在人们都喜欢年轻的小萝莉,不过像你这样的熟女依然有市场。”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玛莉娅瞪着这老男人,他在说她的长相很适合当色情片明星,真是这样吗?德里克突然发出“吭吭哧哧”的怪响,玛莉娅立刻扭头看着他,他没事,就是在憋着不笑出声来,玛莉娅绷起脸,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
“别生气,小宝贝,”迪拉德说,“我这是在赞美你。”他瞟了一眼德里克,“聪慧的职业女性是怎么啦,在听到男人的赞美时为什么不能欣然接受呢?”
如果真是赞美我当然会接受,这句话玛莉娅几乎脱口而出,但她忍住了,努力地忍住了。
德里克耸耸肩,这该死的男人!他递了个眼色给她,笑着问迪拉德:“对于是谁杀了三位明星,您有什么看法吗?”
“一点儿也没有。”老男人摇摇头。
玛莉娅问道:“你最后一次看到他们,分别是在什么时候?”
“很多年前了。”
“那么最近你和他们都没有联系了?”
“没联系。”
德里克问:“你是否和《午夜假面舞会》的相关人员——包括演员及其他工作人员——保持联系?”
迪拉德伸手从身旁的沙发垫上拿起一只红色活页夹,翻了几页,又停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眼镜来戴上,把资料浏览过一遍之后,他望着对面的两个人。
“我让路易把这部电影所有参与人员的资料都整理出来。整整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之后我又拍过好几部,都是很有艺术气息的独立制作,非常受欢迎,演员也很出色。”干柴般的食指点了点活页夹,“我看了一遍所有相关人员的姓名,我得承认有几个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演员的名字我都记得。”他苦笑,似乎在为记忆消退而苦恼,“至于你们的问题,是的,我的确和几个人保持联系,不是很多,是几个仍然留在圈子里的人。”
“是吗?”玛莉娅问,“是谁还在圈子里?你都和谁保持着联系?”
“嗯,劳拉·卢·罗伯茨,《午夜假面舞会》的编剧之一,现在仍在给其他的制作人写剧本,其实她有很严重的肺气肿。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不过她写的东西就是我想要的。已经快六十岁了,人老珠黄,不过她也用不着在电影里露点就是了。”
迪拉德哈哈大笑,每一声都刺激着玛莉娅脆弱的神经。这家伙真够下贱的。
“还有别人吗?”玛莉娅尽量掩饰自己的厌恶。
“摄影师杰夫·米斯纳,现在是导演了。几年前他导演了我最后一部电影《不择手段》。他和飞芙结了婚,飞芙本名叫琼·戈因斯,她也演过《午夜假面舞会》的,现在在互联网上拍了几个热门视频,富得流油。我和桑尼·沙格·德古兹曼之前也有联系,到去年就断了,他去了欧洲什么地方,我想可能还在那里。就我所知,另一个摄影师凯尔·里基在墨西哥,刚去的头几年,他给我推荐来不少梦想在这行出名的小姑娘。”迪拉德低压声音,“小姑娘,你们明白我意思吧。”
是的,玛莉娅非常明白,这些未成年少女有的只有十一二岁,被蹂躏被糟蹋,还被像迪拉德这样的恶棍把种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拍成电影。
她正要开口,德里克抢先说:“在《午夜假面舞会》拍摄期间,你觉得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嫉恨,工作上的嫉恨或是针对个人的嫉恨?有没有人打过架?有没有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大打出手的?”
玛莉娅深吸一口气,内心升腾起的怒火已逐渐平息,心跳也恢复正常。无论如何,她得感谢德里克抢过了她的话头,没让她口不择言地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出来。她现在惟一想表达的就是对特拉维斯·迪拉德极端的厌恶反感,然而,憎恨他对破案毫无帮助。
“啊呀,女人们总是斗来斗去,唇枪舌剑,那是肯定的,”迪拉德皱巴巴的脸笑得有些暧昧,“不过两个赤条条的娘们儿滚在地板上,相互抓掐扯头发,这种事绝对没有。”
德里克问:“有什么不寻常的争斗吗?”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答案是没有。我想不起来有什么事件能让我把《午夜假面舞会》中的某个人和十年后的杀人狂联系起来。”迪拉德伸手拿起威士忌酒杯,灌下一口,打了个寒噤,“你们俩真的不喝一杯?这可是十八年的麦卡伦纯麦芽威士忌,一瓶要一百六十块呢,不过绝对物有所值。”
“我很想尝尝,”德里克说得亲切,“不过还是算了,谢谢。”
“演员们的粉丝写来的信由谁处理?”玛莉娅把声音控制得平稳镇定。
“我代理的演员的一切事务都由我的秘书打理,其他人嘛——我就不知道了。”
“《午夜假面舞会》上映后有没有收到过恐吓信件?或者某个极度狂热的粉丝——”
“是有这么个家伙。”迪拉德咕哝了一句,“妈的,记不得他的名字了,亨利?休伊特?那尔?不对不对。”他啪地打了个响指,“海因斯,他叫海因斯。”
德里克问:“这个海因斯怎么了?”
“这个人酷爱看色情片,是个超级粉丝,有几次还闯到片场来,我们只好让保安把他请出去。他给片子里所有的演员写信,还不止一封,我想那时候这家伙特别迷这部电影。”
“海因斯先生的名字是什么?”玛莉娅直盯着迪拉德。
“啊,是啊,我没有问过这个,不过我可以让路易打电话给埃塔,看她是不是记得。”
“埃塔?”德里克和玛莉娅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以前的秘书,她可能还记得那家伙的姓名,说不定还留着几封那家伙写的信呢!你们知道的,我的演员从来不会自己回复粉丝的邮件,那是埃塔的工作范围。”
玛莉娅问道:“我们怎么能联系上埃塔?”
“我会让路易给她打电话,我们一直有联系的。她和她新交的女朋友有时候还会来这吃饭呢,她们也住在马利布,在拉斯弗洛雷斯峡谷路租的房子,如果她在家,我就让她到这里来,今天晚上你们就可以和她见面。”
德里克说:“谢谢你。”
对这个恶心的老浑蛋,玛莉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感激的话,尽管和他的会面使案子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让泰雷尔一直跟着我。”肖恩蒂对着托尼大叫。他不信任她,这念头令她愤怒痛苦,她做了什么,竟让他认为她会背叛他?“可恶,告诉我为什么!我有权知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别发火了,姑娘。”托尼想揽住她的肩膀,她闪开,把手背在身后,“少来这套。”
嘴唇在颤抖,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宝贝儿,你一生气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张开双臂,“我相信你,我发誓,真的,我让泰雷尔跟着你是要保护你。”
肖恩蒂抽泣着,拭去睫毛上的泪珠,“保护我?因为什么原因?因为什么人?是不是和你做生意的人威胁你了?”
托尼摇摇头,“没有人敢威胁我。”
“求你了,告诉我——”
“在这儿等着。”他走到房间另一边,在墙上漂亮的白金框镜子后面,嵌着一只保险柜。
她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托尼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几只普通的白色信封,关上保险柜后走回来。那些信封里面是什么?她过去的照片吗?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信封,他把信封递给她,“四封信,几乎一模一样,你知道的,我们的信都是助理拆的,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信封。
“每个月都有你一封信,从十二月底开始。第四封是上周六到的。”
她的手颤抖了,“为什么你不给我看?为什么要锁在你的保险柜里?”
“读一封吧。”他说。
把三封信放到身边的扶手椅上,她仔细看着手上的这一封。雪白的信封上只有她的名字,没有回邮地址,盖着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的邮戳。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她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信纸展开。
午夜即将来临,祈祷吧,请求宽恕吧。准备好后事,你已被列入名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你,下一个死的人会是你吗?
“哦,天啊!”她松开手,信纸飘落到地板上,“托尼?”
他张开双臂,这一次她扑进他的怀抱,扑进那个温暖安心的所在。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要让泰雷尔贴身保护你了,有人在恐吓你,宝贝儿,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家伙是什么人。”
埃塔·穆罗把一只马尼拉纸大信封递给特拉维斯·迪拉德,随后转身同玛莉娅、德里克握手。她至少有一米八三,瘦削身材,古铜色皮肤,留着极短的头发,穿一条飘逸的米色薄纱裤,同样质地颜色的衬衣,颈上挂一只硕大的绿松石金挂坠配黑色皮绳。玛莉娅估摸着她快有六十岁了,尽管她把头发染成了闪亮的橘红颜色,看上去倒不像做过整容手术,这在洛杉矶地区可是不多见。
“感谢您能来见我们。”德里克展开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遗憾的是面前这位女士只对女人感兴趣,德里克的男性魅力完全无用武之地。
“特拉维斯说事关人命,有人杀了伍迪、希拉里,还有可爱的查理。”埃塔摇摇头,“谁会这么干呢?”
“这里面是什么?”特拉维斯举起塞得鼓鼓囊囊的大信封。
“寄给《午夜假面舞会》的粉丝来信,”她说,“文件上都有标签,你戴上眼镜就能看见了。”她转向德里克,“大部分信都是写给希拉里的,有几封是给其他女演员的,甚至还有些是写给男演员的。”
“特拉维斯先生提到有一个粉丝对这部电影特别痴迷,”德里克说,“他印象中那人姓海因斯。”
“杜安·海因斯,”埃塔语气肯定,“他给每个演员都写过信,在那之前他已经写过信给希拉里了,后来有几个演员又演过几部电影,他也给她们写信。这家伙就是个神经病,有一次我们的保安把他请出片场,他还动手打保安,我们没办法只能报警抓他。”
“杜安·海因斯给《午夜假面舞会》的演员最后一次写信是什么时候?”玛莉娅问道。
“要我说,他就是个偏执狂,”埃塔哼了一声,“去年秋天他又给希拉里写了一封信。我想起来了,他同时还给《午夜假面舞会》的另一个女演员写了一封信,那个红头发的波霸。”埃塔摩挲着下巴,“一个很好的姑娘,现在不做这一行了,她的艺名是甜樱。”埃塔咯咯一笑,扫了特拉维斯一眼,“这个是你一直没搞到手的,是吧?”
特拉维斯嗤之以鼻,“早晚而已,如果她再留长些时间,怎么可能跑得出我的手心?”
“洛里·哈蒙兹,”埃塔又说,“这是她的本名,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