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三之七

第二天,我骑着轻型摩托车去了广濑川的河滩。我在灵屋桥前左转,骑过一条小路后,把摩托车放在了那里。走在人行道上,河水声随着我的脚步渐渐清晰,我来到了河滩旁的草地上。

我变得对街道上设置的监控摄像头敏感,就是从那天开始的。有的设置在商店的角落里,有的架在电线杆上,我仔细认真地查看它们的位置,并记录在智能手机的地图上。因为我意识到,如果被拍到会很麻烦。再说得深入一点的话,那时我开始觉得,如果暴露了身份,我可能会做出不怎么妙的事。

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河滩上没人。虽然是白天,但只要不是秋天的惯例活动芋煮会①时期,那么在这里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遛狗的人。

①芋煮会是日本东北地区盛行的季节性活动,秋日,在河边架一口大锅煮芋头,大家聚在一起吃。

广濑川缓缓流动,我的目光飘向下游,那里有一处峭立的悬崖。像是用刀从上往下劈开了一般,从截面都可以看到地层,那种露骨的生猛显得很有威慑力。

这里没有路人,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另外,也没有会让磁铁起作用的铁制品。

我走到木头长椅边,把前几天从车站里的投币式寄物柜里取出的包放在上面。

我从包里取出两只球,拆下包装,先试着往草地上扔去。沉重的球陷入土里,发出咚的声响后不动了。我把另一个扔向离刚才稍远些的地方。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边先开始的,两只球开始移动,接着猛地撞在一起。它们就像在机场找到彼此的恋人,飞扑到对方面前拥抱——这样的比喻好像太刺激了。飞扑、紧紧拥抱、几乎要弄碎对方的肋骨。我看到磁铁缺了一小部分。

我捡起磁铁,只见上面裹着许多砂。是砂铁吧。被无数细砂紧裹的磁球就像是放大了的昆虫触角,看起来有点恶心,而且还没法轻易地用手把砂石搓下来。

之后当我能熟练地操纵磁铁时,也学会了用玻璃胶除砂石的办法。再有就是一开始先包上保鲜膜,那么就算有砂石附着,只要剥下保鲜膜就能处理了。但那时我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砂石附在上面。

我一边移动一边又抛出些磁铁,发现它们会被吸到我完全想不到的地方。甚至会吸附到木头长椅上的螺丝或标牌杆上。

无法预测它们的动向,但我觉得可以利用这种可怕的无法预测。

用到什么上面?我没有考虑过具体的行动。就像自警团那样,虽然在街上巡逻却并不会想着去惩戒犯罪的人。硬要说的话,我的想法正相反,事已至此,就不再老实地遵守社会规则了吧,做一个自暴自弃的暴徒,以磁铁为武器,在街道的后巷发起暴力运动吧。

我滚了一会儿磁铁以后,又拿起筒状物。

这也是放在包里的东西。

粗细和运动会接力赛中用到的接力棒差不多,长短大约是两根接力棒接起来吧。起初我以为这个也是磁铁,但感觉不够重,颜色是与那些球体迥异的银色。我试着把它凑近标牌杆,也没有吸附上去。但磁铁吸了上去,因此我知道它里面含有金属材质。

筒状物的一侧开着一个小洞,我挥动它却并没有东西掉出来。我透过小洞往里张望,什么也没看到。

像根烟花棒。

我抓着它,像玩接力棒似的旋转。当成剑道的竹刀用又嫌太短了。

这时我已经想到鸥外君把大学院研究院研究出来的磁铁做成了其他“商品”,企图卖给中介商。他是为了钱吧。然而单靠鸥外君一个人的力量感觉很勉强,是不是有其他的协助者?他的教授很踏实,那或许是隔壁研究室的教授……

这么想的话,包里的东西应该就是要出手的商品了。球形磁铁作为新型材料制成的强力磁铁自有其价值,那么这只筒又有什么功能呢?应该不会只是一根棍状金属。

我拿着筒摆弄,食指接触到的地方微微动了动,我仔细触摸,发现了一个可以滑动的地方。大约指尖大小的空隙中有一个突起物。

我没有想太多就按了下去。也是运气好才没有受伤,多亏筒正对的方向和我的身体相反,我才逃过一劫。

空气喷射的声音响起,筒的一端有东西喷出。不,比起这个,从筒里喷出的烟雾量更是惊人。这喷出的莫非是毒气?我惊恐地捂住了嘴。但并未觉得呼吸困难,虽然有火药的味道,却没有热量。白烟弥漫在四周。

我挥着手臂,飘在空中的烟雾却总也散不去。过了好一会儿,我的视野才总算再度清晰。

我感觉到有东西从筒里飞出,便在周围走来走去地寻找。然后,我发现木头长凳上嵌着五只玻璃珠大小的球。

它们是从筒身的小洞里四散飞出后撞上长凳的吧。我把球一只一只地抠了下来,它们一靠近筒状物就吸了上去,于是我明白这些小球也是磁铁。这是在筒中利用磁铁的反作用力完成发射的装置吗?但我无从判断有烟喷出是为了干扰视线,还是发射时的副作用。

我提心吊胆地再次按下那个突起处,却什么都没发生。我用食指把盖子拨回到原处,再次滑动、按下,还是没有动静。

这个武器似乎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得扔。实在是太浪费了。

鸥外君是打算卖这个赚钱吗?

筒状的武器有三根,一根用在了河滩上。之后我闯入和平警察大楼带走蒲生先生他们时,在那栋大楼里对着搜查员们用了一根。所以还剩一根。不过当时我并没想过要用它救人。

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契机,是目睹高中生佐藤君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