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缠线 第二节

塔马双太郎和津田良平在市立图书馆前,下了真苍开的车子,街对面就是市役所。真苍和杉原冲二人挥了挥手,就往市役所去了。双方约定午后一点,在有大水车当标识的荞麦面馆汇合。

“挺气派的图书馆嘛。”

入口处,直到屋顶附近,都铺着玻璃,能够一览内部。虽然图书馆是平房,挑髙的天花板让整个建筑,显得很是宽广。

现在还不到上午十点,所以,还没有人来图书馆看书。

“看来不用着急了。”

塔马双太郎先行推开了图书馆的门,他和津田良平都不是天童人,只能在阅览室看书。

“嘿,打扰了,我们想查天童广重的资料。”塔马双太郎来到出借柜台。

“金子先生不在吗?”津田良平从旁询间。

“他在市役所开会,今天还没来。请问您是?”柜台里的人板着脸回答。

“鄙姓津田,之前写信询问过绘画日记的事情。”津田良平这么一说,对方就明白了,立刻进办公室,帮忙联系金子。

“金子先生是谁?”塔马双太郎好奇地问。

“市史编纂室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经由《美之华》收到过他的来信,他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绘画日记呢。”

“那还真是好运气。读过论文的人,肯定知道你来这儿想找什么,能省不少事。”

塔马双太郎乐呵呵地告诉津田良平,这也算是运气的一种。

“再过大概半个小时,金子先生就能够过来,他说务必要和津田先生见上一面……若不嫌弃,还请到办公室喝杯茶。”返回的职员慎重地邀请道。

“难得来这里一趟,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吧。”津田良平起身说,“乡土史料在哪儿?”

图书馆职员点了点头,走出了柜台,领二人来到以报道和市史为主的山形相关书籍区。

“藏书全都对外公开了吗?”

就连年代久远的地图,都用袋子装着放在书架上,塔马双太郎吃惊不小,通常这种东西,都会放在书库里好好保管。

“极为珍贵的资料,都保存在办公室的书架上,不过乡土史料方面的,几乎都在这儿了。”

职员又表示金子回来之后,会再告知他们。二人道过谢,张望起书架。

“看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书啊。”

虽然只是大略一看,眼前全是平凡无奇的书名,标题里带“广重”二字的,更是一本都没有。

“奇怪了,就连小岛先生,收录了天童广重论文的书都没有。难不成天童对广重,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重视?”

“或许吧,也没有歌川广重的画集。可能是认为把五十三次、木曾街道这类画集,放到乡土史料区不太合适吧……”津田良平无端推测着,“不如说,和天童广重有关的书,应该算美术类才对?”

“啊,这本提到些。”

塔马双太郎手里的书,名叫《天童的成长》,是一本超过四百页的精装大部头。

“看来白指望了。”翻看了不到三十秒,塔马双太郎就抬起头,“充其量不过小岛论文的摘要而已,而且全部介绍还不满一页。”

“我这儿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津田良平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天童织田藩史》读了起来。《天童的成长》出版于昭和二十七年(即1952年〉,《天童织田藩史》则是市史编纂室,在昭和六十二年汇总成书,不过针对天童广重的记述,也只是寥寥几笔而已。比较着看,反倒是后出的书里内容更少。

二人难掩失望,可说在昭和二十七年到六十二年的三十五年间,这座城市中,关于天童广重的新发现或学说的展开都为零。

“你那本书里写天童广重有多少幅画作没有?我这本断言有两百幅以上呢。”塔马双太郎问道。

“我看看……”津田良平低头匆匆地翻阅手中资料,“书上说,天童现存的歌川广重作品,大概有十来幅。”

“新书反而对数量的估计更保守啊,越来越没有希望了。”塔马双太郎露出了似带放弃的苦笑。

本来,随着调查进展,确认的作品量应该增加才对,然而,不管本书里的文章,都没有比小岛乌水的硏究更进一步,很容易想象,天童这里根本就没有关于歌川广重的研究者。虽然冠名天童广重,却并非描绘乡土风情的作品,果然很少有人感兴趣吧。

“说不准啊,你就是硏究天童广重的第一人呢。”

小岛乌水之后,像津田良平这样的,认真剖析天童广重的硏究者,相当于没有。

“总而言之,既然现状是这样,就只能彻底追查天童藩本身了。”

塔马双太郎把讲述天童藩历史的书籍,统统从书架上抽出来,搬到了阅览桌上。在这儿全部读完自然不可能,只能快速浏览,找出有用的部分复印。津田良平也坐到了塔马身边开始翻阅。

不一会儿后,从柜台传来招呼声。二人抬起头,一位四十来岁的魁梧男子,点了点头向他们走来。

“二位好,我是市史编纂室的金子。”

金子怎么看,也不像从事市史编纂这种朴素工作的男子,他一头运动员似的超短发,加上褐色的皮肤,休闲的灯芯绒夹克,没有打领带,衬衫也是浅陀色。

“是为天童广重来取材的吗?”接过塔马双太郎的名片后,金子问道。金子看清了名片上的名字后,顿时一惊,或许是因为“塔马”是个罕见的姓氐吧。

“塔马先生是著名的浮世绘研究者。”津田良平见状,连忙补充道。

金子重新端详起名片,“找到需要的资料了吗?”他又看向堆在二人桌上的书山。

“比起广重,我们更想知道,当时天童藩的情况……不过看样子,复印也是个大工程,正头疼呢。”

“那就趁复印的当儿,一起出去喝杯咖啡吧。”

二人不置可否。

“办公室有职员在工作,电话又多,没有办法好好说话。附近就有一家安静的小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要复印的内容将近两百页,得花上一个小时。”

塔马双太郎从包里拿出便签和笔,把每本要复印的页数写下来夹在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