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再次见到季警官时，他显得和蔼可亲，孙皓则当对方是在故布疑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季警官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孙部长，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们警方刚刚调查完邵翔宇的银行账户，发现这些年不断有大量资金存入死者户头。为此我专门询问了死者家属以及你们公司的财务，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不明资金应该是贪污公款所得。”

孙皓闻言大惊失色，心想：完了，完了，到底还是被警方发现了蛛丝马迹。

果然，就听季警官接着又道：“邵翔宇是在公司选拔新任部长的头天晚上遇害的，而他本人又最有机会晋升，所以我们警方初步判定，死者被害的动机很可能和贵公司内部竞争部长有关。再进一步结合邵翔宇贪污公款一事，也许可以这样推测：他贪污公款的罪行被某位同事察觉，该同事以此要挟邵翔宇退出部长竞选，结果二人言语不和发生争执，最终导致邵翔宇遇害！”

说到这儿，季警官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盯着孙皓，锐利的目光像尖刀一样剖析着孙皓的灵魂。只听季警官缓缓道：“你说实话，邵翔宇在遇害的当天晚上找你，是不是和他贪污遭人胁迫有关？”

孙皓脸色大变，心想：事到如今，这秘密看来已经遮掩不住了。若不主动坦白，被警方调查出来，只怕自己杀人的嫌疑会更重。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主动承认自己就是胁迫邵翔宇离职之人，那么杀人嫌疑似乎也不见得会轻到哪里去！

当一个人无论做何种选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时候，那么他就会明白，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孙皓吃不了苦，于是决定听天由命，道：“不错，那晚邵翔宇约我相见，正是有关贪污公款一事！”

季警官见孙皓终于肯说出实情，不胜欣喜：“看来我推理得不错，果真有人以贪污一事要挟死者。”他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孙皓，催促道，“你接着往下说！”

孙皓正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坦白曾以贪污一事逼迫邵翔宇离职，一时踌躇不定，难以决策。

季警官洞察心机，看出孙皓在做思想斗争，于是在一旁鼓励道：“你大胆地说，不管说什么我都信任你！”

孙皓奇道：“为什么啊？”

季警官看了孙皓一眼后目视远方，语重心长道：“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我坚信杀害邵翔宇的另有其人，而你肯定知道内情，只是因为怕被警方误会，才闭口不谈。”

孙皓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对季警官办案经验上的果敢自信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虚心请教：“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季警官笑而不答，他看着孙皓，如同在注视着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过了许久，季警官才反问道：“你觉得我和一般的警察有什么不同？”

孙皓心想他这是要自吹自擂啊，赶紧抢先拍马屁：“你是警官，他们是警员。”

“这只是表面现象，你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往深了说。”

孙皓说不出来，摇摇头。

季警官不计较他的无知，亲自点拨：“我和一般警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不一般！”

说到这儿，他看了孙皓一眼，继续自我表扬：“通常警察办案，都急于求成，容易被表面假象所误导，而我不同，我这个人办案讲究发散思维，敢于质疑一切。”

接着他又理论结合实际，就案论案：“就拿眼下的案子来说，死者贪污公款后受人要挟，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然后他又死在你家附近，要是寻常警察一定会想当然地认为，要挟死者的人就是你，而你俩是因为言语不和而大打出手，最后你一怒之下将死者撞下山崖。但我却没有这么想，为什么呢？首先，我们在你的车身上并未发现撞过人的痕迹；其次，就算你真是凶手，把撞人的痕迹消除得干干净净，那你也不会将死者的尸体如此光明正大地暴露在自家附近等警察来查。所以，我想很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形。”

孙皓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追问：“哪种情形？”

季警官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邵翔宇这些年在公司贪污公款，也许还有其他同事也涉案其中。此番邵翔宇贪污一事被发现，遭到胁迫，同案的同事怕受牵连，继而将邵翔宇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皓折服于季警官的发散思维，竟将一起简单的案件勾画得如此离奇复杂，他甚至还能靠想象绘声绘色地捏造出杀人凶手的身份和动机，单这一点便是常人所万万不及的。

季警官见孙皓似乎不信，决定用细节说话：“你之前不是说邵翔宇原本约你在科技街见面，可最后却死在你家小区山下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在科技街等你，反倒出现在你家附近？”

这个问题孙皓还真没有想过，此刻见季警官提起，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季警官哼笑一声，缓缓说道：“因为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怕出意外见不到你，所以在万不得已之下，只好驱车前往你家。”说到这儿，季警官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你之前不是曾说那晚邵翔宇主动约你相见，说有要事相告吗？我想邵翔宇口中所提的‘要事’应该不只是贪污遭到胁迫这么简单，恐怕他早已意识到自己会被人灭口，故而深夜向你求助！”

听到这里，孙皓实在是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虽然邵翔宇死得离奇，但总不至于像季警官说得这么活灵活现吧！

孙皓脸上写满了“不信”。

季警官恨他愚钝，只得耐着性子举例论证：“我问你，平时邵翔宇都开什么车上班？”

孙皓回答道：“他一直是开雪铁龙C2。”

“好，你看，这是什么车？”说着，季警官亮出一张照片给孙皓看。

孙皓一眼就识出照片里的车正是之前堵路的那辆标致3008，惊愕不已道：“警官，这不是那辆堵在我家门口的标致3008吗？”话音刚落，他紧接着想起了什么，急着又道，“难道这辆标致3008越野车是邵翔宇开来的？”

季警官含笑点头：“不错！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车主把车横在马路中央一天一夜没有开走，因为车主就是邵翔宇，而邵翔宇那时已掉下山崖！”

孙皓已经彻底迷糊了，他疑惑不解地问道：“这，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季警官侃侃而谈：“我们通过调查发现，这辆标致3008是邵翔宇特意从租车行租来的。他之所以租这么一辆车，应该是察觉到自己已被跟踪，为逃避跟踪者而故意为之，只是不想最后仍被凶手盯上。至于后来邵翔宇为什么把车子横在马路中央，我猜他是意识到危险将至，准备弃车而逃，结果最后仍遭不测！”

经过季警官的一番描述，孙皓似乎亲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莱坞大片，过了许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季警官态度诚恳地说道：“死者临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回忆，有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线索，好帮助我们警方尽快破案。”

孙皓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季警官点点头：“不瞒你说，整个知识产权部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有嫌疑，为了防止疑犯逃脱，我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说话间，季警官推开门，于是孙皓看到了曹大朋、柴伟业等人，甚至连已经卸任、身怀六甲的李部长都包括在内。他们一个个排着队，立在门外听候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