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惊魂夜

孙小圣和李出阳确认将进行第四次合作,也是任务最重、责任最大的一次合作:抓捕逯俨豪和郑腾。

三天后,逯俨豪即将带领手下到达古城。老谢和老薛主持行动动员会,确认了刑侦支队三分队将全员参与行动:孙小圣和李出阳为内部伪装;外围控制分成两组,一组是老薛、黑咪、樊小超和金银灿,二组是老谢、苏玉甫和王木一。逯俨豪动身的前一天主动联系了王鹿羽,老薛让王鹿羽若无其事地接了电话,并询问逯俨豪接下来的具体行程。

逯俨豪很警觉,前几天打电话就问过王鹿羽,柳勋是否因为他劫持柳星沉而出现。当时王鹿羽回答没有,并猜测柳勋确实已死。逯俨豪不放心,问:“那警察有没有发现你劫持柳星沉的破绽?”

王鹿羽按照警方教他的话说:“没有,他们没有怀疑,还郑重其事地立案侦查了。我把柳星沉迷晕后藏到地下车库里,然后又把自己划伤,伪装成和绑架我们的人进行搏斗的样子,然后自己跑出去找警察求助。后来警察包围了体育场,用手机定位系统找到了柳星沉,但她根本记不清被迷晕前发生过什么事,一切都以我说的为主。现在警方怀疑卢宣臣的确有同伙,但没有怀疑到我的身上,他们以为绑匪看见警察把体育场包围了害怕了,就扔下柳星沉,自己扮成歌迷逃出去了。现在警察为了慎重起见,已经把柳星沉从家里转移到公安医院保护起来了。”

逯俨豪当时沉默良久才问:“也就是说,之前你说的跟着你们的两个警察也撤了?”

王鹿羽看看孙小圣,对着话筒答:“是的,他们到公安医院保护柳星沉去了。现在没有人跟着我,我也可以随时去探望柳星沉,但是不能带她出来。”

逯俨豪听起来将信将疑,后来隔三差五地给王鹿羽打电话,有时候半夜也突然致电,看起来像是测试王鹿羽的反应,从而推断他目前的处境。还好老薛和老谢猜到了这一点,让王鹿羽随时能够接触到手机,身边的警察也时刻提醒他如何应答。王鹿羽每次应答得滴水不漏,逯俨豪后来才敢跟他说一些实质性的话题。

这次逯俨豪打电话过来,王鹿羽按照老薛吩咐,跟他交代了李出阳的情况:“叔,我这边还有个不错的兄弟叫李阳,跟我拜过把子的,信得过,回头你要不要见见?”

没想到逯俨豪满口答应,并顺水推舟地提出一个要求:“你们是两个人,正好,回头我带三个人过来,也就是我们一共四个人。我怕用我的证件有危险,你和你这个兄弟去明飞酒店给我们开两间房。明天下午四点我们开车到达酒店,回头你和你兄弟在酒店一层大厅等我们就可以了。”

薛队本想再让王鹿羽打探一下逯俨豪的交易时间,一想算了,他如此警觉谨慎,问的话一定适得其反。挂了电话后,三队开始准备这次任务的各项事宜。薛队给李出阳和孙小圣每人做了一套假证件,又经过一夜的部署,大家在第二天下午来到明飞酒店。经过警方协调,孙小圣、李出阳利用假名字开好了房间坐在大厅等着,外围的一组人乔装打扮后分散在大厅里埋伏,二组的人则在酒店外面的车里静候。谢队和薛队分别指挥两组,以防万一逯俨豪识破骗局,好保证孙小圣、李出阳的安全。

孙小圣把整个人埋在精致的沙发里,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舒适,怀里好像揣了只兔子,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喝些什么,李出阳要了杯茶,孙小圣心慌意乱地等着,一着急,站起来大声说:“我要喝尿!”

李出阳一口茶喷了出来,服务员也目瞪口呆。孙小圣边抽自己嘴巴边说:“我要撒尿!卫生间在哪里?”然后顺着服务员的手势往厕所跑。

没想到刚跑两步电话响了,一看,竟然是逯俨豪。薛队提醒过他,因为他的声音毕竟和王鹿羽有所不同,为避免被识破,尽量少跟逯俨豪通电话,必要时也要简明扼要,省得露出马脚。孙小圣也顾不上去厕所了,接起来刚“喂”了一声,正想着接下来怎么简洁,逯俨豪倒直接说:“你出来接我们吧,我们已经到停车场了。”

孙小圣看了外围的老薛等人一眼,招呼起李出阳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正碰上假装成情侣的黑咪和灿灿迎面走来。李出阳知道这俩一定是过来捎话的,于是拽住孙小圣放慢脚步。果然,四人照上面后黑咪小声问孙小圣:“来了?”

“……来了!”小圣真有种地下党的爽劲儿。

“薛队说,等会儿你接待他们时,千万要注意细节,第一手机要静音,不要接打电话、发短信、更别拍照,第二最好也别中途离场,有尿也憋着,否则这些都容易引起逯俨豪的怀疑。出阳,你要记得提醒他。”

不说还好,一说孙小圣才想起自己还存着一泡尿呢,俩腿立刻夹紧了:“那我就现在去一趟吧!我憋半天了。”

黑咪刚想骂他,忽然听到耳机里薛队说了句什么,赶紧小声说了句:“来了!”便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假装一边和灿灿起腻一边去大堂开房。李出阳抬头一看,原来是门口转门处进来了四个人,定是逯俨豪等人。不出几秒钟,几人已经走到孙小圣面前了。

逯俨豪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三角眼、鹰钩鼻,头发梳得油亮,一看就挺有来历。身边三个人,两个小伙子唤作“大豹”和“小豹”,估计是兄弟俩;另一个贴身的中年胖子叫“阿七”,级别上应该比大豹、小豹高一些,好像主要负责这次出行的财务工作。逯俨豪让身后三个人止住步伐,看着迎面的孙小圣、李出阳,刚要说话,孙小圣先学王鹿羽的口吻试着叫了一声:

“叔?”

“鹿羽?”逯俨豪表情凝重。

“是我……”小圣想,也不能太理直气壮,要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谦卑。

逯俨豪上前一步,目光聚焦在孙小圣额头上,半天没说话。孙小圣被看得有些发毛,双腿间尿意更大了。逯俨豪沉吟半晌,伸手去扒拉孙小圣的刘海,然后沉沉地吐出一句:“不对啊。”

孙小圣的尿差点儿下来。李出阳也一愣。又听逯俨豪说:“这疤的形状,不是你跟我说的那样啊!”

“怎么不是?”

“你电话里跟我说,疤是带拐弯的,你这明明是直的啊。”

孙小圣蒙了圈,心里恨透了老薛,这么关键的东西怎么不搞清楚!后来一想,也有可能是王鹿羽犯坏没说,憋着要他命呢。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装傻充愣了:“没有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疤拐过弯儿?我这疤一直是这样呀!是不是您听错了?”

逯俨豪说:“没有吧,你当时就是那么跟我说的。”

“真的没有啊,我自己的疤我能不知道?”他有点儿手足无措了,干脆转脸瞅着李出阳:“我这疤是不是这么多年一直这样?”

出阳想,你连我都没介绍呢,让我怎么说话?孙小圣反应过来也觉得不妥,但心里同样想,他连我都没认呢,我介绍你管啥用?

出阳只能机械地点点头。孙小圣心一横:“我绝对没说过拐弯的事,叔,你这是怎么了?你不相信我?”说着就要掏自己那张假身份证。

逯俨豪忽然指着孙小圣的鼻子,愣了两秒,然后大笑:“冲你这傻劲儿,就是我侄子!”

原来是诈他,孙小圣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背后的汗也流到了屁股沟里。逯俨豪和他拥抱,使劲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又带他找座位坐下。孙小圣一迈腿,排山倒海的尿意又来了。他赶紧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叔,这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兄弟李阳,你放心,他绝对是自己人,房间都是他帮我一起开的。”

逯俨豪朝李出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李阳……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呀。”

出阳笑笑:“出生之前我妈找人给我算命,说我是火命,名字里面要么带金要么带火,千万不能带水。我妈就给我起了这名字。”

听到水,孙小圣又不行了,问逯俨豪:“叔,要不咱们先上去看看房间?”

逯俨豪刚叫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不着急。”说着冲阿七说了声:“你去看看。”

孙小圣和李出阳目送阿七离开,逯俨豪问小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小圣按之前设计好的说:“我七岁和你们分开,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被送到救助站,但是在那儿我也住不长久,又被送到了福利院,八岁多被一对夫妻收养,但一年多后他们觉得我养不熟,就趁着搬家去外地前把我扔了。那时候我才十岁,再回到福利院也没人再收养我了,就这么一直又过了四五年,我能自己挣钱了,就出来找工作,慢慢地自己也能在社会上活了。”

逯俨豪咽下一口茶:“真是苦了你了。喝点儿什么?”说着就朝服务员打响指。

“不喝了不喝了,喝半天了。”小圣已经快尿失禁了。

逯俨豪瞧着一边的李出阳:“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出阳笑笑:“其实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我和鹿羽四五年前都在城铁口帮着黑车司机叫活儿,因为抢客天天打架,后来又来了一伙北方人,想占我们的地盘儿。虽然我们俩天天干仗,但是面对外敌入侵,我们还是挺团结的,就跟那帮人干了一架,把那帮人打跑了,打那以后我们俩就成患难与共的兄弟了。”李出阳边说边想,这也就是为了任务,搁平常打死他也说不出这么违心的话。

逯俨豪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叫活儿’?”

小圣虽然没真干过,但是见也见得多了,便眉飞色舞地跟逯俨豪解释:“就是城铁站外面有时候好些黑车趁警察不在时聚集在一起,找好些人到站口去揽客,碰见人就问去哪儿,如果方向和路程合适,就介绍给城铁外面的司机。”

逯俨豪一脸不解:“这也算行当?这能挣到钱吗?”

小圣原先在城铁里抓贼时碰见过不少这种人,还真懂一些行业内幕:“当然啦!您别小看这种买卖,对我们来说,就是没本儿的买卖。黑车司机把车偷偷停在马路上,我们跑到城铁口帮他们揽生意,碰到节假日学生回家或者返校啊,公交车末班车以后啊,刮风下雨啊,买卖简直好得不得了!再加上有的乘客乐意拼车,那就算赚翻了,每次能给我提好些钱呢。”

逯俨豪哈哈大笑起来,扭头看着大豹说:“我这个侄子挺能干吧?我们家人都这样,再穷再落魄,撒出去都饿不死!”

大豹讪讪笑着,提醒他:“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约的那个城铁……”

逯俨豪抬手示意他打住,大豹便没继续往下说。这时恰逢阿七从前台回来,左右看着孙小圣和李出阳,好像有话要单独对逯俨豪说。逯俨豪说:“你就说吧,没事。”

阿七这才哈着腰说:“我去前台看了,开房的名字都对,现在同样规格的房间只有十二层有了,让他们把房间换到十二层?”

逯俨豪点点头,看着小圣和出阳:“你们跟着你七哥去把房间换了吧。一切按他说的做。”

小圣边走边想,这家伙果然油得不行,两间房都来回折腾。换完房间,逯俨豪带着孙小圣和李出阳去餐厅吃饭。吃饭时,逯俨豪有意无意提起王鹿羽的父亲逯俨荣,还好孙小圣之前做了准备,让王鹿羽给他讲了一晚上自己所了解的父亲。好就好在王鹿羽刚刚记事不久就丧了父,记忆里全是碎片,说得含糊不清逯俨豪也不会有什么怀疑。逯俨豪只是感叹:“当年你爸爸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毁就毁在那几个条子卧底手上。所以我这辈子恨死了内鬼。要不是蝙蝠出了事,我这笔买卖又急着交货,我一定好好找他们清算。”

小圣听得背脊发凉,勉强笑笑,说:“就是,太可恶了。”说完感觉自己脸有些抖,便使劲吃东西。

逯俨豪问:“那个柳勋,确定已经死了?”

小圣说:“我觉得肯定死了。我和柳星沉都去参加他的下葬仪式了,他们公安局也去了好多领导和同事,我觉得这事不好造假。而且前两天我那么一闹,柳勋也没出现。”

逯俨豪说:“你们亲眼看见柳勋火化了吗?”

小圣说:“没有。那一阵儿柳星沉天然气中毒,我一直在医院陪着她。柳星沉昏迷了好几天,后来公安局可能心虚,怕这个案子再发酵会牵出当年那另外几个卧底来,就赶紧把柳勋火化了,然后等柳星沉醒来带她参加的下葬仪式,是为了消除影响吧。”

这些话都是王鹿羽曾经跟逯俨豪说过的,小圣复述一遍,只为不引起逯俨豪怀疑。逯俨豪却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柳星沉其实并没有见到她父亲最后一面?”

“确实没有。”孙小圣如实作答。

“这就太古怪了。”逯俨豪放慢了嚼食物的速度。

小圣按老薛之前交代的说:“其实也不奇怪。古城公安局一直把那个案子的卧底情况当作最高机密,柳勋如果死得不明不白,一些报纸啊电视台啊肯定关注,他们一报道,说不定就有老百姓议论这件事,其中难免有了解一些当年内情的人。旧案重提,公安局就怕把当年那两个卧底再推到公众视野里去,给他们造成危险。所以就赶紧把柳勋埋了,切断了舆论势头。”

李出阳觉得孙小圣说得太头头是道了,反而可能让逯俨豪觉得不对劲。还好逯俨豪自顾自思考着什么,半天才又问小圣:“剩下的那两个卧底,还活着吗?”

小圣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卢宣臣一死,我自己就更找不到了。”

这时逯俨豪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好像是交易对象,在确认最后的交易时间,小圣和出阳都把耳朵支棱起来。逯俨豪问对方:“为什么那么晚?”对方说了句什么,逯俨豪不放心地沉默几秒,问小圣:“你刚才说的这里的城铁,收车时间是几点?”

小圣想想,说:“夜里12点城铁就没了。”

逯俨豪这才跟对方说可以。放下电话,他叹了口气说:“也真是辛苦你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挺后悔,当初让蝙蝠过来找到你就可以了,没必要先对那些人动手。蝙蝠做事虽然麻利,但有时候还是心不细,容易让人找到漏洞。当时我应该给你们再派两个人过来协助你们的。”

“没关系,现在他已经死了,只要警察不怀疑到我头上就没关系。”小圣说得心不在焉,他的尿已经快崩了。

逯俨豪点点头,说:“我想了想,明天交易你还是不要跟我去了,一来你不熟悉这里面的事,二来多少也有些危险性。你们俩吃完饭后就回去,等我们明天完事我再找你。然后我就带你走,别在这里无亲无敌地漂着了。”

出阳想,这家伙还是心存疑虑。小圣也有些发毛,不带他交易,那就说明他们不好确定逯俨豪的交易地点,到时候抓捕就不会太顺利,想罢说:“没关系,也让我见识见识,我觉得挺刺激的。”

出阳踢踢小圣,提醒他别说得太明显。逯俨豪很是坚决:“就这么定了,明天你们等我的电话。一会儿我就让大豹送你们回住处。”

还好老薛给孙小圣和李出阳安排了一处住处,就在几里地之外的一间民房里,看上去像是长期租住的,大豹把小圣和出阳送回去也没有怀疑。大豹走后,小圣赶紧找地方上了厕所,然后问出阳:“他们不带咱们交易,怎么办?”

出阳说:“谁叫你没演好,让他有顾虑。”

“这能赖我吗?我都是按着剧本说的!”

出阳撩开窗帘,示意他小点儿声:“我估计那个大豹还没走呢,你别嚷嚷。”

正说着,薛队打来电话,得知逯俨豪并不带他们去交易,倒也没着急,说:“先这样。最起码把逯俨豪骗过来了,我们先在酒店门口守着,明天跟踪他们,你们两个待在住处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安全。”

老薛和老谢等人一直在明飞酒店外面守着。第二天白天下了雪,一整天逯俨豪等人都没有动静,直到晚上11点多才见他们一行人鬼鬼祟祟走出大门,上了车向大路驶去。一组、二组的人立即上了车,一前一后地在后面跟着。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逯俨豪的宝马轿车在路上开得并不快,看方向应该是往南城开。南城是古城市区相对混乱的地方,有不少歌厅和洗浴中心。老薛示意开车的黑咪盯好,避免那辆宝马车钻进哪条小胡同难寻踪迹。

到了南城,逯俨豪的车停在一条小街路边,四人下车走进一家洗浴中心。黑咪握着方向盘说:“看样子不是去交易,去泡澡了。”

老薛皱着眉说:“那不一定,他们好好的四星级酒店住着,干吗非跑到这种地方来洗澡?”

黑咪淡淡一笑:“这条街上的洗浴都不太干净,我听我们在派出所的同学说这里面有不少卖嫖的,抓了多少年都抓不净。逯俨豪他们是不是闻着味儿去买春了?”

老薛让大家在门口少安毋躁,派黑咪下车去洗浴中心里看看情况。黑咪下了车,尾随逯俨豪等人进了洗浴中心大门。一会儿黑咪打电话给薛队,说看见他们往温泉区的方向走去,看样子好像是要泡澡。薛队想了想,让黑咪先别离开,接着又派樊小超跟进去盯梢。樊小超进去与黑咪接上头的时候,逯俨豪等人已经上了楼梯。小超想跟上去,黑咪拦住他,说现在楼道里没人,别跟得太紧。樊小超皱着眉头,诧异道:“奇怪,旁边就是电梯,他们为什么要走楼梯?”

黑咪说:“我问了,温泉区就在二层,可能他们觉得没必要。”

黑咪话音未落,忽然感觉楼梯口猛然一亮,紧接着闪出一道火光,刺鼻的烟味儿猛然冲来。俩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前台的服务员惊叫道:“怎么着火了!快叫人!”

烟雾弥漫,楼道里的报警器也嗡嗡响起。黑咪一拍大腿:“坏了!”带着樊小超跑到楼梯口,发现那里应该是被人倒了汽油,火舌冲起一米多高,封锁了整条楼梯。一群拿着灭火器的服务员过来把他俩推开,又喷又射,但还是止不住火势。樊小超一时手足无措,黑咪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出去叫老薛他们,我去电梯口堵人!”

黑咪跑到电梯口,等了几分钟发现逯俨豪并未出来,脑门上渗出一层汗水,干脆自己坐电梯上到二楼,发现二楼全是冲出来的客人,男的光着膀子,女的围着浴巾,一边大叫一边四散着往另一个楼梯口逃。黑咪这才想起还有另外的楼梯口,又给樊小超打电话让他带人去大门口堵人。樊小超电话里的声音都打颤了:“我们就在大门口堵着呢,不过现在门口全是人围着,薛队让你过去问问这里有没有应急出口!”

黑咪在一群像没头苍蝇的人群里冲撞着跑向一层,抓着一个服务员问后门的事,服务员说:“应急出口就在后门,前面右拐就是!”

黑咪赶紧冲那方向跑去,跑到后门发现那里也围了不少逃生的客人,大家都衣不蔽体地站在门口,互相询问出了什么事。黑咪拨开人群一看,后门那里有几排深浅不一的雪脚印,他顺着雪脚印一路找去,发现脚印一直延伸到后院的墙下。

谢队和薛队很快赶到,瞅着地上的脚印,又瞅着那堵不高不低的砖墙:“肯定是从这里爬出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之前肯定是来这里踩了点儿,把车停在了墙外面,给咱们来了个金蝉脱壳。”

黑咪气得捶墙,苏玉甫伸手就要往上爬。老谢说:“行了!别爬了,估计人早没影了,赶紧给孙小圣他们打电话!”

孙小圣正在房间里看电视,接电话一听逯俨豪跑了,跳着脚站起来,问:“怎么可能跟丢了?没有我跟着也会出这种事?”旁边吃泡面的李出阳把面杯扔下,凑过来听电话。

“现在有人盯你们的梢吗?你让李出阳到门口转悠一圈看看!”薛队说。

李出阳到外面溜达一圈,回来跟孙小圣摇头。孙小圣回复薛队:“李出阳说没有。”

老薛顿了一顿,说:“你们俩沉住气,现在过来找我们。我们就在南城的伟光洗浴中心门口。”

黑咪和樊小超已经在为自己的疏忽和老谢做上了检讨。老薛挂了电话说:“大家也别垂头丧气。逯俨豪之所以会这么做,也释放出一个好的信号:他们很可能还没注意到咱们。如果他真的发现咱们跟踪了,肯定是不会搞这一出的,而是会直接取消交易,打道回府。现在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很可能之前把毒品藏在这里的某处,现在过来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半路放个烟幕弹,接下来他们肯定还是会照常交易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苏玉甫问他。

“等孙小圣和李出阳过来吧。咱们一起分析分析,逯俨豪点名住这个酒店,很有可能交易地点就在附近。”

孙小圣和李出阳打了一辆黑车匆匆忙忙赶到约定地点。在老薛开的那辆金杯车里,三队的侦查员又开上了紧急的秘密会议。老薛说:“现在来看,让省厅给逯俨豪的手机进行定位已经不现实了。首先逯俨豪他们一直在路上,很可能还没到交易地点;其次这期间他也不会轻易接小圣的电话,即使接了也不可能够定位的通话时长;还有就是即使定位成功,咱们也要耽误一些时间,到时候赶到交易现场,人家可能买卖都做完了,作鸟兽散了。”

大家表示认同,不由自主地全抬手看表。现在距离逯俨豪等人逃窜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如果再耽误下去很可能错过抓捕的时机。黑咪说:“这附近状况挺复杂的,高楼大厦城中村,荒郊野岭小作坊,无所不有,要怎么查?”

薛队看看小圣和出阳:“你们俩好好想想,和逯俨豪接触时,他们透露没透露出什么线索?”

小圣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二。李出阳也望着窗外回忆起来。窗外已经飘上了花瓣大的雪花,在空中随风打转。雪花不长眼,噗噗地往玻璃上撞,不一会儿窗户就白蒙蒙一片了。出阳的思维也像被冰封住一样,僵化不动。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圣脑中飞快地整理记忆的碎片。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列车的鸣笛,小圣忽然想到大豹曾经无意中提到一句城铁,逯俨豪随后又问过他城铁站什么时候收车。小圣大声问道:“现在几点?”

苏玉甫看看表:“12点10分。”

小圣眼珠往上翻着:“12点10分……地铁收车……”

李出阳也想起来了,和小圣几乎异口同声:“是不是在收车后的城铁站里?”

老薛说:“这怎么可能?城铁站晚上都锁门,有工作人员值班,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李出阳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看地图。小圣凑过去:“想到什么了?”

出阳不说话,使劲用手指划着屏幕,对地图又是放大又是拖动,忽然他说:“就是这里!”

“什么地方?”

出阳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方:“这里是古阳城铁站。这个城铁站建得早,后来城铁二号线贯通,和一号线在这里形成交会,就在原来的古阳城铁站北面一里地外新建了一个换乘站。这个城铁站就弃用了,一直处于荒废的状态。”

老谢把手机抢过来,看了看说道:“距离这里不到五公里,很有可能。甭管是不是它,先过去看一眼!”

他们一行人很快把车开到废弃的古阳城铁站。城铁站已经废弃很久,藏在漫天的雪雾之中,像一座黑暗童话里的城堡。两边探出铁轨和铁丝网无边无际地伸展着,使地面和天空泾渭分明。他们一行人下了车,缓缓向地铁站靠近。李出阳率先跑到站口,发现卷帘门果然事先被人撬开,但里面一片黑暗,不见人迹。谢队让老薛带领一组人从正门进入,他带着二组人爬过铁丝网,从站台爬上去,然后两组人员会合。

孙小圣没了方寸:“那我们呢?”

老谢想了想:“你和李出阳跟我走。”

小圣和出阳翻过铁丝网,踩着扎脚的石子,沿着铁轨小心翼翼地向废旧的站台靠近。还没走过去呢,忽然看见远处闪起一丝亮光,像是一辆列车正在驶过来。小圣吓坏了:“不是12点就收车了吗?这都12点40了,怎么还有车?”

出阳说:“不稀奇,今天下雪,一般都要留辆空车彻夜轧铁轨,避免铁轨结冰。”

小圣、出阳、王木一、苏玉甫和老谢正说着,忽然听到不远处站台上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老薛喊了一声什么。小圣后背一麻,定睛一看,几个身影正从站台上跳下来,分两个方向沿铁轨跑着,朝他们的方向过来的明显就是逯俨豪等人。小圣和出阳追过去,还没跑几步就听有人朝他们开了一枪,枪火一闪,整个铁轨都瞬间亮了一下。小圣被雪迷住了双眼,差点儿摔倒,还好被李出阳扶了一把才止住趔趄。抬头再一看,逯俨豪等四个人已经跑到了几百米开外。几人踩着铁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跑得越远身影越明显,原来是刚才那辆列车已经开到他们面前,车灯把他们照得一清二楚。眼看列车就要撞到他们,李出阳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再一看,列车已经戛然而止。

出阳心想坏了,一定是列车司机以为有人误闯入轨道,要把他们强行带离。出阳飞快向前跑着,朝那列车的驾驶室不断挥手。显然已经晚了,隐约中逯俨豪等人已经上了列车,并且列车又开始向前行驶。老谢和王木一气喘吁吁地追上出阳,问:“怎么回事?”

出阳说:“司机肯定是按照要求,以为他们是无意间穿越铁轨的,把他们带上车了!”

“那怎么办?咱们也让司机发现咱们,把咱们也带上车!”

老谢话音未落,就看驾驶舱忽然掉下一个人,然后列车从他们面前轰隆隆开过。出阳隐约看见逯俨豪就站在司机的旁边,大豹、二豹和阿七站在逯俨豪的旁边,明显已经把司机劫持。再看刚才从驾驶舱掉下去的人,应该是个副司机,摔得头破血流,在地上七扭八歪地躺着。出阳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就听他说:“有歹徒……”

出阳见那列车开得越来越远,急出一头汗水,正想着怎么办,忽然听孙小圣说:“快看,那儿也来了一辆车!”

大家抬头一看,只见另一条铁轨上反方向也开过来一辆车,应该也是循例过来压铁轨的。出阳等人拦下车,上车后跟两名司机亮明身份,问:“你这车能不能反方向行驶,追上刚才对面过去的那辆车?你们有同事被劫持了。”

老谢说:“这太危险了。万一这辆车后面还有车,它突然反方向行驶,撞上了怎么办!”

司机是个小伙子,懵懵懂懂听了半天知道了事情严重性,有点儿害怕但也十分着急,说:“这倒没关系,因为是轧铁轨而不是正常载客,这条线上就我这一辆车。列车是两头开的,现在咱们去另一头的驾驶室开启牵引功能倒是能朝对面方向驶过去,但是开过去你们追上了,你们怎么上车?”

李出阳说:“这你别管了,先追上再说。”

司机赶紧一边带着他们往另一头跑,为以防万一又联系调度室,嘱咐同一条轨道不要再开出一辆列车,以免两车撞头。跑到另一边的驾驶室后,司机启动牵引,列车很快向着刚才逯俨豪劫持的列车所驶的方向驶去。老谢问司机:“能稍微快一些吗?我怕追得慢了他们在中途下车跑了。”

列车员说:“他们的速度应该不快。我这条铁轨前面不远是个车辆段,收车晚一些,所以铁轨上积雪不多,设定的速度也相对正常。那条线收车早,现在刚刚开始空车压铁轨,铁轨上积得雪多,设定得速度也就慢一些,最多也就六十迈,如果超速的话就会紧急制动,列车就停了。现在我们把速度设定到九十迈,应该一会儿就能追上他们。”

果不其然,他们这辆车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依稀看到了前面那辆列车的尾灯。那辆车开得还真不快,老谢问出阳:“追是追上了,咱们怎么上去?”

出阳推开驾驶舱和车厢之间的门,到车厢里走了一圈,发现车顶有天窗。他让副司机帮忙把天窗打开,扭头瞅着孙小圣:“咱们两个从这儿出去,跳到旁边的车顶上,再从天窗下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老谢使劲摇头。

李出阳看着窗外,这辆车已经和逯俨豪劫持的车几乎保持平行了,速度相应也降下来了,貌似在给他们提供时间。他看了眼孙小圣,又看了眼老谢:“我去吧,能进去就进去,不能进去我就跳到铁轨上,也不会怎么样。”

孙小圣说:“别扯淡了,你一个人进去不是送死吗?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老谢说:“你别去了,我跟出阳上去吧。”

孙小圣气急败坏了:“到现在你还是不信任我!”

老谢没办法,跟他们一起把天窗拧开,托着李出阳往车顶上送。李出阳自己先爬上了列车顶,紧接着小圣也被送了上来。小圣刚上来,被迎头的风猛一吹,有些发蒙,战战兢兢地四肢着地,都不敢起身。老谢在底下叫了一声:“孙小圣!”

小圣扒着天窗望下去,老谢扔给他一把枪。小圣拿着枪又眉飞色舞起来:“我有枪了!这回我也有枪了!我……”

出阳大喊:“你给我消停点儿!”

也是赶巧了,这一区段两铁轨之间距离极近,两辆列车之间相距也就一米多远。夜风呼呼吹着,铁轨两旁树影和昏暗的路灯整齐划一地倒退,要不是从脚心传感上来的酥麻震动,小圣真感觉这是在做梦。出阳试探着站起身来,可能是车速不快,平衡感还不难找。再看旁边那辆列车,虽然也轰隆隆地前进着,但因为周围参照物太少,倒像是两辆车都静止着。出阳心里一下有了底,把孙小圣拽起来,问他:“敢跳吗?”

风声太大,小圣听不清楚。眼看两辆车已经完全对齐,再等待恐怕前方两条铁轨会离远,出阳也不等小圣答复,使劲往左边一跃,因为自身带有惯性,所以很轻松地就跳上了旁边列车车顶。出阳朝小圣挥手,小圣尽管有些害怕,但也来不及想太多,屏住呼吸,学着出阳的动作纵身一跳,还真就跳过来了,落在出阳屁股的后面。小圣狂笑不止,脸上的肉被风吹得变形,显得怪异而狰狞。出阳拽着他往前走,走到一处天窗,试着撬开。但天窗已经被锁死,只有从车厢里才能打开。出阳咬着牙掰了半天拧把儿也无济于事。小圣一看也没办法了,再耽误下去恐怕逯俨豪等人弃车逃跑,冲李出阳大声说:“你起开!”

出阳以为孙小圣有什么好办法,挪身给孙小圣腾地儿。小圣凑过来心一横,冲着拧把儿就是一枪。子弹冲击铁板的声音划破夜空,出阳感到自己脚下都生脆地一震,想:完了,逯俨豪肯定听见了。

“你可算有枪了是不是!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发现了!”出阳瞪着大眼珠子。

“你给我消停点儿!”小圣使劲搬着拧把儿。

果不其然,出阳和小圣打开天窗跳进车厢后,发现前面车厢里有人向他们跑过来,估计是大豹、小豹。出阳开了几枪打碎了车厢上面的灯管,这节车厢立即变得漆黑一片。然后俩人跑到本节车厢和前一节车厢的连接处,躲在门后,等着大豹、小豹过来。

大豹、小豹显然也没意识到是有人进来,只是听见第四节车厢发生巨响,然后灯光熄灭,受命于逯俨豪过来查看情况。俩人推开门,小圣和出阳整齐划一地把枪对准他们的脑袋:“别动!”

出阳指着大豹,小圣指着小豹。大豹、小豹识相地举起双手。借着前面一节车厢的灯光,他们看见大豹、小豹各握着一支手枪。

“把枪放下!”出阳对着大豹喊。

“你也是!把枪放下!”孙小圣学舌。

“哟嗬,鹿羽兄弟,怎么着,追着找你叔叔来了?”小豹被枪指着还不忘阴阳怪气。

“我是警察!把枪放下!”孙小圣一脸英武。

小圣话音未落,小豹忽地抓住头顶的横杆,紧接着双臂屈伸双脚离地,朝着孙小圣脸上就是一脚。孙小圣被踢出好几米远,枪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后脑撞在座椅上,天旋地转。大豹也在混乱中弯身打滚,一下滚到小圣身边。小圣再一看,自己的枪落到车门边上了,便伸手去抓,大豹冲过去要抢,李出阳朝着那位置开了一枪,大豹被震得后退。孙小圣见缝插针地捡起枪,撅着屁股对准大豹面部:“别动!把枪放下!”再看李出阳,已经被小豹拿枪指着了。

“把枪放下!”小豹命令孙小圣。

“你先放下!”小圣手直发抖,死命指着大豹的脸。大豹弯着身子定在原地不动。

“你先把枪扔出去,扔远点儿!”小豹命令李出阳。

出阳被小豹顶着,只能挥手把枪扔到车厢尾部。小圣照猫画虎,对着大豹说:“你也是,把枪扔出去!”

大豹的枪应声落地。四人僵在这节昏暗的车厢里。列车碾轧铁轨的声音更重了,窗外影影绰绰的景物唰唰掠过,他们四个人像蜡像一样静止不动。

“我有个提议,听不听?”小豹冲孙小圣说。

“有屁快说有话快放!”小圣冲口而出,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反了。

“我数一二三,让他们走到中间,”他看看李出阳,又看看大豹,“然后你的人去找你,我的人来找我,怎么样?”

李出阳知道小豹犯坏,也知道孙小圣枪法不好,警校时打靶成绩从没及过格,说:“不行!”

“你闭嘴!”小豹好像早就看李出阳不顺眼,拿枪使劲顶着李出阳的脑门,“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你给我把双手举高点儿!”

正说着,忽然列车拐弯,几人都没扶着把手,不约而同地朝一侧歪去。李出阳顺势扑向小豹,把他按到地上。小豹头部重重一磕,下意识地就朝上开了一枪。小圣吓得一激灵,也没看见出阳是否中枪,就被迎面跳过来的大豹按住脖子,四脚朝天地和他抓弄起来。大豹使劲掰着小圣的手要抢枪,小圣死命攥着,双腿使劲踢踹,脑门儿又重重挨了两拳。

那边李出阳按着小豹双手,一时也抢不下枪来,只能铆足力气僵持着,但小豹双腿乱蹬,出阳随时随地要失去重心。出阳听到小圣嗷嗷叫了几声,估计他快挺不住了,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干脆使劲用脑门儿磕向小豹的脑袋,小豹后脑重重落地,终于失去意识。出阳也磕得脑门儿生疼,歪歪扭扭站起来向被大豹压着的孙小圣走去。这时大豹已经掐住孙小圣的脖子,小圣都吐舌头翻白眼了。李出阳朝大豹后背就是一枪,大豹整个身子被巨大的冲力推了小半米远,然后软软落下,裤裆压在了小圣面门。

李出阳把孙小圣拽起来,小圣又是咳嗽又是干呕,半天缓不过劲儿。出阳摸摸大豹,还有气儿,用铐子把他和小豹铐在车厢的把手上,抓着小圣往车头跑去。刚跑进第一节车厢,就看阿七推开驾驶舱的门向他们走来,见是他们俩,阿七并不惊讶,冷笑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李出阳和孙小圣一起朝他举枪。阿七抬起双手:“我投降了。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们,郑腾抓住了吗?”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孙小圣一脸决绝。

“我当然要操心,郑腾他们是买家,现在货在他们手里,他们如果没落网,我们是什么都不会认的。”阿七说得悠然自得。

孙小圣一时哑然,李出阳忽然看见阿七身后的驾驶舱里有人影晃动,他喊道:“不好了,逯俨豪要跳车了!你看好人,我过去看看!”

阿七似乎要掏枪阻拦,孙小圣快跑两步拿枪指着他的脑门儿。李出阳使劲一脚踹开驾驶舱门,见逯俨豪正拿枪威胁着司机给他开驾驶舱的外门。逯俨豪见李出阳进来立即举枪相向,李出阳抬手开枪,却发现只传出一声空响,他才想起刚才已经开满六枪,里面没子弹了。

逯俨豪露出一嘴尖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瘪三就知道给人当内鬼,以后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我现在就送你去西天。”紧接着逯俨豪食指一动,扣动扳机!

李出阳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列车行进过程中嘈杂而细碎的动静。紧接着一声令他全身一震的枪声响起,再看逯俨豪已经被司机扑到了地上。子弹打进车厢下面,传出一阵激烈的金属碰撞声。逯俨豪翻过身子一踹司机,司机竟然从打开一半的舱门掉了出去。出阳假装去地上捡枪,逯俨豪朝他扑来,出阳在千钧一发之际抄起身边的一个灭火器,朝逯俨豪头部猛地砸去。逯俨豪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出阳打开灭火器,使劲朝逯俨豪脑袋喷着白雾,仅仅几秒钟,逯俨豪就找不着北了。

手铐没了,李出阳解下皮带把逯俨豪双手捆住,拖到第一节车厢。见小圣还用枪指着阿七,问他:“手铐你还有吗?”

“一人就一副,我的刚才用啦。”

出阳把他的枪接过来:“你解皮带。”

小圣明白了,但小圣的裤子肥,解下皮带裤子就往下掉。他把阿七捆好,干脆把裤子脱了,跳到出阳身边问接下来怎么办。

“你怎么连秋裤也是红的?”出阳看着他,都忘了把举枪的手放下来。

“本命年!”

“你本命年不都过了吗?”

“本命年买了就穿一年?那不太浪费了吗!”

“你内衣一穿穿两三年?”

“我乐意!”

俩人长枪短炮地进了驾驶舱,李出阳准备给列车刹车。他之前听人说过,列车仪表盘上有个扳手,往上扳是牵引,往下扳是制动。只要把列车制动住,列车就能够刹车。出阳找到那扳手,往下一扳,只听到列车下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有点儿像汽车分离轴松动的声音。响了半天,列车也没有减速的迹象,李出阳一看仪表盘,速度正好是七十迈。

“得赶紧刹车!要不然前方遇到弯道,不制动的话列车肯定要出轨。”李出阳看看窗外,一些亮着灯的高楼出现在道路边上。他记得前方有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弯道,弯道下面就是一处加油站。如果列车冲出弯道,肯定要钻进加油站。但出阳又试了几次制动,列车只是有些稍微减速,但车下面的异响声也越来越大。

小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说:“我听出来了,是枪眼这里出来的响声!”

出阳看着地上刚才逯俨豪打出的枪眼,明白了:“肯定是打到下面的空压机了!”

“会怎么样?”

“这底下是空压机,是给列车的制动缸打风的,制动缸有风压后才能形成风闸,列车才能制动刹车。现在空压机肯定是被打坏了,没风压了。”出阳急得跺脚。

“那怎么办?”小圣更是抓瞎。

李出阳掏出手机,看那上面已经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老薛和老谢打来的。出阳给老谢拨过去,说了情况,老谢嘱咐:“你们别慌,刚才你们薛队已经去车辆段了,看看能不能找其他列车开过去救援你们。这期间你尽量拉制动闸,让列车能减速多少减速多少,慢慢停下来。如果出现弯道,就千万不要逗留了,带着人从车上跳下去,要不然列车出轨你们就麻烦了。”

出阳把电话按了,使劲扳着制动闸不说话。孙小圣说:“要不咱们跳车吧!先把后面那几块料扔下去,然后咱俩也往下跳,我看这速度也不是很快,不会受伤的。”

出阳直直看着前方:“行,你这么弄吧。”

孙小圣推门就要去车厢里,走一半觉得不对:“你呢?”

“我得拉着制动闸,让列车在拐弯前尽量减速。”

孙小圣折回来:“别拉了,回头万一出轨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把你裤子穿上吧!别跟花儿似的在我这眼前晃悠。”

孙小圣觉得不对,掏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然后就发现前面是一处很大的弯道。孙小圣明白了,跑到出阳身边:“你别拽了,没什么用,这速度这么快,再加上铁轨上有雪,到前面肯定是要冲出来的!”

“能减多少是多少,现在已经降到六十一迈了!那下面是个加油站,冲进去非得爆炸不可!”

小圣把手把在控制台上,看见前方已经出现了一条闪着点点路灯的横向马路。那里就是弯道的了,也是加油站的所在,眼见也就是三四百米距离了。孙小圣去拽李出阳:“你别拉了,肯定不行的!”

“孙小圣,你赶紧下去。”出阳此刻格外平静。

“李出阳,你大爷!你……”孙小圣不知说什么好了,使劲嚷嚷了一句,“你不就是想立功吗!我就不让你立!”说着使劲拽出阳胳膊。

出阳一拳打在他脸蛋上:“你给我滚蛋!我一脚给你踹下去,你信不信!”

“你甭想甩下我自己立功!”孙小圣直挺挺地站在出阳身边,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哨兵。

“孙小圣,你死不死?!”李出阳气急败坏。

“不死!”孙小圣伸着胳膊,也握住那扳手,咬着牙跟出阳一起使劲。

空压机的异响越来越大,窗外的树影、灯影飞快掠过,不知谁在不远处放爆竹,砰砰砰地响个不停。李出阳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了句:“以前那些事,多有得罪。”

“行了吧,说这么几个字就想一笔勾销?”孙小圣使劲使得脸都扭曲了。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就是你老是招我那些事吗?”

出阳没说话。孙小圣又说:“哦对了,还有我脑袋上这块儿疤。”

“这你都知道了?”

小圣头都没偏,面露讥笑:“你这点儿小伎俩还瞒得过我?当年你放在障碍墙上的瓷砖,不就是你们宿舍垫暖壶的那块吗?拿我当傻子啊?”

出阳不说话了。孙小圣又问:“那天晚上你在露台上跟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出阳说:“废话。我犯得着逢迎你吗?你这个人偷鸡摸狗惯了,听几句好听的都扎耳朵,是不是?”

孙小圣说:“那我就跟你承认一错误。当年期末考试,你的……”

“我知道,拳套是你偷的。”

“什么拳套?我没拿过你的拳套!”

“……那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那年考法理,你交卷走人后我也要交卷,然后路过你的座位,趁着没人注意,往你放在桌上的考卷里塞了一个避孕套……”

“你大爷!”李出阳心想,怪不得从那以后,法理老师看自己的表情总是不太对劲呢。

小圣掏出屁股兜里的一件东西,递给李出阳:“这个还你!”

出阳一看,竟是勾月的那张大头贴,一脸惊诧:“你发现了?”

“洗澡的时候就发现啦。”

“那你为什么不早给我?”

“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给你,又怕你打我。现在你腾不出手打我。”

出阳低头笑了笑,旋即拉下脸:“你大爷,你还给塞屁股兜里了!”

小圣先大笑起来,李出阳随即也笑了。

俩人使劲扳着把手,速度虽然降了一些,但感觉窗外的景物还是过得飞快。眼见离那个弯道越来越近。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二十米。

小圣和出阳都发出一声怒吼,使劲压着制动闸,都闭上双眼。然后他们感到四周都静了下来,好像一部惊悚的大片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激烈碰撞都得到瞬间的停歇。正因为之前的动静太大,所以小圣和出阳才格外不适应这种突然的宁静。好像是几年前警校里的上课铃声,甭管之前多么嘈杂纷乱,铃声一响,乱哄哄的班级立即化为一潭静水。那时候真美好啊,阳光打在讲台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老师面前飘过无数小灰尘,小灰尘又被老师的唾沫星子一一击落。小圣,好,就定在这里。这是他从警的起点。假如现在是终点,那么就让起点和终点重合吧,梦想就应该是这样轻装简行。

就在孙小圣和李出阳追车抓捕逯俨豪等人时,薛队和黑咪、灿灿在铁道另一头和郑腾等人展开厮杀。郑腾拿着货,一行四人跑到铁轨边上准备翻越铁丝网而逃。郑腾的两个手下在铁丝网下掩护,另一个人拖着郑腾往出翻。薛队还没靠得太近,给郑腾护法的两个人就朝他们疯狂开枪,子弹掀起地上的白雪,带着火星应声飞溅,空气中弥散着热腾腾的火药味儿。老薛一看不行,再这么耗着郑腾就顺着铁丝网翻出去了,于是自己先往铁丝网上爬,想着到外面去堵郑腾。老薛爬得快,壁虎一样一上一下,双脚已经落在铁丝网外了。那边郑腾刚刚爬到顶端,底下的一个跟班儿却被灿灿一枪击中,郑腾被惨叫声吓得一激灵,失去重心掉到铁丝网外面,被跑过去的老薛一把扑住。

那几个马仔一看老大被俘,立即乱了方寸,除了一个腿部中枪坐在原地咬牙切齿的,另外两个朝不同方向跑去。黑咪把受伤的马仔控制住铐在铁丝网上,和灿灿一起去追另外两个人。老薛跑过去时,只见黑咪一只胳膊甩着鲜血,不远处倒着一个中弹的马仔,还有一个正举着枪和灿灿对峙。灿灿这会儿也顾不上思想教育了,抖着声音大声喊:“枪放下!放下!”

马仔有些口音,听不出是哪里人,也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意思是让灿灿先把枪扔掉,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退了两步忽然向后倒去,然后灿灿等人忽然看见那人从头到脚闪出一片火花,好像是整个人要爆炸了一般,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倒在一片猛然冒起的烟雾中。老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跳着脚大叫:“都退后!接触轨上有电,是高压电!”

这边刚刚消停,老薛赶紧给谢队打电话,这才知道他们上了一辆几乎失控的列车。老薛赶紧给地铁运营方打电话。因为并非正常运营,所以调度室并没有和列车随时保持联系,这会儿调度员接到老薛电话,听说列车被劫持了让赶紧停电,调度员第一反应是恶作剧。谁没事大雪夜地去劫持一辆没人的列车?要开到哪儿去?这可是环线!

老薛急得呼呼冒汗,脚边的雪都化了一大片:“你连我都不信?我是刑侦支队的!”

调度员挂了电话用电台叫司机,没人答。调度员有些慌了,给司机打电话,关机。好几个调度员面面相觑傻了眼,赶紧给车辆段和总公司打电话,另一个手忙脚乱地查监控探头,找列车的位置。几人手忙脚乱了半天,最后达成一致:还是先联系供电部停电吧!

孙小圣和李出阳这会儿正闭着眼听天由命,忽然感觉车速明显降了下来,最后俩人全摔到了仪表台上。几秒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惯性!他们有了往前的惯性,那么就是说列车停下来了!

孙小圣下车时腿软得像面条,直觉裆部一阵拔凉,才发现自己还只穿着红秋裤。没办法,腰带捆着阿七呢,自己只能半裸奔状态。李出阳从列车上跳下来,孙小圣冲过去要和他拥抱,庆祝劫后余生。李出阳也朝他笑笑,张开双臂,抱住了孙小圣身后刚刚追过来的老谢。

王木一在他们身边忽然放声大哭:“娘的,吓死我啦!”

“孙小圣,他们对你干什么了?”苏玉甫看看小圣血红的秋裤,又看看谢队和李出阳依次从车上拎下的几个嫌犯。

郑腾、逯俨豪等八名犯罪嫌疑人,除一人在抓捕过程中自己被电死外,全部落网。三队共缴获冰毒、海洛因等毒品十三公斤,这次任务终于落下大幕。分局给他们三队开了庆功会,杜局和柳勋也到场祝贺。大家掌声欢迎,柳勋和小圣碰了杯,又跟大家说:“感谢这段时间对这件案子的付出,今天这顿饭我请。”

小圣把杯子放下,指着老薛让他赶紧去结账,又冲柳勋说:“不不不,这怎么行,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你要请也得找个高档的地方呀……”

柳勋做了个挺神秘的手势:“当然不光是要感谢你们,今天我还带了一个人来,她有话要对小圣说呢。”

孙小圣脸一红,心想,星沉妹子还是挺有情有义的,患难见真情,这是要感谢自己的英雄救美呢。想罢他一脸神气地看看李出阳,然后冲柳勋使劲点点头。

柳勋走到门口招呼外面的人进来。一屋子人大概都猜到怎么回事,黑咪冲小圣眨着眼睛,灿灿握拳让他加油。孙小圣高高扬起头,一脸众生皆蝼蚁的神气。

外面的人进来了,捧着束鲜花,是柳勋家的保姆何妈。

孙小圣立即像泥胎一样呆住。大家憋着不笑,扭脸看柳勋。柳勋隆重介绍:“我和老何几年前其实就在一起了,那时候星沉还没毕业,再加上这个案子还没了,就一直瞒着她。今天她是特地来感谢小圣和出阳的。”

一伙人全明白了,一起拍巴掌,然后全笑着看孙小圣。保姆老何踩着热烈的节奏走向小圣,把鲜花塞进他怀里,又看着出阳,一改往日的古怪,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小圣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住她,挤出一脸笑:“您太客气了!”

“真是委屈你们了!”就这一句话,老何都抹上眼泪了。

大家才知道,原来何阿姨也是这次行动的演员之一。之所以不能瞒着她,一是因为她是柳勋配偶,绝对信得过,二是还要靠她在柳星沉那里打马虎眼。之前柳星沉所谓的天然气中毒,就是她帮忙操作的,在柳星沉洗澡前给她吃了两粒安眠药,然后等药力发作直接把她送到医院打了麻醉,让她睡了两天,这样才勉强做出一个时间差,制造出错过遗体告别的假象。整个过程虽然令人纠结,但也是为了保护她出的下下策。毕竟王鹿羽成天在她身边晃悠,与其让她知道真相被王鹿羽套去,还不如一瞒到底来得保险。

“你有没有对象?”正常了的何阿姨果然还是大妈气息浓厚。

“……现在还没有。”小圣挠挠头,脑子里出现柳星沉抱着鲜花这样问自己的情景。

“听说你也没有。你们要加把劲儿呀!”大妈瞅了李出阳一眼,又看了柳勋一眼,似乎暗有所指,眼神里写满小邪恶。柳勋在一边哈哈大笑,孙小圣不爱听了:“他有相好的,在北京!”

“滚蛋!不知道别瞎说!”

何阿姨也是个苦命人。她生于本地,丈夫在她孩子八岁那年就车祸去世了。后来她到柳家当保姆,一干就是十几年。这些年柳家也经历了诸多变故,柳勋太太去世后,俩人也算是相濡以沫、日久生情,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越早公开越会引起亲朋好友的猜忌,于是干脆学起了年轻人的时尚,隐婚。如今一切铅华成为历史,何阿姨终于走到了大家的视线里,一肚子委屈和幸福逮着谁找谁倾诉,最后把大家都喝趴下了。

何阿姨的女儿叫赵小茹,还在大学里读书,现在已经放了寒假,正好抽出时间到医院照顾柳星沉。第二天,孙小圣和李出阳到医院看望柳星沉时还见到了她。孙小圣见她第一面儿就愣了:“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胖妹赵小茹也瞅着小圣,像看着一大团冰激凌不知从哪儿下嘴。半天她大叫起来:“是你!孙警官!”

小圣想起来了,她就是当初在外文学院和他一起发现厕所藏尸的胖妹。小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反而被赵小茹抓了个正着:“我终于找到你啦!破案神速的孙警官,你好帅!”

小茹正叽叽呱呱地说着,扭脸瞥见小圣身后的李出阳,立马住了嘴,抓孙小圣的手也松了劲。

“这位是谁?”小茹直直地走向出阳,眼神也是直直的。

孙小圣气坏了,一把拦住她:“还是先看看柳星沉吧!”

柳星沉身体已无大恙,坐在窗前一言不发。这几日她也算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精神跟松紧带似的张弛无度,快麻木了。喜的是父亲死而复生,悲的是男友锒铛入狱。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示人,只能成天发呆,消磨自己。窗外是一片暗黄的黎明,光束隔着薄薄的窗帘打在她脸上,像给她蒙了一层金纱,让人看不出表情。小圣抱了极大一束鲜花,鲜花顶着下巴,只能半仰着头,鼻孔朝天地说话:“……这是给你的。”

“谢谢。”星沉笑了笑,看见花,眼圈又红了。小圣想,失策失策,估计她是想起了之前王鹿羽求婚时送她的花。王鹿羽也是够贱的,你折腾就折腾吧,还把送花这么一浪漫的事整闹心了!

小茹帮星沉把一大束鲜花插在床头,还张开鼻孔使劲闻了下,胖脸大悦:“啊!真香!”

“你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开着机。”小圣按开手机给她比画,无意间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自动连上了星沉手机的热点。

蓦地,他眼圈也红了。

李出阳在一侧想:你真的假的呀!

柳勋把小圣和出阳带出门外,跟他们说,柳星沉一时还接受不了王鹿羽的真实面目,好几次想去探望王鹿羽,但因为还没起诉,所以未能成行。小圣本来想劝柳勋不要带她去,以免受刺激,转念一想,这样有点儿显得自己不厚道,而且容易被李出阳误会成别有用心,便把话压了回去。柳勋倒是很看得开,拍拍他们:“没关系,反正我也活了,有时间咱们常聚!”

仨人不自然地笑笑,笑着笑着也慢慢自然了。

柳勋说,柳星沉还是会在公安医院住几天,让他们没事可以随时过来探望。孙小圣深深记得这句话,第二天下班前就欣然规往。李出阳叼着半支烟正在办公室里打材料,抬眼看见孙小圣又是喷香水又是梳头发,冷笑着说:“医院药水味儿那么大,你不怕身上味道串了?”

孙小圣说:“不怕,邪不压正。”

灿灿在一边笑着说:“听说香味儿跟药味儿串一块儿就馊了,你可小心点儿啊。”

黑咪说:“说不定那姑娘也是个瞎鼻子。是吧,小圣?”

苏玉甫从电脑上移开目光:“叫错了,是狗剩。”

樊小超和王木一大笑起来。

“滚蛋!没一个好东西!”孙小圣举着梳子做出砍人状。

几人正逗着,孙小圣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正是柳勋。柳勋问他:“你跟出阳都在单位呢?”

“在呢啊。”

“我在你们谢队办公室呢,你们俩一会儿到我家来吃饭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孙小圣挺高兴:“可以啊,您随时过来。”

柳勋又顿了两秒,问:“那个,你们俩都穿利落点儿啊,别穿个警用毛衣就来了,这是家宴,穿得越帅越好!”

小圣打了一个响指:“没问题!”

柳勋挺痛快:“行,你们等着吧,我一会儿过去,到家我给你们做饭吃。”

放下电话,孙小圣管李出阳借衣服。他记得昨天李出阳网购了一件挺棒的冲锋衣,穿上跟飞虎队似的,挺养眼。李出阳问:“你穿那个干什么?”

小圣说:“让咱们穿帅点儿。”

李出阳又严肃起来:“为什么让咱们穿帅点儿?”

孙小圣一愣。李出阳又问:“昨天那胖子,何妈那闺女,是不是没对象?”

孙小圣身子往后一仰,如同惊弓之鸟。

李出阳说:“我有事,我先走了!”说着拎起包就往出跑。

孙小圣回过味儿来了,也往门口冲:“我也有事!”

一屋子人惊诧地看着俩人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