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编号02 憎恶的旋涡 第十八章 重查绑架现场
刑侦科里充斥着紧张忙碌的气息,一些警员在进进出出,甘凤池一路走进去,林紫言站在审讯室窗前,看到他,问:“你身体没事了?”
一番折腾下,甘凤池感觉肚子不太舒服,但是在大家面前,他硬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挺挺胸说:“完全没问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科长呢?”
“回来后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叶长鸿在里面审李孙虎,我就在这儿看看情况。”
林紫言把他们昨晚的收获简单讲了一遍,说:“我们的同事在关押孙长福的仓库里找到了捆绑的绳索,上面附着的分泌物跟孙长福的DNA一致,但他们只承认把孙长福关在那里,不承认杀人。”
“那窦剑承跟梁美静呢?确定死者是他们?”
“是的,我们的同事一直在暗中跟踪窦剑承,确定当时上车的是窦剑承跟梁美静,也亲眼看到轿车滚下了山,我跟科长去了现场,看到了他们两人手上戴着的戒指,不过最终确认结果还是要等法医的鉴定报告。”
有刑警沿途跟踪,这就排除了窦剑承金蝉脱壳的可能性,但甘凤池还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说:“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出车祸,是不是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
“这部分还在调查,窦剑承的仇家很多,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刘天跟李孙虎都否认做这件事。”
“啊!”
惊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甘凤池转头一看,却是裴晶晶,她绊了一跤,导致抱的一大堆资料都落到了地上。
甘凤池过去帮她捡,有一些资料是复印的照片,有桥牌室、酒吧,还有休息室,休息室的书架上摆放着古玩器皿,他拿起来看着,问:“这好像是桥牌俱乐部?”
“是啊,那边还在继续搜查,这些现场照片是留底用的。”
“还没搜到有力的证据?”
“没有,否则李孙虎就不会那么嘴硬了,刚才叶长鸿提到窦剑承出车祸,他的反应超惊讶的,如果他是凶手的话,简直可以去竞争影帝了,叶长鸿都拍桌子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可以给我看下审讯录像吗?”
“跟我来。”
裴晶晶把资料都捡起来,抱着跑去电脑前,调出审讯录像——
当叶长鸿把刚拿到的事故现场的照片放到李孙虎面前时,他一脸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坚持说自己跟窦剑承只是生意合作关系,绝对没有害他。
“他说没害就没害,我们前脚找窦剑承问话,他后脚就出事,哪有那么寸?说不定是李孙虎为了销毁犯罪证据,干掉知情者。”
“你这样说有证据吗?”
熟悉的话声在身后传来,甘凤池转头一看,萧兰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着电脑屏幕问道。
他立刻说:“有啊,凌辉电脑里的资料就是证据。”
萧兰草笑了,那笑容在甘凤池看来像是在说——这算什么证据啊?
他很不忿,想继续解释,却被萧兰草拦住了,让裴晶晶将录像又放了一遍,在叶长鸿给李孙虎看事故照片的地方,他按了定格,说:“听到窦剑承出事,他首先的反应是震惊,接着嘴角微微上翘,这是安心的表示,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僵硬,表示他在紧张。”
“厉害啊科长,你学过犯罪心理学啊?”
“这只是简单的观察而已,做刑警时间长了,谁都会的。”
“那这一系列的反应说明了什么?”
“一开始的震惊说明窦剑承的死亡对他来说是意料之外,而后他想到窦剑承的死未必是坏事,至少有些犯罪证据会随着窦剑承的死亡而成为无头案,但他还没享受喜悦,就想到窦剑承是被谋杀的,或许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所以他才会很紧张,这时候只要趁着他恐慌一路问下去,一定会问到不少内幕。”
裴晶晶叹了口气。
“孙长福的案子还没头绪,凌辉也生死未卜,现在连窦剑承也死了,一连串的案子下来,我们也不知道要加班加到什么时候,真羡慕你们冷案科可以准点下班。”
林紫言说:“我们可以帮你们的,正好我们也在查相关的案子。”
“你们只要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帮忙就不用了。”
萧兰草看过来,裴晶晶生怕他不高兴,急忙解释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组员说的。”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甘凤池及时换话题,问:“为什么大清早的窦剑承要跟秘书去山上?”
“窦家在山上有别墅,大概窦剑承知道他们被警方盯上了,为了不影响梁美静的心情,就临时送她去别墅休养。”萧兰草说:“我刚从法医室那边过来,两具尸体已经确定是窦剑承跟梁美静了,紫言判断得对,梁美静有四个月的身孕,窦剑承到这个年纪才有孩子,不可能不在意。”
听到他表扬林紫言,裴晶晶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气氛再度变得僵硬,甘凤池只好跳出来,问:“通知窦太太了吗?”
“通知了,她应该已经来了。”
一听这话,甘凤池沉不住气了,掉头跑了出去,林紫言看看萧兰草,萧兰草说:“跟着他,别让他闹出什么事来。”
甘凤池一口气跑去法医室,刚好隔壁的房门打开,冯玉芬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那是窦家的佣人,甘凤池第一次去窦家拜访时见过她。
冯玉芬穿了件连衣裙,腰带没系紧,松垮垮地垂下,长发束在身后,也没好好梳理,看起来很乱,她脸色灰白,表情充满了憔悴和疲惫,在佣人的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就双腿发软靠在了墙上,捂住嘴抽泣起来。
舒清滟跟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摇头,过去帮忙扶住她,劝道:“窦太太,节哀顺变。”
“知道,我知道……”
冯玉芬说得泣不成声,身体颤抖得厉害,甘凤池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说:“窦太太,对不起。”
冯玉芬抬起头,见是他,有些诧异。
“你……你怎么在这里?”
甘凤池一怔,正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手被冯玉芬一把抓住,大声哭起来。
“小英走了,剑承也走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放心,我……我们一定抓住凶手。”
“人都没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骗我,说永远陪着我,可是却在外面养女人,还有了孩子……为什么都在骗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冯玉芬大声哭叫,话说得颠三倒四,但甘凤池听出了哭声中的绝望和愤怒——在得知丈夫死亡的同时,还知道了被背叛的真相,相信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的现实。
这让他更觉得懊悔,说:“对不起,我也骗了你,请你原谅我。”
冯玉芬哭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抹去眼泪,惊讶地看向甘凤池。
甘凤池说:“其实我不是公司职员,我是警察,接近你是为了调查……”
“嗯哼!”
不远处传来萧兰草的咳嗽声,甘凤池临时改为——“为了调查窦剑承公司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啊。”
“真的对不起,窦太太,我应该在知道你们被屡次恐吓的时候,就坚持让你报警的,也许那样,窦剑承就不会出事。”
“不怪你,这都是命啊。”
冯玉芬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赚钱越来越执着,常常几天不回家,那些恐吓骚扰电话很早以前就有了,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说得有气无力,甘凤池想再多安慰安慰她,话还没出口就被抢了先,萧兰草走过来,问:“公司方面的事你知道多少?是什么人对他进行恐吓,你心里有没有线索?”
“没有,他公司的事我大概还不如秘书知道得多,你们想查什么随便查吧,不过我真的帮不上忙。”
话语中带了浓浓的怨气,萧兰草挑挑眉,再问:“你是不是知道他跟秘书小姐的关系?”
“不知道。”
“这好像很牵强,作为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丈夫出轨的话,妻子本该是最先觉察到的人……”
话语被中途打断了,冯玉芬气愤地抓住萧兰草的衣服,向他质问道:“你结婚了吗?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窦太太,冷静,请冷静!”
甘凤池和林紫言慌忙上前劝解,冯玉芬松开了手,却仍然向萧兰草怒道:“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在小英过世后我们挺过来了,在我患忧郁症后我们也挺过来了,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好转了却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几十年,却比不过一个认识几年的女人,我不知道原来对他来说,传宗接代那么重要,如果你结婚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字字沉重激愤,充满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哀伤,到最后冯玉芬大声哭起来,女佣安慰着她,扶她离开,经过萧兰草身边时,狠狠地啐了一口。
萧兰草没介意,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甘凤池在旁边越看越生气,冲冯玉芬大声说:“窦太太,我跟豆芽菜是同学这件事没骗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捉住凶手的!”
冯玉芬没回应,在女佣的搀扶下走远了,甘凤池又转过头,没好气地对萧兰草说:“科长,拜托你体谅一下窦太太失去亲人的心情,丈夫是罪犯,还莫名其妙地被杀,她现在已经很痛苦了……”
“所以你说她现在到底是痛恨多一些,还是留恋多一些?”
“啊?”
“或许都有吧,就像她自己所说的相互扶持这么多年,却在一瞬间毁于一旦。”
人已经走远了,萧兰草却仍然盯着走廊喃喃自语,甘凤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要再出言提醒,萧兰草忽然转头看他。
“你肚子不疼吗?”
“肚子……疼?”
“刚出院的人跑得这么快,你是不是天赋异禀啊?”
反应过来萧兰草的意思,甘凤池这才发觉腹部不适,他弯腰靠在了墙上,喘息道:“哎哟,开始疼了。”
“那还不去休息,别在这儿折腾了。”
萧兰草跟舒清滟打了招呼,转身离开,甘凤池还以为他要去刑侦科配合追查,谁知他回了冷案科,坐到座位上,拿过徐远秋的日志继续看起来,中途还打了好几通电话,有一通是给老羊的,让他再重新分析一下凌辉的照片。
甘凤池不知道萧兰草的用意,只感觉老羊也是够辛苦的,连出几桩大案子,大家都快忙疯了,还要忙里偷闲来帮忙,更神奇的是每次老羊都会帮,这才是他最不得其解的地方。
没被领导交代任务,这对甘凤池来说其实是好事,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需要多休息,但他现在偏偏没心思休息,脑海里不时回旋出冯玉芬悲痛欲绝的脸孔,有些坐不住了,看向其他两位同事。
魏正义不知道去哪儿了,一整天都不见人,老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是在窥屏还是在选彩票,林紫言则戴着耳机听东西,大家好像都完全不在意案件的进展,除了他以外。
这让甘凤池觉得难过,面对才不久发生的惨剧,他无法无动于衷,但又不能责备同事们的冷漠,只好把怨气发泄在萧兰草身上。
如果不是他的命令,大家会帮忙的吧。
真搞不懂这个家伙,窦剑承出事之前他追得那么紧,出事后他反而优哉起来,幸好他不做刑侦科科长了,否则什么案子都别想告破!
甘凤池越想越气,到最后终于坐不住了,偷偷打电话给裴晶晶,询问案情进展情况,裴晶晶正忙着,说回头打给他,让他稍等。
甘凤池放下手机,起身要去茶水间,老白突然在对面叫萧兰草,看他的表情很紧张,甘凤池也跟着跑了过去。
老白那台用来看监控的电脑显示出六格画面,总算他的电脑屏幕够大,每个镜头都很清晰,画面背景各不相同,但入镜的是同一个人——一个棒球帽压得很低,戴口罩穿运动衫的男人。
“这个人是……”
甘凤池刚问完,就见老白将画像调去另一个屏幕,跟凌辉的照片并列摆放,那些照片都是之前徐离晟拜托他们寻找凌辉时给他们的。
老白的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软件开始将两个人的脸部轮廓和体形进行重叠对比,很快数据出来了,重合度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是在哪儿拍的?”
甘凤池转头看监控器显示的时间,是昨天早上,刚好是凌辉打求救电话之前,他喜道:“老白你太厉害了,这是哪里啊,我们可以缩小范围来寻找!”
“不用。”
身旁传来淡淡的话声,甘凤池惊讶地看萧兰草,萧兰草注视着屏幕,表情认真严肃,却没有喜悦。
手机响起,裴晶晶的电话打过来了,大家看向甘凤池,甘凤池慌忙捂住手机想跑出去接听,被萧兰草叫住,说:“开外放。”
别看萧兰草平时言行举止不着调,他严肃起来气场异常威严,甘凤池乖乖照办了,开启外放接听。
裴晶晶那边应该很忙,她的语速非常快,说同事已经从豪富俱乐部的暗格里搜到了真正的账本,原来李孙虎除了表面上的正当生意外,还经营地下钱庄,账本里详细记录了地下钱庄的资金流动情况,还有跟窦剑承的进账分成。
萧燃将账本拿给李孙虎看了后,李孙虎见隐瞒不过,就老实交代了内情,原来五年前窦剑承就开始跟他合作,窦剑承负责把公司一部分可以利用的客户介绍到俱乐部,李孙虎则负责在打牌之余聊一些无风险高利润的投资项目,在美色和药物作用下,很多客户都轻易上钩了。
然而客户的钱并没有用在投资上,而是转去地下钱庄,当客户发现有问题质问窦剑承时,窦剑承则推说是他们自行与李孙虎签约,与自己无关,而李孙虎背后又有流氓团伙撑腰,去质问他,最后吃亏的还是当事人自己。
听到这里,甘凤池忍不住说:“窦剑承真是个人渣,大家请他当顾问是因为信任他,可他却出卖自己的客户,那些人也是奇怪,被恐吓威胁,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桥牌俱乐部的陪酒女郎除了降低客户们的警觉性外,还探听到了他们的很多个人隐私,报警的话,不仅投进的钱血本无归,隐私也会被曝光,甚至还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们只能听从摆布,看地下钱庄的资金流动状况,李孙虎他们根本是无本万利。”
“那些被骗的人都是公司大老板和富二代吧,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出来,智商都被狗吃了?”
“不,他们只是想要的更多而已,一个人的欲望通常跟悲剧是成正比的。”
“啊,男神你也在啊,你说得太对了,这就是贪婪导致的愚蠢啊,不过他们坚持说没绑架凌辉,窦剑承的死也跟他们无关,大概是这两项罪名太大,他们认为警方没证据,就想侥幸脱罪,哼。”
“这个回头再说,我刚接到消息,事故车辆的鉴证结果出来了,说是刹车制动装置出现了问题,你们科长已经在着手调查了吧?”
“是,男神你的消息可真快,所以现在已经确定那是伪装成的车祸,科长让我们从投资受害人的名单里分批调查嫌疑犯,还有啊……”
听着他们的对话,甘凤池震惊地看向萧兰草,心想科长你这都是啥时候拿到的消息?难道是鉴证科那边通风报信的?你的面子还真大。
裴晶晶的话说到一半,电话被抢走了,大家听到冯震的声音传过来,“裴晶晶你很闲吗?正事不做,在这里通风报信。”
裴晶晶不说话了,萧兰草帮她解释道:“我们只是在互通有无,你们也想尽快破案不是吗?”
“我们会自己处理的,所以不要有事没事就来探听消息,你们没事可做吗?”
没在意冯震的质问,萧兰草老神在在地说:“折腾了一天,应该来好消息了吧?”
“好消息?”
“比如说找到凌辉了?”
“啊,你怎么知道?”
冯震刚问完就立刻打住了,即使看不到他的脸,甘凤池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懊恼的表情,他想对大多数同事来说,他家科长一定就像是恶魔般的存在。
“所以你们具体是怎么找到的?”
被萧兰草继续追问,冯震破罐子破摔了,回道:“我们在他打电话的那片区域附近寻找时,有居民提供消息,我们的同事跟过去一看,发现就是凌辉,他当时很虚弱,趴在公园的长椅上。”
“给他做笔录了吗?”
“萧科长,你设身处地地考虑下,一个人被关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他有精力配合录口供吗?”
冯震吐完槽,说:“据同事说,他这几天都没有正常进食,有脱水现象,精神状态也不稳定,所以同事先送他去医院检查,等他精神稍微恢复后,再跟他询问具体的情况。”
“等到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说还有事件发生吧?怎么回事?别卖关子,萧科……”
冯震还在对面叫嚷,萧兰草已经起身往外走去,老白在后面叫:“科长,人都找到了,还要继续搜吗?”
“继续。”
甘凤池不知道萧兰草让老白搜什么,见林紫言跟上,他也急忙关了手机追了出去,一进电梯就说:“科长,你怎么知道凌辉已经得救了?你的线人也太神通广大了,介绍给我认识下呗。”
“难道我不能推断出来吗?”萧兰草淡淡地说:“真是够巧的,李孙虎被抓了,窦剑承死了,凌辉就没事了。”
“科长,我从你的字里行间听到了恶意,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我是故意这样说的。”
“为什么?”
萧兰草没回答,来到一楼,冯震已经站在刑侦科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他两手往外一伸拦住,叫道:“你们不能去找凌辉,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说过要去找凌辉了吗?”
“那你这是?”
“你们科长呢?”
“去开会了,李孙虎的案子牵扯的范围太大,他去跟上级汇报情况了。”
“哦。”
“我们科长说了,凌辉现在需要休养,等他状况好转再问案,你有什么事,问我就好。”
“派人就近保护他了?”
“派了,我们科长是谁?你想到的,我们科长都想到了。”
“哪家医院?”
“安和。”
冯震说完,就一副咬了舌头的懊恼表情,再次上前拦住,说:“你知道地方也没用,就算我们科长同意你问案,医生也不会让你见他的!”
萧兰草停下脚步,冲冯震微微一笑,冯震一脸警觉地说:“美男计这招对我也没用。”
“我可以见见陈二狗吗?”
“陈二狗?主谋都抓到了,该问的也都问过了,你还见他干什么?”
“正因为你们都问过了,我才要见,陈二狗被你们连番轰炸后,现在就像惊弓之鸟,问什么他都会说的。”
“可是他都交代了啊。”
“不,还有没交代的。”
看着萧兰草微笑的面庞,冯震皱皱眉,他跟不上萧兰草的思维,不过懒得在小事上纠结,带他们去了审讯室——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审问李孙虎跟刘天等人,没人理会这个小喽啰,他就当是做好人了。
“我觉得他被咱们科长耍了,”跟在他们身后,甘凤池悄悄对林紫言说:“科长一开始就没想去找凌辉。”
林紫言点点头,深有同感。
萧兰草跟冯震要了相关资料,进审讯室时,让甘凤池倒了杯水给陈二狗。
经过连番审讯,陈二狗的状态更颓废了,腰都挺不直,佝偻着趴在桌上发呆,甘凤池把水递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接了,拿着杯正要喝,萧兰草将手里的审讯记录板砰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陈二狗吓得一抖,半杯水都泼了出去,萧兰草看着他的举动,在他对面坐下来,用平缓的语气说:“有关孙长福被杀案,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他的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
“是啊是啊,我都说了我只是跟他呛了几句,我是怕自己有前科,被你们怀疑我是凶手,所以……”
“你怕的不是警察,是怕有人找你的麻烦吧?”
陈二狗一愣,马上说:“我是混黑芒星没错,但孙长福的死跟他们没关系,我真的是在路上……”
“我提过黑芒星三个字了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二狗再次愣住了,茫然地看向萧兰草。
这个警察跟他认知中的警察形象相差太大,他的问案方式也跟其他警察相差太大,他有点儿抓不住对方的想法了,不敢再说话,畏畏缩缩地坐在那里。
萧兰草将关押恐吓孙长福的几个流氓的照片跟仓库的照片并排放到陈二狗面前。
“他们都已经坦白了,他们捆绑恐吓过孙长福,不过在他答应交钱后就放了他,你并不是偶然在路上跟他碰上,而是在他离开后就一直偷偷跟在他后面,对吧?”
陈二狗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甘凤池在旁边看着,立刻明白萧兰草说中了。
“孙长福被恐吓后虽然很狼狈,但他身上还是有点儿钱的,至少你是这样认为的,你想借着团伙的名义勒索他,却没想到在纠缠中他突然暴死。他死了,就等于说刘天跟李孙虎他们都拿不到钱了,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所以你既不敢回去报告,也不敢找人帮忙,惊慌之下只好把人塞到车上,拉回自己家。”
眼眸扫过陈二狗,萧兰草说:“你这身板光是把尸体塞进车里就费了全身的劲儿吧,或许你想过回头把尸体拉到山上埋掉,但后来出现尸僵,你一个人根本就抬不动,这就是为什么你肢解尸体分开丢弃的原因。”
“这些……我之前……差不多、差不多都、都承认了。”
“是的,所以不管起因是什么,你的罪名不会变。”
“那你还来问我这些……是想……干吗?”
“我不是要问这个,而是另一件事。”
萧兰草说完,没有马上接下去,陈二狗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心惊胆战地看着萧兰草,甘凤池也在一旁急得要命,但知道这是萧兰草的战术,只好忍着,不敢催。
“我想知道的是——在你跟孙长福纠缠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这个问题跟孙长福之死没关系,陈二狗的精神松懈下来,说:“大晚上的,那条路又很偏,没别人啊,要不我也不会特意选那个地方找他麻烦了。”
说完后面那句,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吓得缩了缩,不过萧兰草没有关注这一点,说:“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人经过或是有车经过?”
陈二狗又想了想,啊的叫出来。
“孙长福突然倒下,我看他没脉了,想趁机跑掉,那时候我看过周围,好像看到了人影。”
“有看清他的长相吗?”
“没有,影子一闪就不见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后来我越想越担心,生怕被谁看到了,就索性把尸体塞进了车里。”
“回去的路上有人跟踪吗?”
“没有吧……”陈二狗挠着头想了想,摇头道:“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都快吓死了,只想着怎么处理尸体……”
看他的反应是真的不知道,萧兰草没再多问,起身走出审讯室。
甘凤池跟在后面,一出去冯震就堵住了萧兰草,问:“你问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难道陈二狗还有同伙?”
“不,我只是想确定自己有没有推理错误。”萧兰草看看甘凤池,微笑说:“因为我的属下一直坚持说凡事要用证据说话。”
他是这样说过没错,但这跟萧兰草问案有什么关系?
别说甘凤池不懂,冯震也同样不懂,说:“所以咧?”
萧兰草的回应是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扬长而去,冯震不依不饶,在后面加大音量,再问:“所以咧?”
“所以就是——原来科长之前说陈二狗没狗可咬不是笑话,他是真的咬不到别人。”
“哈?”
“陈二狗是出于私心去敲诈孙长福的,所以事后他不敢联络别人,科长帮你们搞清了凶手的动机,你可以写结案报告了。”
听完林紫言的解释,冯震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又好像不完全是这样,想了半天正要再问,林紫言跟甘凤池都已经离开了,他只好双手一摊。
“好吧,先写这个案子的报告。”
甘凤池追着萧兰草出了警局大门,看着他往停车场走,问:“科长你去哪里?”
“肚子饿了,去吃饭。”
“应该不是吃完饭后再去找凌辉吧?”
萧兰草停下脚步,目光在甘凤池跟林紫言两人之间转了转。
“你们要跟踪我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
“那要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这么好,不会又是快餐吧?
甘凤池兴致缺缺,林紫言却用力点头,他没办法也只好跟着点头,总之不管怎样,不能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的机会。
萧兰草带他们两个上了车,开着车,他问林紫言,“有关凌辉的电话,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唔……没有。”
“在鉴证科你明明有话要说,下午你也一直在听耳机,是在琢磨他的电话录音吧?”
“嗯,是的。”
原来林紫言用耳机是在研究案情啊,甘凤池说:“既然琢磨了那么久,就说说看吧,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们呢。”
“是啊,老羊下午联络过来说电话录音跟凌辉的原声吻合,证实是他本人打电话求救的,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被二人鼓励,林紫言调出手机里的录音,打开给他们看。
录音经过了特殊处理,不同的音程在经过分析处理后分别归类表示,她说:“凌辉在说话时呼吸声很重,这是奔跑后的表现,但是声频是一致的,几乎没有变化。”
甘凤池注视画面,就见音程高低幅度很平衡,他说:“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不是的,人的发声是通过喉部肌肉收缩引起的声带振动,稍微的情绪波动都会影响音色,所以一个人在极度紧张恐慌的状态下,他的声音应该有大幅度的变化,就算其中有呼吸声的协调,但也不会这么均匀。”
萧兰草问:“通常什么情况下会这样?”
“要么是他有非常好的自我情绪调整能力,要么是紧张和恐惧的感情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林紫言说完,看到甘凤池惊讶的表情,她慌忙摇手。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一点儿经验之谈,没有科学依据的。”
“不,查案一半就是靠经验。”
如果萧兰草这句话说的是他自己,甘凤池一定会反驳,但换了林紫言就不一样了,他也点头附和。
“至少这软件不可能是骗人的吧,你看,它都这样显示了,这个挺好玩的,哪里可以下载?”
“下载不了,这是我爷爷做的,我说话声音太小,有段时间很自卑,他就做了这个给我玩,它的原理就跟科研室的声频检测仪是一样的,但这只是个游戏软件,当不得真。”
这么精妙的软件是拿来玩的?
甘凤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干笑两声,道:“你爷爷可真厉害。”
“很有参考价值,谢谢。”萧兰草说:“吃完饭,你们顺便帮我个忙,三个人做会比较快,我不想每晚都熬夜。”
“好。”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兰州拉面馆的桌子前,面对刚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甘凤池点点头,跟他推想的差不多,他们科长请客的上限超不过一碗拉面。
不过折腾了一天,甘凤池肚子饿了,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林紫言见萧兰草端坐在对面,看着拉面一动不动,她问:“科长你不吃?”
“没事,他习惯了在吃饭前发呆。”
“为什么?”
“担心热量摄取太多会长胖,毕竟是岁数到了嘛,不注意点儿的话,很容易秃顶又有啤酒肚的。”
“放心,你秃顶我都不会秃,我不是在担心热量,而是在想案子。”
萧兰草用筷子敲了甘凤池的脑袋一下,然后掰开筷子开始吃饭,甘凤池心里一百个不信,问:“那你想到了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一会儿你要记得说啊,别想找借口拖时间,科长我跟你讲,我的记忆力很好的,会时刻提醒你。”
“为了避免你时刻刷存在感,我现在就说好了,继续追窦剑承那条线,所以我需要帮手。”
“呵,冷案不管了?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豆芽菜吗?”
“老羊那边的数据出来还需要时间,我们就抽空查查其他的线索,现在的案子也许跟冷案有关呢。”
“你用‘也许’这个词很奇怪,言下之意就是也许没关系,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肯定这件事。”
“是的,这又不是解数学题,要唯一的答案。”
“你爱怎么查是你的事,但请不要再伤害到窦太太,她很可怜的,看她今天那样子,我都不知道……”
“甘凤梨,”打断甘凤池的话,萧兰草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一直否定我的直觉断案,但你有没有发现你才是最感情用事的那个?”
“我这不叫感情用事,而是拥有正常人的感情,你才是冷血动物。”
“所以我长得比你帅,职位比你高,拿的钱比你多,还有,你要听我的。”
“哈?”
两人正斗着嘴,旁边忽然传来笑声,林紫言看着他们说:“你们果然是好搭档。”
“并没有!”
吵个不停的两个人这一回倒是配合默契,异口同声地反驳了过去。
出乎甘凤池意料,萧兰草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医院,而是废弃仓库,那个曾经关押过孙长福的地方。
白天刑侦科和鉴证科的人员已经将仓库彻底搜查了一遍,现在仓库处于封锁状态,大门上贴了禁止入内的封条,萧兰草走近后,直接将封条撕下,手速快得让甘凤池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回头一定会被刑侦科那帮人骂的。
甘凤池揉着额头心想,接着他又看到萧兰草掏出钥匙开锁,推门走进去,他顾不得揉额头,追上去问:“科长,钥匙从哪儿来的?”
“放在冯震办公桌上的,我猜会不会是这里的钥匙,还真是,”萧兰草转头看他,微笑问:“有没有佩服我的直觉?”
我更佩服您勇于惹毛同事的气概。
甘凤池跟在后面走进去,仓库里很暗,林紫言在附近找到照明开关打开,数个灯管同时亮起来,甘凤池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仓库比想象中要小,角落里混乱地放置着木箱杂物,墙壁和地板都是水泥砌成的,跟凌辉拍的照片里的画面一样,甘凤池走到其中一个木箱前探头看看,里面放了一些破旧毛巾和坏掉的小型家电,他翻了翻,没找到与案件有关的物品。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他转过身,对萧兰草说:“该找的鉴证科的同事都找过了,你大概要失望了。”
“我不是来找东西的。”
萧兰草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分别递给甘凤池和林紫言,那是凌辉在仓库被威胁时偷拍的照片,他说:“你们照这几张的角度找找看,找到对应的地方。”
“哦。”
甘凤池不是很理解萧兰草的意思,看到林紫言照做了,他也拿着照片开始寻找。
几张照片里除了孙长福的那张外,其他的画面都很模糊——灰白的水泥墙壁,杂乱的角落,还有溅了血点的地面,乍看很像这间仓库,但要对应到实际的地方,却不是件容易事,甘凤池拿着照片找了很久,都觉得似是而非。
“这墙就是普通的墙面吧。”
他伸手摸摸墙壁,水泥抹得很粗糙,说:“这种墙面到处都有,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因为到处都有啊。”
“你的意思是凌辉拍的不是这里?可鉴证科已经证实了孙长福是在这里被恐吓的,这张照片……”
甘凤池走到孙长福被拍照的地方,用手指画了个圈,说:“这张是在这附近拍的,当时孙长福躺在这里,那些打手站在这边和这边。”
“这张没有错,但这两张对不上去。”
林紫言说的是角落和有血点的地板照片,照片里的角落也堆放了杂物,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拍,都拍不出相同的画面;地板上的血点有一部分抹掉了,但对照痕迹,仍然跟照片里的不同。
“也就是说这些照片不是在这里拍的,除了这一张。”甘凤池把孙长福的那张抽了出来,看看两位同事,“难道当时被害人还被禁锢在其他地方?”
“这个只有凌辉才知道了,不过至少鉴证科提供的数据证实了这里和这里不是同一处。”
萧兰草双手各拿了一张照片亮到他们面前,一张是孙长福躺着的地板,一张是有血点的地板。
甘凤池猛然醒悟,萧兰草下午打电话给老羊请他们分析照片,原来分析的是这里,他说:“数据都证实不是同一地点拍的了,你还让我们在这里找,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我相信数据,但我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证实。”
“所以你证实了什么?”
萧兰草没回答甘凤池的问话,而是说:“今天忙了一天,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呵呵,关键时刻科长又要装×卖关子了。
看着萧兰草走出仓库,甘凤池冷笑,却没想到萧兰草突然又转过身,对他说:“凤梨仔,有件事我想让你帮忙。”
第二天,萧兰草跟甘凤池来到安和医院。
经过一夜的休息,凌辉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萧兰草来到病房的时候,他还在做笔录,徐离晟作为主治医师在一旁陪同,凌辉额头受了伤,包着纱布,还在挂吊瓶,看起来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负责询问的是叶长鸿,看到萧兰草等人进来,他露出鄙夷的表情,对萧燃说:“有人又来抢功了。”
萧兰草像是没听到,走到冯震身旁,低头看他做的笔录,冯震翻了个白眼,试图用手盖住,没想到记录板被他直接抽了过去,从上到下一路读下来,说:“原来凌先生跟其他受害者一样,是被窦剑承说服投资的。”
冯震想把记录板抢回来,看看萧燃没表示,他只好把手缩回来,凌辉不知道萧兰草的身份,脸露茫然,徐离晟跟他说:“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萧警官,这次幸好有他们帮忙,才顺利找到了李孙虎和窦剑承的犯罪证据。”
凌辉恍然大悟,急忙向萧兰草道谢,萧兰草微笑接受了,问:“为什么你这么信任窦剑承,把公司的资金都挪过来进行投资?”
“我也是朋友介绍的,窦剑承在业界信誉很好,我完全没想到他是骗子,本来想试着拓宽公司的发展渠道,结果他介绍给我很多奇怪的投资项目,又游说我说短期就能赚钱,我在桥牌俱乐部喝了他们提供的饮料,神志迷迷糊糊的,就相信了他,在合约上签了字。”
萧兰草看着记录,问:“你还跟他们借了不少钱?”
“是啊,资金一下子投进的太多,影响到了公司方面的周转,为了给职员发工资,我不得不跟李孙虎借钱,导致最后利滚利,公司做不下去了,只能关门大吉。”
“所以在投资之前,公司效益还是不错的?”
“嗯,还……可以,公司关门后,他们看到榨不出油水,就翻了脸,逼我还钱,又带我去看孙长福,警告我说如果我再拖欠,就跟他同样的下场。”
“就是你拍的这些照片?”
萧兰草将照片取出来,逐一摆在病床的桌板上,凌辉看了看,点头说:“是。”
叶长鸿的脸色更难看了。
自从萧兰草进屋后,就很自然地夺得了掌控权,他站起来想过去继续询问,被甘凤池抢先一步挡住,将事先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他,笑眯眯地说:“说了半天话,你也渴了吧,来来来,先喝口水。”
叶长鸿被拦住了,萧兰草又接着问:“照片拍的是哪里?”
“仓库啊,就是关押孙长福的地方。”
“这就奇怪了,经我们鉴证科的同事鉴证,这张和其他张拍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萧兰草特意将孙长福的那张挪去一边,看着凌辉说道。
不出他所料,凌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就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事后发现自己无意中拍到了这些,我觉得也许会有用,就放在电脑里了,那几天我被带去过很多地方,也许这是在其他地方拍的吧。”
甘凤池说:“可以无意中拍到这么多有力的线索,也是很厉害的。”
凌辉的脸色再度变了,反问:“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吗?我也是受害者,我还被绑架了好几天,要不是我找机会跑出来,说不定也跟孙长福一样被大卸八块了。”
“咦,你怎么知道孙长福被肢解?电视里好像并没有报道。”
凌辉转头看看其他人,说:“报道了吧,有人肢解尸体分开丢弃,这段时间不一直是大新闻吗?”
“没有,新闻只报道了弃尸,但尸体的身份并没有放出,所以你怎么肯定那具尸体是孙长福呢?”
被萧兰草步步紧逼,凌辉一阵语塞,想了想,说:“我是猜想的,因为肢解的案子跟孙长福被绑架是在同一时间啊,你们这些警察是怎么回事?我是受害者,你们不去抓凶手,却把我当嫌疑犯,是不是太奇怪了?”
“说到绑架,李孙虎跟刘天都不承认绑架过你。”
“警官先生,你是相信犯罪分子的话?还是相信受害人的话?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在问话之前好好看笔录,我被绑架的时候蒙了眼睛,看不到绑架者的样子,但他们提到了豪富俱乐部跟窦剑承,除了他们,也没人会绑架我吧?”
“所以绑架者是他们又是你的推测。”
“如果你们警察再用点儿心做事的话,就不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推测了!”
因为激动,凌辉大幅度地挥舞双手,露出手腕上的捆绑勒痕,徐离晟怕他吊瓶滚针,上前按住他让他冷静,又对萧兰草说:“病人需要休息,既然笔录都做完了,请你们先离开。”
“笔录是做完了,不过你不想知道绑架者是谁吗?”
“不是窦剑承和刘正他们吗?”
“不是,很遗憾,警察办案讲求的是证据,而不是靠推测,所以凌先生,你要听一下我的结论吗?”
凌辉脸色悻悻,徐离晟想要帮他拒绝,被他制止了,说:“好啊,我也很想看看你找到了什么证据。”
萧兰草用下巴给甘凤池做了个示意,甘凤池将带来的资料放到桌板上,说:“这是你在跟窦剑承商谈投资时你公司的盈亏额,并非像你所说的想扩展渠道,而是当时公司已经在连续亏损,所以你才会想到投资,希望有短期效益回报。”
看到纸上的数据列表,凌辉变了脸色,气愤地说:“你们凭什么查我的账?”
“不好意思,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查账,这只是以你的缴税金额为基础做出的大概数据,我的属下除了查案外,其他事都做得不错。”
甘凤池起初有点儿沾沾自喜,但很快就品出味儿了——萧兰草这不是在赞扬他,而是说他没查案能力吧!
他气哼哼地看过去,萧兰草没注意到,继续说:“投资部分的内容来自窦剑承公司的账目,在投资中期,你还赚了不少,这才是你将更多的资金投给窦剑承推荐的项目的原因,对吧?”
“那又怎样?我投资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帮他们洗钱的。”
“但最后你还是这样做了,一方面是为了赚回钱,可以让自己的公司撑下去,一方面也是怕他们使用暴力,直到你看到孙长福的惨状,你发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将会跟他一个下场,于是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伪装被绑架,利用你的学弟揭发他们。”
“利用我?”徐离晟很惊讶,目光在萧兰草和凌辉之间转了转,问:“如果凌辉想揭发,随时都有机会,而且他比我更了解内情,何必要通过我?”
“自己揭发是要冒风险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被干掉,你不是也曾因为调查俱乐部而被流氓袭击过吗?他会选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有责任感,认为他出事与自己有关,所以你一定会查下去,再加上你弟弟是警察,也可以帮忙,虽然后面的发展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但达到了他需要的结果。”
“哈哈,真是无稽之谈,你有什么证据?”
凌辉冷笑起来,徐离晟也很难相信,但是看萧兰草的表情又不像是信口开河,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哪边。
萧兰草给甘凤池摆了下下巴,甘凤池把资料放到桌上,大家一起看去,那是交通监控器拍摄的录像,里面的男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穿着运动服,他低着头在跑步,看不到容貌,但是从身体轮廓来看跟凌辉很像。
同一人的照片有七八张,是从不同路段的录像中抓拍到的,甘凤池又拿出另外两张凌辉的照片,对他说:“这是你本人,这是你打求救电话的时候,附近的交通监控器拍到的人,鉴定结果是同一人,这证明那天你并没有仓皇逃命,而是乔装打扮找了个僻静的电话亭打求救电话。”
凌辉的手抖了起来,嘴巴张了张想辩解,萧兰草抢先说:“我们同事已经找到你藏身的房子了,离你打电话的地方要坐六站的地铁,还满远的,你是担心警察在附近调查,所以特意在远处租房子吧?”
冯震沉不住气了,问:“你们怎么查到的?”
“很简单,他既要在隐藏期间打求救电话,又不能让李孙虎和黑芒星的人发现,所以活动范围不可能太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交通便利地点藏身,我的属下查到了他在监控器里的活动路线,按图索骥,去附近有租屋的地方打听,就打听到了。”
冯震气得叉着腰嘟囔,“靠,被抢先了,我们也该扩大范围找的。”
“扩大范围你们也问不到,因为你们寻找的是被害人,我们寻找的是嫌疑人,”萧兰草拿起监视器图片在他面前一亮,“你说这个人像被害人还是嫌疑人?”
冯震不说话了,叶长鸿问:“所以在我们到处寻找的时候,凌辉正在租屋里优哉地生活?”
“不全是,至少为了增加真实感博取信任,后几天他没有进食,还捆绑自己,并且弄伤了头部,直到电视播出了俱乐部被封,窦剑承死亡的新闻,他觉得是时候出现了,这就是你们可以轻易找到他的原因。”
萧兰草说完,又对凌辉说:“对了,我们在租屋里找到了你伪装出门时穿的运动服和帽子,你付了半年的钱,是准备等事件解决后再去处理对吧?”
凌辉不说话,慢慢地他的脸涨红了,突然大叫道:“你凭什么指责我?我没错,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交钱,就将我的隐私全都曝光,让我今后再也别想开公司,孙长福你们也看到了,要不是他们使用暴力,他也不会死,我如果不这样做,下一次死的就是我!”
“所以你在发现无意中拍到了照片后,就想到了可以利用它进行告发。”
“是的,那晚还让我碰巧看到了陈二狗跟孙长福的争执,后来我在跟踪陈二狗时想到,如果警方发现孙长福的死跟俱乐部有关,肯定会介入调查,他们搞诈骗、恐吓,还有绑架杀人,所以我被绑架也是情理之中的,警察不会怀疑。”
萧兰草瞄了萧燃一眼,道:“不好意思,我们真没你想的那么蠢。”
甘凤池问:“是你匿名打报警电话,告发陈二狗杀人的?”
“所以我还算帮你们破案了。”
“你还真好意思说,明明是你自己怕死,就藏起来,让别人为你冒险。”
凌辉脸露惭愧,看向徐离晟,说:“对不起。”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因为你根本没有诚意道歉,你只是有点儿小聪明而已。”
萧兰草把桌板上的资料收了起来,最后他看看凌辉照的那几张照片,冷冷道:“如果你不是自作聪明,怕一张照片不够引起警方的注意,又模仿拍照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快就暴露。”
凌辉气愤地瞪着萧兰草,忽然向他扑来,叶长鸿和冯震急忙按住他,他冲萧兰草叫道:“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去做,我的私人资料就会全部被曝光,到时我名声扫地,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混得不好,我也是被迫的!”
“不,你的隐私除了你自己在意外,没人会在意,说到底,你最在乎的是你的面子而已。”
萧兰草说完,无视凌辉喋喋不休的辩解,走出病房,徐离晟追出去跟他道谢,听到病房里的叫嚷声,苦笑道:“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学长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金钱和欲望面前,你是个好医生,但有些人心理上的疾病你是治不好的。”
萧燃从里面走出来,萧兰草的目光马上转到了他身上,看出他们有话要说,徐离晟回了病房。
萧燃走到萧兰草面前,甘凤池在旁边看着,很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有心阻拦,但看看两人的气势,他就打消念头,躲去一边装死去了。
“谢谢。”萧燃说。
甘凤池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转头看过来,萧兰草扑哧笑了,说:“其实你也怀疑他了,否则不会把叶长鸿派过来。”
“但证据是你找来的,这一局算你赢。”
“算?”
萧兰草冷笑起来,忽然一拳头挥过去,甘凤池啊的叫出了声,但那拳头在挥到萧燃面前时停下了,萧兰草抬起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将沾在上面的小叶子拨掉。
“谢谢。”
无视萧燃干巴巴的道谢,萧兰草转身扬长而去,萧燃在后面问:“你去哪里?”
“你的案子结了,我的案子还要继续调查呢。”
“我的案子”?不会是指豆芽菜的案子吧?
想到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冯玉芬,甘凤池双手抱头,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萧燃走到甘凤池面前,说:“他是个只要有一点疑问,就会追查到底的人,认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对于这一点,我想我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
“那还不跟着他?有什么事记得随时汇报。”
“是!”
甘凤池向萧燃敬了个礼,对面传来萧兰草的叫声。
“凤梨仔!”
甘凤池转头一看,萧兰草已经进了电梯,他不敢怠慢,撒腿跑了过去。
电梯开始往下走,甘凤池偷眼看看萧兰草,萧兰草面对电梯门目不斜视,他只好没话找话。
“科长,为什么你今天没带紫言来?”
“我让她去燕通大学调查一些事情。”
“哦……”
甘凤池又看看萧兰草,见他没有解释的表示,便改问:“你让老白跟正义调查凌辉的动向,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有问题了?”
“嗯,去他家寻找线索的时候。”
“那么早?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只是觉得不太对头,如果是你,会在明知有危险的时候,还把房门备用钥匙放在花盆下面吗?”
甘凤池用力摇头。
“你看连你都不会做的事,他怎么会做?”
听这话的意思他的智商好像需要充值啊。
甘凤池张张嘴,正要解释自己的智商还在线时,萧兰草又说:“而且他留的线索太显眼了,家里也太干净了,犯罪团伙如果到了绑架恐吓他的程度,打骚扰电话或是来家里搜的可能性很大,孙长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他家没有人来过,所有家具都是有强迫症的人的摆法。”
“有道理,可是他怎么确定徐离大夫一定会追查他的行踪呢?如果徐离大夫什么都不做不报警的话,那他所有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所以他在隐藏期间特意打电话给徐离大夫求救,那其实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帮自己调查,他很聪明,跑步之后才打电话,造成被追赶的效果,但可惜的是紫言对单音程很敏感,从他的声音中发现了问题。”
“难怪他穿的是运动衫,原来是为了跑步时不引起行人的注意,不过科长,你真的信紫言的那些声音变动的说法?”
“每个人都有他独一无二的天赋,紫言对声音很敏感,记忆力又强,她会辨别出声音中细微的差异是很正常的,那个软件我想她爷爷只是做出来让她心安的,她根本不需要依靠那种东西。”
“原来科长会看到别人的优点的,我以为只会找茬儿。”
甘凤池小声嘟囔,萧兰草转头看他,他急忙堆起笑脸,说:“幸亏有科长你在,否则就被凌辉骗过去了,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亏得徐离大夫那么帮他,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这个案子告诉我们了解一个人的重要性,凌辉了解徐离晟的个性,他的计划才会成功,我了解你,所以知道你拐弯抹角说这么多话,只是不希望我调查冯玉芬。”
“呵呵……没有……”
甘凤池没底气地发出干笑,电梯到一楼了,萧兰草走出去,忽然脚步一停,甘凤池没防备,差点儿撞到他。
萧兰草闪身躲开了,甘凤池站稳,看着他叹气。
“科长你不要随时来个急刹车,很危险的。”
“我并没有忘记大明湖畔的豆芽菜。”
“哈?”
“我追窦剑承的案子,是因为它跟旧案有联系。”
“欸……”
就在甘凤池思索所谓联系的时候,萧兰草大踏步走出了医院,他追上去,说:“虽然很感谢科长你帮我调查豆芽菜……”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想解惑。”
“虽然很感谢你为了解惑间接帮我,但窦剑承刚出事,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下家属的心情?”
“是的,所以我并没有要去窦家。”
“那你这是?”
萧兰草看看表。
“中午了,先吃饭,我约了人吃牛排,要一起吗?”
别看萧兰草口袋没几个钱,他去的肯定都是高档餐厅——这也是最近甘凤池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假如他一起去的话,不用说了,肯定是他掏钱。
他很想打消狐狸上司的期待,但又按捺不住对案子的好奇心,所以犹豫了三秒后,扬起笑脸,充满精神地说:“科长,咱俩谁跟谁,吃大餐一定要让我来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