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3
我决定步行去赴任,为了省钱。箱子先寄过去了。我沿着白貂皮大道往剑桥走,这条罗马占领期修建的古老道路从肖尔迪奇一直向北延伸。沿路建起城市的砖墙和混凝土大楼,就像蚂蚁追逐蜂蜜排成长长的一条线。
在斯托克纽因顿南边一英里的地方堵了一堆车子,吵吵嚷嚷的动不了。我继续前行,穿过载客马车、货运马车、手推车等组成的焦躁、扭曲的长蛇阵,一路来到堵塞的源头。一辆向南行驶的破旧单马轻便马车跟一辆从伦敦回来的运啤酒的货车撞上了。轻便马车的车轴断裂了,那匹倒霉的马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上还挂着马具。车夫正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假发冲货车的车夫们吼叫,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愤怒的赶路人和好奇的旁观者。
约四十码外,去往伦敦的车队里停着一辆由一对栗色马拉着的四轮马车。我一看到它心就猛跳了一下,像饿鬼一样贪婪地盯住了它。我见过这辆车——就在庄园学校门外。还是那个车夫,他坐在车厢顶,烦躁地注视着事发现场。车窗玻璃放下来了,一只男人的手搭在窗边。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假装观察事故现场,进一步仔细研究那辆马车。里面只有一位乘客,那人发现我在看他,便马上移开视线,低头去看腿上的什么东西。这人脸形狭长、面容优雅,脸色苍白甚至隐隐发青。浆过的领子竖起来挡上了耳朵,领巾在喉咙前扎成瀑布流水的样子。他搁在窗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似乎在用一种听不到的调子计算时间。他的食指上戴了一个巨大的金图章戒指。
一位仆人从事故方向挤过人群匆匆赶来,走到马车车窗前。里面的乘客抬起了头。
“有匹马倒下了,先生。小马车散架了,货车的外侧前轮掉了。他们说除了等待没有其他办法。”
“去问问那个家伙在看什么?”
“请原谅,先生,”我说,声音听起来尖细单薄,“我没盯着你看,不过我很欣赏你这辆车。真是马车匠巧夺天工的杰作。”
那名仆人已经冲了过来,越靠越近,带着一股洋葱和搬运工的味道。“那就滚开。”他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压低声音喝道,“看够了没有,滚吧。”
我站着没动。
马车夫扬起了鞭子。
同时,马车里的人盯着我,没有生气,可以说没有任何兴趣。空气中弥漫着冷冷的危险气息,像煤气一样刺鼻,虽说这是在光天化日、熙攘人群之中。我就像一只跳蚤,不过是个小小的虫子,马车里的先生决定挠一挠我。
我敷衍地鞠了一躬,大步走开了。我没意识到这次偶遇是一个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