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11
这段历史的另一个插曲跟小爱伦和查理·弗兰特长得很像有关,不然故事的结局就会大不一样了。他们俩相似得足以让布兰斯比先生都偶尔认错。
我从伦敦回来的第二天,上午上完课后又狠狠地打了莫利和奎尔德一顿。我打得他们鬼哭狼嚎,我一度从这种施加痛苦的过程中获得了某种悲哀的满足。查理·弗兰特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平静多了。我相信他们晚上放过他了,莫利和奎尔德不知道我还会做什么。
午饭后,我到花园转了转。天气真好,我顺着碎石小路一直走到树丛尽头。左边有一道高高的树篱,隔开了花园和学生们所在的操场。男孩们尖利含混的嘈杂声成为我思考的背景音。然后,一个尖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似乎说话者被惹急了。
“他是你弟弟,对吧?肯定是。这么说来,他是个跟你一样的浑球?”
另一个声音又说了什么,可是我听不清。
“你们是兄弟,我就知道。”第一个声音是奎尔德的,特点是有时声调低下去时反而显得更尖利了,“一对杂种,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只是老爸不一样。”
“你去死!”一个声音叫道。我认出来是爱伦,因为生气更加突出了他的美国腔。“不许侮辱我妈妈。”
“就要,你这个叛徒、杂种。你妈妈就是个——就是个低级妓女。有人——有个认识她的人在农贸市场见过她。她就是个婊子。”
“我妈妈过世了。”爱伦低声说道。
“撒谎。莫利见过她,是吧,莫利?你是个爱撒谎的杂种。”
“我没撒谎,我爸爸妈妈都死了,爱伦先生和太太收养了我。”
奎尔德发出漏气般的声音。“哦,对啊,我还是中国皇帝呢,你不知道吗,美国杂种?”
“我要跟你单挑。”
“你?你这个小矮子,跟我打?”
“虽然我很想,”那个美国男孩说道,“可我应该找绅士的儿子做对手。”
一阵沉默,之后是一声扇巴掌的响动。
“我是一个绅士!”奎尔德的喊声听起来真的很痛苦,“我爸爸有自己的马车。”
“等一下,”莫利插话了,像只乌鸦一样喊道,“要是单挑的话,就得照规矩来。”莫利比奎尔德大,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爱伦,放学后,你给自己找一个后援。我是奎尔德的后援。”
“他肯定要找另一个小杂种呗。”奎尔德说,“那个被我们挂在窗户外面的家伙。那一招赫赫有名,不过这个更厉害。”
我没法插手。从远古时代起,打架就是学校里的惯例。一代代的小孩子去模仿大一点的学生。像布兰斯比这样的小学校模仿大公学,大公学又模仿拳击或是决斗之类的运动风尚。我插手夜间那次以大欺小是一回事,可是阻止布兰斯比先生都默许的打架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自己都诧异于自身情感上的软弱。我很了解男孩子们就像一群小动物,他们会像小狗一样互相撕咬。
下午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估计大一点的男生个个都在为组织这场单挑而蠢蠢欲动。我咨询了一下我的同事丹齐,不出所料,他告诉我说我不能插手。
“他们不会感谢你的,希尔德。男孩子是种很难讨好的生物,他们会认为你破坏了一件荣耀的事情。”
晚饭的时候大家还相安无事。这从奎尔德和爱伦平静的表情,还有餐桌上嗡嗡的低声议论中可以看得出来。
“估计要等到吃完饭。”丹齐说,“光线还够,布兰斯比先生会回到他家那边去。上床之前,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把对方揍扁。”
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这场单挑的最后结果,但我并不惊讶,历史上早有过杰克杀死巨人的先例。奎尔德至少比爱伦高出一个头,而且要重几十斤。可是他来学校的时候摇摇晃晃的,由莫利搀着。而埃德加·爱伦只是两个眼睛被打青了,颧骨处有擦伤,嘴唇肿了一点。
我到处寻找理由来惩罚莫利和奎尔德,让他们整整一个星期每晚祷告之后还得忙着做作业。有时惩罚邪恶的人比保护无辜的人来得容易些。
慢慢地我发现,这次胜利被广泛地认为是一次光荣的战斗。丹齐告诉我,他早餐时听到两个大一点的男生谈论这次单挑:一个说那个小美国佬气势不凡,另一个回答说他出手可真凶,奎尔德肯定后悔选了这么一个不要命的家伙。
“你看,不是没出什么问题吗,”丹齐说,“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