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57

星期一早上天气依旧很好,上完课,孩子们央求我带他们到湖边去滑冰。路上我们碰见了往回走的汉姆威尔先生和克里奇太太。

“滑冰去?”克里奇太太说,“趁现在好好享受吧。”

“为什么?”查理问道,“难道开始解冻了?”

“不是解冻。工人们在收拾冰窖呢。等他们开始储冰的时候,暂时就没法滑冰了。”

“在我看来,这真是个疯狂的主意。”汉姆威尔说。

克里奇太太转向他,问:“为什么,先生?”

“这片湖水有很多用,不仅是片风景,还能养鱼,冬天能滑冰,夏天能撑船和游泳。我听园丁头儿说,水深差不多有十八英尺,这样取冰是很难的,而且对取冰的人来说也很危险。还有冰的质量很难保证。想想看,厨房用的是这种冰,里面满是烂树叶子,甚至还有小动物的尸体。我觉得荷兰人的方式——”

“老天啊,汉姆威尔,”克里奇太太打断了他的话,“你真是本百科全书。”

“他们今天就会开始切冰吗?”我问。

“我想不会的。”汉姆威尔说,“所以没有什么能阻止你们滑冰了,赶紧去吧。”他举起手杖指着西南边天空,那里乌云正在聚集,“马上又要下雪了。”

我们便分开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等我到湖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了。我沿着岸边通往冰窖的小路走,发现埃德加和查理正蹲在一棵倒了的树边。冰窖那边有六七个人,正忙着清空和打扫。我们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只见他们把一桶桶冰、烂草和泥拎了出来,沿着小路走到一处山沟倒掉。

工头碰了碰帽子向我致意,问我们是不是想去里面看看。我跟着他进了地道,两个孩子紧随在后。屋子里有六七个灯笼,都挂在穹顶上。有两个人在冰坑里忙乎,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铲进桶里。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老鼠被铁锹一分为二。

“比以前更臭了,先生。”工头说,“因为下水道堵了。”

我看了看旁边。“好像清干净了。”

“我们捅了捅,开始慢慢出水了。可没有完全通。要是不能把这边完全弄通的话,就只能等明年春天了。”

“怎么会这样?”

他指了指外面。“融化的水会先流进污水坑,然后通过一条排水管流到外面的湖里。可是因为有个防止老鼠钻进来的栅栏,因此很容易堵住。这里能打开,可以下去清理下水道。你看,这个下水道足够一个人爬到那边的污水坑。今年秋天的暴雨实在太大了,树冲倒了,半面山坡都塌了。我们得彻底钻下去清理。”

“现在土太硬了是吗?”

“是啊,硬得像块铁。”工头吐了口唾沫,差点儿落到一个工人身上。然后他眯着眼睛看着我。“我们应该早点挖的。”

我赶紧退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孩子们还在跟工人们聊天,在冰冷的冰窖里激动地上蹿下跳。我一走过去,他们就闭嘴了。这些行为本来该引起我的注意的,可我当时忙着想自己的事情,没太在意。过了一会儿我们回到了湖边,两个孩子慢吞吞地滑着冰,小声商议着什么。

当天下午我的情绪又很低落,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我跟自己讲理说,要是我还对索菲存有一丝幻想,那就是疯狂到了极点;我不断提醒自己在格洛斯特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意外,永远不可能重现了;我强迫自己把她从脑子里驱除出去。

卡斯沃尔先生把我叫到书房去做记录和誊写。他正在给律师写信,关于把在利物浦的地产卖给诺克先生的事宜。我在抄回信的时候了解到诺克先生在伦敦的律师对卡斯沃尔先生的手下有几个疑问。抄写是一项机械工作,结果我的大脑再次陷入一连串令人沮丧的幻想中。

不过,现在回顾那个星期一下午的几个小时,天空的西南角越来越暗,我突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了:那是暴风雪来临之前的短暂宁静。事后再看,我能非常精确地指出我是在何时看出风暴要来临的。

卡斯沃尔先生严厉却又磕磕绊绊的话语突然停了下来,我呆呆地望着书房的窗外。在渐浓的夜色中我看到一个人正骑着马沿着大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