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70
“哦,怎么啦,先生。”我回到岗特院时,莉齐一开门就叫了起来,“我们看到你上楼梯了,你是吓破胆了吗?”
洛蒂一拳打在她的手臂上。“你很不礼貌,莉齐,应该说‘变色’了才对。”
“别傻了。”我说着走进客厅,脚下有点踉跄,差点儿被自己的手杖绊倒,“两者都不对。”
“我告诉你,他是喝高了,”莉齐接着说,“就像爸爸一样。是吧,先生?”
“喝高了是句不好的话。”洛蒂大叫。
我转身定睛看着她们。“我没喝一滴酒,孩子们。我也没醉。可能我看上去是有点喝高了,但我现在跟法官一样清醒。”
“哇,”莉齐尖叫起来,“太可爱了!出口成章,是吧?”
这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杰姆太太来了。她死死地盯着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头,因为刚才在舰队街我不小心摔倒在了阴沟边。看到我挤出一丝笑容,她摇头说:“你上楼吧。把衣服留在门口。我会叫人洗的。”
这话说得不容置疑。女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躲进里屋了。我一级一级台阶慢慢爬上了楼。
“小心蜡烛,”杰姆太太在后面喊道,“我可不想见你被烧死在床上。”
我爬着楼梯,脑子似乎随着高度的增加而清醒起来。吃饭前后我都陪着喝了不少红酒,可是我没跟劳斯尔先生一样还掺着白兰地喝。实际上,让我迷醉的不只有红酒,还有松了一口气的安心感。
劳斯尔先生跟丹齐不一样,他毫不迟疑地给了我明确的支持。现在至少有一个人选择相信我而不是卡斯沃尔先生。当然,我也没告诉他全部的真相。只有傻瓜才会把我跟索菲之间发生的事说出去呢,我也不想把跟卡斯沃尔小姐的事和盘托出。
还有没说的就是我对约翰逊夫人的死因的怀疑。要是说了的话,就必然又牵涉到惠灵顿别墅被杀的男子的身份问题。要是我脱口说出亨利·弗兰特不仅是个贪污犯,还是个谋杀犯,而且很可能就是他杀死了约翰逊夫人的话,劳斯尔先生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不,现在向他坦白我最担心的事还为时尚早。不过,劳斯尔先生帮我搬掉了一座大山。他认为,应该把那枚戒指还给卡斯沃尔先生。在另有明确的物主证明之前,他是这枚戒指目前最合法的持有者。而我拿着这枚戒指就让我非常可疑了。劳斯尔先生对我保管了这枚戒指这么久感到很震惊。
“把它给我吧,”他说,“我会设法送回卡斯沃尔先生手上的。”
“可是你绝对不能卷到这件事情里来,先生。”
那时,劳斯尔先生还算清醒。“这事好办。只要你把地址给我,我会叫人送过去而且查不到是谁送去的。不用包一张什么条子。地址可以用大写字母。等一下,我们还得进一步把水搅浑:下星期我要派阿特金斯到曼彻斯特去,我可以把戒指交给他,叫他从那里寄出去。所以你用不着费心了。就当你没见过它。”
回到安乐窝,我一屁股坐在晃荡得像是船上的吊床的小木床上,摘下围巾,脱掉外套、马甲和靴子。就像花圃里冒出的绿芽一样,如释重负的我心中冒出另一个念头,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索菲。因为我突然想到,回归的戒指可能会造成一种印象,就是我真的是个贼。我必须赶快澄清此事,至少得对她有个交代,既然没犯罪,就不能让她以为我有罪。
但我意识到——换个地点换个时间,清醒一下之后的想法——这样的辩解实在很不合理,也很不堪一击。可我就是想写封信给索菲,我想原原本本地跟她说清楚,我再也等不及了。我不再犹豫,赶紧拿出纸笔和墨水,坐在洗脸架边,也就是我的桌子边,动起手来。
我一直写着,中途杰姆先生本人艰难地上来敲我的门,问我怎么样。两次教堂的钟声过后,我终于放弃了想说明白一切的努力,不管是直白还是隐晦地说清楚都很难。我只写了这么几句:
请不要相信对我的指控。一定要相信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最忠实的朋友。
我没有写日期,更没有署名。写完我把它折起来,用蜡封上,在上面用别的笔迹写下索菲的名字,但是没写地址,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跟着卡斯沃尔先生一起来了伦敦。最后我把信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之后,我把衣服扔到门外,爬上床,蜡烛也没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