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82

四月过去了,我依旧住在岗特院杰姆太太的房子里。赚来的钱足够生活,还稍有盈余。我本应该很快乐的,因为那巨大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了。可我还是郁郁寡欢。

我跟劳斯尔先生吃过一两次饭,他愿意帮我在朋友那里谋个助手的职位。那是份好工作,而且前景不错。我见过萨鲁泰逊·汉姆威尔几次——一起在公园里散步,看着时光流逝,却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正是汉姆威尔告诉我卡斯沃尔先生脱离了生命危险。可那老家伙的行动能力一直没能恢复,并且还是说不了话。医生说那次中风不仅影响了他的身体,还波及大脑。

“他现在就是个硕大的婴儿,”汉姆威尔说,“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别人伺候。”

“卡斯沃尔小姐的婚约呢?”

这个黑人耸耸肩,说道:“她和乔治爵士的订婚依旧有效,可现在不知该由谁来接替卡斯沃尔先生的生意。换句话说,是律师们的事了。所以现在卡斯沃尔小姐和弗兰特夫人还跟老家伙一起待在玛格丽特街,到底要等多久很难说。”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克里奇太太告诉我说路易斯皮奇上校到城里来拜访过好几次。”

整个世界都不知道在基尔伯恩的那个破烂农场发生过什么。对外说的是卡斯沃尔先生雇了辆马车带着诺克先生去看那片地,准备投资。路上卡斯沃尔先生发病了,两位绅士就在农场找了个地方让他歇着。没人有疑问,也没有提出疑问的必要。

五月初,诺克先生邀请我到舰队街的波特因屯吃饭。我们吃了顿简单的羊排配奶油汁,喝着淡波尔多葡萄酒。诺克先生看起来心力交瘁。

“那个叫坡的人无影无踪了。”他突然把空盘子往前一推,说道,“我一直监视着女王大街的那个店,同时进行了一些调查。那地方一片狼藉。法警去过了,可是店主消失了,我怀疑他逃到国外去了。”

“失踪的有价证券呢?”

“一张都没找到。只可能是被坡带走了。自打年前在里加兑换过一张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顺便说一句,我清楚那张证券是怎么兑换的了。卡斯沃尔以前在巴黎有个生意伙伴,那人手下有名职员叫夫劳门特。就是这个夫劳门特先生把这张证券转到了布鲁塞尔的公证人那里,然后又被转到了我所追踪的人手上。不过坡肯定没有卡斯沃尔那么便利的欧洲商业网络。还有……”他俯身靠在桌子上,压低声音却很急切地说,“你真的确定基尔伯恩那个家伙的身份吗?”

“是的,先生。”我为他声音里透出的绝望感到悲哀,“毫无疑问,跟我说话的就是大卫·坡,不是亨利·弗兰特。”

诺克先生靠回椅背,坐正了。“很遗憾你竟然让他跑掉了。”

我微微一笑,强装不在乎。“他骗了我,先生,不过可能这样反而更好。最重要的是我被吸引去寻找的那截手指是从他岳父的尸体上切下来的,这点已经确定了,只是用来转移视线的,他想让我以为惠灵顿别墅里的那具尸体不是亨利·弗兰特。可其实那就是弗兰特。”

“我只是想把弗兰特送上绞架,这是他应得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诺克先生说,“这个遗憾要永远存在了,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忍住一阵战栗。“先生,您要是看到了弗兰特的尸体就不会这么说了。总之,他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逃脱绞架,他变成了一个破产的贪污犯。最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一败涂地,脑子还被别人打开了花。嗯,他可没得好死。”

诺克哼了一声,拿起一根牙签玩了一会儿,然后叹息道:“卡斯沃尔也是。我都不想碰他了。”

“老天不是已经收拾他了吗?他现在就关在自己的身体里坐牢、等死。”

诺克先生没有应声。他把服务员叫来付了账,小心地数清硬币。我想我大概惹他生气了。不过,等我们走到斯特兰德街,他停下来拍了拍我的手臂。

“希尔德先生,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虽然结果不如预期,但基本上也算达到了我原本的目标——某种程度上吧。再过一两个星期我就要回美国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呢,先生。”

“悬而未决对你不是什么好事。你年轻能干,若是什么时候去了美国,我想我能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位子。我走之前会给你写信,把我在美国的地址告诉你。”

我鞠了个躬,正要开口谢他,他却已经转身,连手都没和我握。不一会儿他就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