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5
弗洛拉把那份遗产还给她表姐的慷慨举动获得了广泛的赞誉。甚至连我哥哥乔治这个不那么大方的人都觉得这一手做得漂亮,他也看出跟这一慈善行为紧密相连是大有裨益的。后来他和弗洛拉结婚了,比原定计划晚了几个月,举办了一场私人婚礼。
那时弗兰特夫人已经离开了玛格丽特大街的卡斯沃尔府,几个月后她在特威克纳姆乡下的一座美丽的河边木屋定居下来。她原先的女仆克里奇太太留下来照顾卡斯沃尔先生了。我想弗兰特夫人可能早就发觉了克里奇太太的角色,这个女人一直给萨鲁泰逊·汉姆威尔和卡斯沃尔先生双方提供她女主人的情报。
一八二〇年年底,我到特威克纳姆去看望了索菲一次,并大着胆子继续追求她。她再次拒绝了我。她在玛格丽特街住的时候我以为能改变她的态度。不过那是在弗洛拉送她礼物之前,也是(我现在才知道)在格林公园那次改变命运的会面之前。
毫无预兆。一八二一年三月我去的时候索菲还在家,然而大概三个星期之后,我再次造访小屋时她就不见了。房门紧锁,家具都罩着防尘布,只有一个女仆看家,那女孩还是个哑巴。现在我能大概猜出她的名字和来历了。她写了张非常漂亮的字条,说女主人外出一阵子,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五月我又去了一次,那里已经换了新的租客。弗兰特夫人搬走了,没留下联系地址。
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索菲娅·弗兰特了,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在她失踪的前半年,我一直孜孜不倦地追寻她的踪迹。弗洛拉说她也没有索菲的消息,并表示一旦知道什么一定会通知我——她声称她跟我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查理早就从布兰斯比先生的斯托克纽因顿学校退学了,除了后来曾在特威克纳姆的学校短暂上过几天学以外,我们对他现在在哪里也一无所知。我也找过劳斯尔先生,他告诉我说他也联系不上弗兰特夫人或希尔德先生。回科利尔兰苑前我又去格洛斯特询问了一下索菲的那块地产的情况,结果发现牛身巷的那块不动产最近刚转手。我还雇用了一些比我更专业的人去调查,但他们同样空手而归。
你们可别以为接下来我的生活就是孤独凄惨的漫长暮年,除了怀念索菲娅·弗兰特就没别的事了。我当然一直忘不了她,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有属于她的位置。我曾全身心只为她,可谓奋不顾身:比如我竟拿出勇气在蒙克希尔山庄向她求婚,尽管那时她没钱,还有个儿子,死去的丈夫声名狼藉。乔治和妈妈那时联合起来劝说我,虽然没有明说,但总在暗示如果我们结了婚,恐怕连吃穿都负担不起。所以我必须找一个有点嫁妆的女孩做妻子,而且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个贪污犯妻子的怀抱里找到幸福。
于是我加入了外交部,先是到德国的一些小王国,后来去了美国首都华盛顿,那里的天气让那段就职时间非常难熬。我在美国又见到了诺克先生,他更加古怪了,不过因为有钱,影响力不容小觑。一年后他去世时,人们发现他已将大部分财富捐赠给了多家慈善机构,只留了一小部分给生前的重要职员萨鲁泰逊·汉姆威尔。
我的外交生涯于一八三三年哥哥的突然去世而中止,一直未见多大成绩。他没有孩子——从希尔德先生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猜到原因,还能看到我这位嫂子的很多突出品质。我是哥哥的继承人。
有了爵位和财富,我一下子成了众人追捧的黄金单身汉。我跟二表妹阿拉贝拉·沃登结婚了,这是一桩互利互惠的联姻。我们同样没有孩子。等我死了以后,我的头衔就要归一个在约克郡的表弟了。我妻子因此遗憾不已。
弗洛拉没有再婚,但不乏追求者。她衣食无忧,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候在伦敦寡居,经常在汉诺威广场的宅子里大摆筵宴。因肺炎过世后,她的大部分财富都落到了我这个姻亲的手上。我将她埋葬在了肯赛尔格林公墓。
我跳过了一部分:不能忘了她父亲。法定期限一到,弗洛拉就关起玛格丽特街宅邸的房门,把卡斯沃尔先生和他的护士弄到了蒙克希尔山庄。山庄里的宅邸早被她租出去了,她把他们安排在了田庄木屋,就是约翰逊夫人度过不幸的人生终曲的房子。
斯蒂芬·卡斯沃尔再也没能恢复语言和行动能力。我在他死前见过他两次,他就像一颗烂在树上的果子一样毫无价值。克里奇太太对他冷脸相待,那时我还奇怪弗洛拉为什么不干涉一下呢?他就这样挨了七年,到一八二七年二月去世时,他的财富已经差不多败光了。
现在我来说说大卫·坡,或者七面钟的小艾弗森先生。他是那个长大后集诸多赞誉和不幸于一体的美国男孩的父亲。读过希尔德先生的手稿之后我对这位先生做了一番调查,包括在英国和美国,但到目前为止还是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就这么于一八一一年或一八一二年彻底消失了。
不过我找到了一条很有意思的线索。多年前,诺克先生试图追踪大卫·坡,这位老先生结识了一堆不希望大卫·坡再跳出来烦人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拉什先生,他是一八二〇年派驻伦敦的美国公使。诺克在英国的时候就曾与他打过很多次交道,诺克先生肯定为了获取大卫·坡的消息而不断打扰过他。
另一位希望大卫·坡从此无声无息才好的——完全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的——是拉法耶特将军。他是一位在法国和美国革命中都备受尊敬的英雄。拉法耶特将军当然不是美国官方人士,但他的声誉和成就让他在许多意想不到的地方拥有惊人的影响力。
我的美国友人向我指出,拉法耶特将军和大卫·坡的父亲曾在大革命中肩并肩战斗过。两个人关系很好是非常确定的。一八二四年老拉法耶特将军为庆祝革命成功访问美国时,去了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探望一位已故战友的遗孀。几个星期后拉法耶特将军又去了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当地派了一支年轻士兵组成的步兵队护卫他,这群孩子里就有埃德加·爱伦·坡。
这些都是史实,不过除了能证明拉法耶特将军对坡一家非常好之外,也没有进一步揭露什么了。但要是结合各方面的线索和传闻,就不可能不注意到有那么几位大人物是很高兴大卫·坡从此销声匿迹的。
我想,亨利·弗兰特的倒霉之处就在于,他的邪恶让他惹上了一个比他还邪恶的人。老天有眼,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放手让大卫·坡回归默默无闻之前,我必须再记下一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希尔德看上去似乎很了解大卫·坡的生活,他们俩是不是一直保持着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