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亭离奇命案 十

第二天早上,从楼下传来人们起来的动静,我才有了点精神。心想洗把脸或许心情会好一点,便拿着毛巾下楼去了盥洗室。碰巧盥洗室就在浴室旁边,我就借着早上的光亮,重新察看了一次更衣室,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洗完脸一回到房间,我就打开面向湖水的拉门,深深地呼吸起了早晨清新的空气。湖面的景色是多么开阔啊。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泛起绉绸般细密的波纹,升上山头的太阳照在湖面上,波光闪烁。湖水背靠的群山背阴处,被阳光折叠成壮观的阴影,那山体的黑色与湖面的银色,以及飘曳在山与湖色之间的一抹朝霞。虽然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了,但是由于常常睡懒觉,所以难得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与这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相比,我这一夜的恐怖又是多么龌龊啊。

“今天您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背后一个女人调侃道,回头一看,原来是女佣端来了早饭。我虽然没有一点食欲,还是坐下吃早饭。我一边拿起筷子,突然想再次确认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早晨清爽怡人的气氛让我也想多说话了。

“你没听说什么吗?昨晚我好像听到浴室那边有人尖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用轻佻的口气这样问道,然后左一句右一句地试探着问了很多,可那女佣是一问三不知。她回答我,客人中没有人受伤,也没有听附近的村民说起过。那个受伤的人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如果连消息灵通的女佣都没有听说此传言的话,那么昨晚的事就更有可能是一场噩梦了。于是我越发担心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吃了早饭后,也不好接着睡觉,我就坐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地想心事,这时,突然来了一个访客。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青年。他也住在这家旅馆里,名叫河野。这个人物可以说是本故事的主人公,因此这里有必要对他稍加介绍。

我只不过在浴室,或是湖边见过他两三次,他好像和我一样,也是性格忧郁的人,我常常看到他茫然地凝视着周围的景色。因偶然一次和他搭话,我发现我和他的性格极为相似,都喜欢独自沉思或者埋头读书,不喜欢和大家凑在一起瞎聊天。我对他这一点颇有好感。但是他似乎并非是个像我一样的虚无主义者,对于人际关系,持有某种幻想。而其幻想并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乌托邦,而是更切实(对于社会却是危险的)更现实的东西。总之,河野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在职业与物质方面,他也与我大相径庭。他是西洋画家,即便从外表上看,也看得出他绝不属于富有的阶层。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是边卖画边旅行的。他住的房间也是一楼的走廊尽头最不方便的一间。不知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迄今为止,听说他经常来H山里,所以他对这一带的情况很熟悉。听说这次他也是在山下的小镇上流连了几日,比我稍早一些入住湖畔亭的。他就是这样边旅行边考察各地的风土人情,知道了各种珍奇逸闻。在旅途的闲暇时,他就埋头读带来的书,有四五本已经被翻得发黑的深奥的书经常摆放在他的案头。

我这样说,故事越发有些拘谨了,那么关于河野的介绍到此为止吧,再接着说那天早晨他登门拜访我的事吧。

他一进我的房间,便一个劲地打量我的脸。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问我。

“因为昨晚没睡好。”我若无其事地答道。

“是失眠吗?这可不行啊。”

然后我们像往常那样交谈起来,也说不上到底是谈话还是闲聊。可是渐渐地我对这种悠闲的对话感到烦躁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总是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根本没心思听河野那卖弄见识的侃侃而谈。就在我焦躁不安之时,突然萌生了“要不然跟这个人讲讲那件事,听一听他的看法如何”的念头。我总觉得他能够理解我,告诉他也无妨。所以,我便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即便如此,当我坦白窥视镜的秘密时,仍觉得很难堪,好在对方非常善于听别人讲话,不知不觉中,连我这个胆小鬼也变得能说会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