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特蕾西是第一个想“逃跑”的人,有些时候,我真希望她没有那么做。事后那一阵悔恨是如此令我惊讶,又如此陌生,我竭力想给这种感觉起一个名字,最终却徒劳。

除非计划出错,精神变态者一般不会进行反思性思考——即使会,那也只是分析层面的思考,而非情感层面的思考。

当我把这个碍事的人摔到地上时,我感到世界的轴线稍稍倾斜了。做完那件事后,我终于明白,这种悔恨并非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我再也见不到她;我再也无法欣赏她在房间里走动时一扭一扭的屁股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悔恨皆因我的失去所生。

世界的轴线又摆正了。

尽管如此,我知道特蕾西和旁人不同。有些女性,即便小时候,都已经光彩夺目。走进房间的她们便是主角,众人皆神摇目夺。这种吸引力并非来自美貌,而是来自她们的内在,来自坚不可摧的精神。她们拥有某种毅力,能得到自己下定决心想要的一切。

这是一种既迷人又有引诱性的特质。

我知道,九岁的特蕾西是被她的母亲迪娜用三十五英镑卖掉的。迪娜一个星期之后才醒悟过来女儿的市场价是多少,那时,特蕾西已经被人用高得多的价格买走。两个月后,迪娜彻底金盆洗手了。

在特蕾西十四岁生日两天后,她被社会服务部门救走,带到了克雷斯特伍德,和其他遭受过虐待的女孩住在了一起。那些女孩曾被人殴打,被人强奸,最后也被人遗忘。

特蕾西没有感激涕零。

她并不是受害者,她想回到原来住的地方。

生活的艰辛教会她不要信任任何人,所以特蕾西瞒着母亲赚了两年的钱。她从不抱怨生活中的坎坷,相反,她会把坎坷变作自己的优势。

她和我说起她的早年生活,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引述一段从书上看来的纪实故事。她的嗓音也许颤抖过一两次,但她总能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说下去。

我倾听着她的故事,间或点点头,说一些安慰的话。

接着,我们做爱了。不对……应该是说,我在做爱,她在挣扎。“强奸”这个粗鄙的词并不能用来定义我们之间发生的事。

完事后,她站了起来,望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神冷漠,富于心计,却偏偏配着这么一张年轻的脸蛋。

“你会付出代价的。”她这么说道。

我并不担心特蕾西会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告诉别人。她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她会想出一个能利用我而又可以让自己获益的办法。

我钦佩她年轻的乐观,所以几个月之后,当她把我逼到走投无路时,我并不怎么惊讶。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她得意扬扬地说道。

尽管对这句话的两个信息点都表示怀疑,我还是被逗乐了。我最喜欢特蕾西身上的其中一点就是,她总能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扭转局势。

“所以呢?”我问道。我们都知道,谈判已经开始了。

“我要钱。”她说道。

我笑了。她肯定会要钱。真正的问题是,她想要多少。我脑海里浮现出过去交易中的数字。大概是堕胎的钱再多一点。这是做这单生意的常规成本。

我用上了谈判中最为强大的技巧——保持沉默。

她歪着头,等我回答。这女孩不同寻常。

“我要够我用的钱。”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会给她足够的钱。

“那是五百……”

“边都还没沾到。”她眯起眼睛说道。

低价开盘还是很值的。谁知道呢。这法子以前还成功过两次……

“你想要多少?”

“给我五千英镑,否则我就把事情说出去。”

我放声大笑。这可不是“多一点”了。“堕胎用不上……”

“我他妈的没打算堕胎。没可能。我需要钱离开这里。”她拍了拍肚子,“重新开始。”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我知道,如果她现在指控我,没人会信她说的话。但等她以后多了一个DNA和我匹配的孩子时,我就完了。带着那个孩子的出生日期的印戳会变成一个恒久的威胁。

那个孩子绝对不能降临人世。

我点了点头,示意理解。我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时间准备。

那天晚些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

“离别在即,我们真应该喝上一杯。”我一边说着,一边往少许可乐里倒了很多伏特加。

“你把钱带来了吗?”她举起玻璃杯,问道。

我点了点头,拍拍上衣口袋。“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去伦敦,租一所公寓,回学校进修,考一些资格证书。”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我则在一旁帮她把玻璃杯加满。二十分钟之后,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蒙眬,说话含混不清。

“跟我来,我要给你看一些东西。”我伸出手。她没理我,自个站了起来,结果却向后倒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适应站在平地上的感觉,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简直就像一条在进行敏捷训练的狗。门外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让她倒进了我的怀里。我把她扶稳了,她却向前一个趔趄,栽到了地上。

她一边笑,一边支撑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我随她一同笑,拉着她的上臂穿过草地。

往西北方走了二十五步之后,我放开了她。她后背着地,摔进了洞里。她又开始咯咯发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也下到坑里,跪在她一旁,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肌肤的触感激起了我的性欲。她闭上了眼睛,半醉半醒地在我身下扭动。臀波乳浪令我昏昏欲睡,却也令我移不开眼。我扯下她单薄的短裤,刹那间便进入了她。

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这让她的身体变得很好摆布。她仿佛在睡梦中移动,没有了第一次的奋力挣扎。

当我站起来时,她的双眼已经翻白。我在狭小的空间中蹲下,在她一旁摸索那条被我扯下的短裤。我要永远保存那条短裤。它能让我回忆起往事。

我的手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咽喉,拇指悬在她的喉咙上,但就是摁不下去。她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笑意。

我沮丧地从坑里跳出来。第一铲土落在她的躯体上时,她还是没有睁开双眼。

我发疯般地铲土,几分钟之内就把坑填上了。这种处理方式我还是第一次尝试。

我跺了几下土地,重新把草铺了上去。

我留在原地,陪了她半个小时。我不想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我坐在她的坟墓一旁,心里诅咒她逼我做出这样的事。如果她不是那么贪婪就好了。如果她愿意拿那笔钱去堕胎,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但那个孩子绝对不能降临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