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 八年上市路

许多企业家口头指责资本运作是邪门歪道,内心却对沃伦·巴菲特、乔治·索罗斯、彼得·林奇、李嘉诚等人“滚雪球”式的财富增长手法敬佩不已。深受融资难、资金短缺等问题困扰三十余年的民营企业家,对“上市”有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结,他们像崇拜精神图腾一样对上市融资无限向往。金山也不例外,前后闯关八年,五次被拒之门外,仍然屡败屡战,“虽九死其犹未悔”。

2007年10月16日,金山在香港上市。雷军虽然身为成功者,却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挫败感。金山市值6.261亿港币,这个寒酸的数据就像在嘲笑他16年的无尽付出微不足道。两个月后,雷军离开金山。

上市让雷军深刻意识到,爱迪生所说的“成功就是99%的汗水加1%的灵感”的后半句才是精华,“1%的灵感重要性远远超过前面99%。”

钱从哪来?

1996年,受盘古组件拖累,金山公司的经营收入跌落谷底,那段时间雷军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钱从哪来?”对于当时的金山公司来说,钱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尽管求伯君靠卖别墅拿到200万,但是对于危局中的金山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仅仅够养活剩下的员工。要想谋求更大的发展,只靠金山公司的自有资金是很难有所作为的,所以寻求资金支持迫在眉睫。

然而现实十分残酷,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钱投给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所以金山公司始终没有寻找到合适的融资渠道。直到1997年,金山公司走出谷底,一些投资商才开始正眼看待他们。

作为金山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张旋龙的优势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他在投资界和IT界广泛的人脉资源。金山公司经营状况有所好转之后,张旋龙在第一时间找到方正公司,希望他们能为金山投资。在张旋龙的积极推动下,求伯君一度与方正研究院副院长肖建国达成一个口头协议:北大方正出资2000万元收购金山公司。

让肖建国没有想到的是,这笔看上去稳赚不赔的买卖却遭到了集团领导的反对。当时一些方正集团高层认为,金山这样的软件公司不能为方正集团的发展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这两千万一旦投给金山,只会将方正带进泥潭。在这件事情上,方正集团的高层的确做了一个糟糕无比的决定。

与方正谈判破裂之后,张旋龙没有气馁,好产品不怕找不到好买家。他开始寻找新的融资对象,这个时候联想闯了进来。早在方正收购金山时,联想公司就对这笔交易给予了高度的关注。与方正集团领导的观点不同,联想公司十分看好金山,而且他们愿意付出更高的收购费用。

在经过一番简单的谈判后,金山公司让出了自己30%的股权,而联想公司则为金山提供了90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这笔资金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现金,一部分为商誉费用,每一部分450万美元。这次融资后,联想公司成为金山的单一大股东,而金山的估值也从一年前的2000万人民币一跃达到3000万美元,真可谓是今非昔比。

联想公司的资金注入后,金山如同麻雀变成凤凰,为了更好地适应这种崭新的发展模式,金山公司不得不进行重组。联想集团的高级副总裁杨元庆成为金山公司的董事长,原来的一把手求伯君成为金山公司的总裁,雷军出任总经理。

关于这次任命,雷军一开始是不接受的。他的梦想是做中国最好的程序员,而不是在管理岗位上施展才华。但是,面对求伯君的多次邀请和联想董事的支持,雷军不好拒绝。但是他强调,一旦有更加合适的人选,自己就会让贤。这一年雷军刚刚29岁。

成为金山总经理的雷军依然喜欢在闲暇之余,坐在电脑前面摆弄那些自己熟悉的程序。直到一次偶然事件的发生,才让这位昔日的程序精英真正实现向管理角色的完全转变。

为了应对生产规模的扩大,金山公司陆续招用了大批的技术人员。一位刘姓技术人员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金山的。与其他技术人员相比,这位刘姓技术员的第一份工作可谓幸运——给雷军整理硬盘。对于一个程序操作员来说,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工作。所以,刘姓技术员竭力想将这件事情做好,原本覆盖安装即可的系统,他还是十分细致地将硬盘格式化了一遍,然后装上了各种必需的工具,这才将电脑归还给雷军。

让这位刘姓工作人员深感意外的是,他得到的并不是褒奖,而是雷军愤怒的眼神。他哪里知道,那台电脑的硬盘里有雷军过去多年积累下来的程序代码,他的格式化操作使得雷军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是对于金山公司来说,这次误操作却利大于弊,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雷军终于可以离开电脑桌,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倾注到企业的管理中。

雷军在改变,金山的其他人也在改变。在此之前,求伯君这位金山的一把手可谓是“既当爹,又当妈”。公司资金有了缺口,求伯君卖了别墅补缺口;软件研发的技术人员缺乏,求伯君就抱着电脑和程序员一起编写程序。融资成功以后,求伯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买马。微软公司有几千人在开发Word,金山虽然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但是在WPS的研发上一样需要高投入。这个时候的求伯君已经成为了一名规划者,描绘着金山的未来蓝图。

联想的介入,除了给金山公司带来丰裕的资金外,还给金山公司带来先进的管理体系。在此之前,金山公司在求伯君和雷军的带领下运转得也还算不错,但从长远来看,对金山公司的发展并没有太多益处,毕竟这两位软件行业的精英在管理方面只能算是“门外汉”。雷军对这一点认识得十分清楚,他曾经在多个场合对联想表示由衷的感谢:“杨元庆和冯雪征都先后在金山做过董事长,除了在资金方面给予了金山巨大的帮助外,他们对金山的管理能力的提升,也有非常大的贡献。”

然而,金山的融资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2000年之后,为了让公司更好地发展,金山公司早早做起上市的准备。当时,联想的CFO冯雪征兼任金山的董事长。这位被外界称为“财技专家”的管理者,在财务管理方面给金山提供了很多的支持,直接推动了金山财务工作的健康发展。但即便是这样,金山还是在上市的道路上整整走了八年。

2007年10月9日,金山公司在香港成功上市。这一天清晨,雷军在酒店里坐立不安,他有很多话要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员工们说。这八年的时间里,金山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从公司领导到基层的程序员,再到恪尽职守的营销人员。可以说没有他们的付出,就没有金山的辉煌。想到这里,雷军删掉了秘书早已准备好的文本,用几句简单的话语给金山的所有员工写了一封公开信:“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一起哭过笑过的兄弟们,让我们一起举起庆功的酒杯,一起为我们自己大声欢呼:我们上市了!”

是什么让金山在这条路上一走就是八年呢?这与金山的发展理念密切相关。

选择网游,推迟上市

20世纪90年代初期,电脑游戏在中国并没有受到人们的追捧,只有少数游戏玩家在一个狭小的圈子中交流国外的游戏作品。由于没有光驱,受存储介质的限制,那个时候的游戏体积都非常小,比如代表作《战斧》、《刺杀希特勒》,仅需要储存在软盘中即可。

对于求伯君来说,《战斧》、《刺杀希特勒》这样的小游戏,他可是一点都不陌生。虽然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在WPS的开发上,但是一旦有闲暇时间,他就会精神抖擞地拿起软盘在游戏的世界里笑傲江湖。开发一款自己的游戏,是求伯君当时的梦想,为此在1994年珠海金山公司成立之初,求伯君就在媒体上发布了招聘游戏制作人员的广告。

1995年,金山公司下属的游戏工作室在珠海成立,游戏迷求伯君特意为工作室起名西山居。之所以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在求伯君的故乡有一座西山,幼年时他时常去那里玩耍,另外一个原因是求伯君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像极了游戏中武林高手的居住地,所以在他看来用这个名字来命名游戏工作室再合适不过。

西山居成立后,很快推出了第一款游戏——《中关村启示录》。这款经营类游戏在短时间内受到人们的追捧,这让西山居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充满了信心。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们先后制作推出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经典游戏,其中《剑侠情缘》更是影响了整整一代游戏人。

1997年4月,西山居推出了第一款角色扮演类游戏《剑侠情缘I》。与之前的作品相比较,《剑侠情缘》的故事性和游戏性都远远超出了同期产品,所以上市初期,就受到了广大玩家的关注和追捧,这让金山公司意识到潜藏在游戏行业中的巨大商机。

1997年年底,为了将《剑侠情缘》打造成金山的品牌游戏,金山公司为西山居提供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在前后三年的时间里,先后有30余人参与到这款游戏的制作中来,耗资更是达到了300多万元,由此可见金山管理人员对于这款游戏的重视程度。西山居的工作人员也大胆地对游戏玩法做出了改革,他们抛弃了原来的回合制玩法,借鉴了国外游戏《暗黑破坏神》式的即时战斗系统,使得《剑侠情缘》的可玩性大大提高。

2000年6月,历时三年的《剑侠情缘II》一经推出,就引爆了游戏市场。众多游戏玩家争相购买《剑侠情缘II》的正版光盘,一些玩家甚至一下子购买几份用做收藏。《剑侠情缘》的成功,使得金山的产品趋于多样化,公司盈利能力迅速上升。

与20世纪90年代匮乏的游戏市场相比,2000年以后,国际大游戏公司纷纷涌入国门,与此同时盗版光盘进一步泛滥,它们都对中国的民族游戏软件业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金山公司决定趁热打铁巩固《剑侠情缘》的市场地位。2001年7月,他们推出了《剑侠情缘之月影传说》,短短5个月后又推出《新剑侠情缘》。这两款作品在延续《剑侠情缘》的传统风格的同时,彻底抛弃了令人厌倦的回合制,同时还为玩家奉献了大量崭新的地图,对旧地图也进行了扩充和更改,使得游戏玩家耳目一新。

2003年前后,金山公司的各项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俨然成为民族软件行业的领头羊。当时国内掀起一阵上市狂潮,很多公司都想方设法上市融资,金山公司如果凭借自己当时的江湖地位提出上市要求,证监会一定不会为难他们,但是雷军却让金山人打消这一念头。

随着互联网行业的迅速发展,游戏也开始由过去的单机形式逐渐向网络游戏的模式靠拢,游戏玩家已经不再满足于对着电脑驰骋江湖,他们开始注重与对手和战友之间的交流,而网络游戏很好地满足了玩家的这一需求。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网络游戏便占据了游戏市场的半壁江山。

雷军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商机,在他看来单机版《剑侠情缘》虽然在市场上既叫好又卖座,但是这并不足以让金山的游戏部门高枕无忧。他们必须紧紧跟上网络游戏这股大潮流,这样西山居才不会被人甩在身后。

一边是集中所有资本力量完成上市,一边是集中精力跟上网络游戏的浪潮,继续瓜分游戏市场,两边都是绝佳的机会,但是金山公司的资源有限,他们只能在二者之间选择其一,雷军选择了后者。

有些反对者认为,金山完全可以将这两个机会同时抓住,因为公司上市本身就是最好的融资渠道,金山可以先集中精力、财力把上市工作做好,接下来再做网络游戏也不迟。但是雷军却坚决不同意。网络游戏虽然很赚钱,但凡是投资皆有风险,新兴的网络游戏风险更大。金山不上市,投资失败亏的是自己的钱,上市后亏的就是股民的钱,这种没有道德的事情,雷军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在雷军的坚持下,金山公司错过了在国内上市的最佳时机。当别人满是误解地责问他为何做出这样的决策时,雷军没有辩解,他只是埋着头和金山的员工们奋力拼搏。他比大多数人更了解金山,也比更多人知道金山应该如何走下去。在那几年的时间里,雷军像是在带着镣铐舞蹈,在别人看来优越无比,可个中的辛酸却只有自己知道。

为了顺利地追赶上网络游戏的大潮,2003年9月20日金山公司推出《剑侠情缘网络版》。游戏推出后在网络玩家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西山居的论坛上一时间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网络ID,交流游戏心得的帖子每天都是数以千计。这款投资近千万的网络游戏也让金山公司在网络游戏市场上初战告捷,并为中国网络游戏在网游市场上占得一席之地。

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金山公司继续将通用软件做大做强,WPS、金山毒霸已经成为人们必备的电脑软件。与它们相比,金山网游虽然没有那么巨大的市场份额,但不能否认的是西山居正在给金山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直到这个时候,雷军才旧事重提,再次将公司上市这件事提到日程上来,这一次他将上市的目标锁定在香港。

把步子慢下来

在得到联想公司的注资后,金山公司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尤其2000年以后,金山公司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快速的通道。很多金山人在这种顺境中开始迷失自己,他们总是想做最快、最大、最好。这种想法虽然是好的,但却脱离了金山公司当时的实际状况,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对金山公司是没有半点益处的。

2006年的一次高层会议上,金山公司的大多数董事们认为,在错过2003年的上市机会后,金山应该把握住在纳斯达克的上市机会,这可以为金山走向国际打下基础。雷军却再次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之所以提出反对意见,是因为雷军认为过去几年金山人的步子迈得太大了,走得太快了。他建议大家把步子慢下来,这样也好给大家一个调整的机会,急功冒进是不成熟企业的做法。

雷军的这一想法遭到更多人的反对,在他们看来,错过2003年国内上市的机会,雷军难辞其咎,这一次如果错过纳斯达克那简直是无法宽恕。对于这些想法,雷军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认为这种想法是功利的、急躁的。大家都渴望成功,可是去纳斯达克就是成功吗?雷军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去纳斯达克上市不过是让金山多融七八千万美元的资金而已,可是按照金山当时的发展态势,他们完全可以从资本市场上募集到同等金额的资金。

经过长时间、多轮次的交涉之后,金山的股东们最终被雷军说服,他们在公司的发展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重新调整金山公司的发展节奏,继续把一些基础业务做好,比如产品的质量、客户的体验。他们重新认识到这些才是金山立足的根本,同样也是金山成功的关键。于是在2006年,金山又一次与上市擦肩而过,不过这一次的停顿,却为金山后来的大踏步前进打下了基础。

既然不打算通过上市融资,那金山就必须通过资本市场获得足够的资金。为此雷军积极地推动了新一轮的融资计划,金山公司的董事会也在雷军的劝说之下同意了这轮融资。在随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雷军变身成为地地道道的金融专家,开始与各大基金进行沟通和交流。在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和研究之后,雷军选择了新加坡政府直接投资基金(即GIC)、英特尔投资、新宏远创三家基金,而这三家基金则联合向金山公司投资7200万美元。

2006年8月18日,金山公司对外宣布公司融资7200万美元,并准备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加快金山的发展速度,在技术立业的基础上开始逐渐实施国际化战略。这次融资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尤其是GIC一向有着“亚洲最神秘买家的称号”,一时间关于金山的消息满天飞。

《互联网周刊》在报道这次融资时这样说道:“GIC管理着超过1000亿美元的基金,是全球最大的投资机构之一,也是‘基金中的基金’,他们在投资过程中一向倾向于传统行业中规模较大的项目,如中海油、泰康、李宁等。一般的创投基金的期限是10年,因此投资3~5年后就要考虑退出套现。但GIC却是一个长期投资者,对于退出并没有严格的时间表,只要看好企业便会持续拥有。或许这正是雷军选择这家基金的重要原由,因为雷军向来不急于带领金山公司上市,他更注重企业的长期发展。”

正如《互联网周刊》报道的那样,GIC在投资界长期以来都给人一种稳健的印象,他们很少去投资高风险、高回报的企业,他们对那些具有长期成长潜力的公司更有兴趣。比如在投资李宁体育用品时,GIC不仅仅提供大量的资金帮助,还帮助李宁公司建立起透明的法人治理结构以及合理的薪酬激励机制,这对于李宁的长远发展是有着极大益处的。

在投资金山的过程中,GIC的资金远远超出另外两家,这也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出他们对于金山公司的信赖。因为GIC在投资之前会进行非常谨慎的全面评估,所以一旦他们对金山给予了认可,就说明金山的财务状况和发展态势在较长的时间里会维持比较良好的状态。

这次私募完成后,一些敏感的财经人士品出了其中的含义,他们断定金山当初之所以不在纳斯达克上市,只是因为企业的规模还比较小,而这次融资后,金山的规模将会迅速扩大。与此同时,他们还认定这将是金山最后一次在资本市场上募集资金,因为在不久的将来,金山就会以一个“大家伙”的身份进入资本市场。可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在错过纳斯达克之后,金山的这次私募不过是企业自发的普通融资行为罢了。

正如那些敏感人士所料想的那样,这的确是金山释放出来的一个强烈的上市信号,只不过由于金山处理得过于低调而被大家忽略罢了。在得到这笔资金之后,金山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期。而金山的员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急躁的心情逐渐平缓,好大喜功的行为开始逐渐消失,他们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为公司的建设添砖加瓦。踏实下来的金山,上市之路变得水到渠成。

2006年下半年,金山公司所在的柏彦大厦21层时常坐满陌生人,他们没日没夜地抱着笔记本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运算工作,这让金山公司的员工们充满好奇,因为可以明显看出这些人不是在进行编程,而更像是在进行财务处理。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日夜忙碌的人来自世界上最好的专业咨询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安永会计师事务所。

雷军总是喜欢走在所有人的前面,虽然他曾经极力阻止前两次上市,但是他知道随着企业的快速发展,上市只是早晚的事情。在安永入驻金山之后,雷军便开始积极地配合他们的工作人员完成审计工作。与此同时,他还要与律师、证券公司进行各种各样的交流,最忙的时候,雷军恨不得像游戏里一样有一个分身。

所有的付出都会收获回报,在忙碌了整整一年之后,雷军如释重负,金山的发展更加健康,上市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容面对市场的检验和股民的认可,丰收的季节即将到来。

“黄金周”

中国有句俗语叫“纸包不住火”。在上市消息隐藏了一年之久后,香港方面的媒体开始陆陆续续地得到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通过这些仅有的信息,他们判断出金山公司即将在香港上市。但是这一消息却没有得到金山的官方证实,很多记者使出了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地希望从金山那里得到一点消息,但他们得到的回复却都是“不清楚”、“不知道”。

虽然金山方面一直没有回应这些传闻,但是一家媒体还是根据香港报纸披露出的信息对金山上市的新闻做了报道:“据《香港经济日报》消息,国内知名的软件开发商金山公司已经通过了上市聆讯,将在香港证交所筹资2亿~3亿美元(约合15.6亿~23.4亿港币)。据了解,由于8月份很多基金休假,所以,金山的路演可能会在8月底或9月初进行。金山方面表示不便对此消息发表评论。”在这条消息的最后,记者还十分用心地对“上市聆听”这个词做出了解释,即上市前的全面评估。

以上消息一经披露后,各家媒体纷纷开始报道金山上市的相关消息。这个时候他们关注的已经不是如何从金山获得第一手资料了,因为他们知道金山的领导层现在恐怕只会重复“不清楚”和“不知道”,他们开始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分析各个渠道的信息,然后写出新的新闻。

《每日经济新闻》在一篇关于金山上市的稿件中这样写道:“通过了上市聆讯,表示金山通过了上市前的评估环节,通往香港资本市场的大门已打开。而金山方面的集体封口,意味着金山的上市筹备进入了缄默期。据了解,金山上市的保荐人是雷曼兄弟和德意志银行。”

当雷曼兄弟和德意志银行被《每日经济新闻》曝出后,人们开始相信金山上市已经近在咫尺了。因为雷曼兄弟与德意志银行在国际上都是非常知名的投资银行,在协助大型企业上市方面他们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如今金山把这两家企业都请来了,那传闻十有八九也就可信了。虽然《每日经济新闻》的消息来源本身也是传闻,可是传闻传得多了,也就真的成了新闻。

媒体通过他们敏锐的嗅觉发现了很多的蛛丝马迹。2007年9月5日,新浪科技在一篇名为《雷曼预测金山今年盈利将达1.39亿10月9日上市》的新闻稿中,甚至直接指出金山公司当年的盈利目标、上市的集资规模,以及准确的上市时间,而这些数字也在金山上市后一一得到印证。

就在众多媒体猜测不断的时候,雷军却在9月7日悄悄地来到香港。在他之前,金山公司董事长求伯君已经先期到达,公司的CFO王东晖、COO任健也一并在香港出现。四人之所以同时出现在香港,是因为一个伟大的时刻即将来临——金山公司上市路演即将开始。所谓的路演,就是公司高管向投资者以及机构推销自己公司的一个过程。由于路演一般只在公司上市挂牌之前举行,而且持续时间往往为半个月,所以金山10月9日上市的消息一时间被媒体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这个时间点与金山路演的时间极为契合。

9月18日,金山公司的路演在香港金钟道88号太古广场港丽酒店正式开始,出席路演的除了金山公司的四人组之外,还有雷曼兄弟、德意志银行的代表。在路演过程中,雷军向到场的投资者、基金经理、分析师以及证券销售人员介绍了金山公司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创下的辉煌业绩、并描绘了美好的未来。

香港路演结束后,求伯君、雷军、任健、王东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世界各地。鉴于当时网络游戏概念在欧洲并没有受到投资机构的重视,所以他们将攻坚的重点放在了亚洲的新加坡和美洲的美国,而欧洲他们只在伦敦设了一个路演点。

9月22日,星期六,正在伦敦路演的雷军给金山的同事发去了一封电子邮件,简短地概括了自己这几天以及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我们从周一开始路演,在香港两天、新加坡两天,现在在伦敦。下面的行程是伦敦两天、纽约两天、波士顿两天、旧金山一天,路演就结束了。到周五,我们已经收到了2.5亿美元的订单,已经是2.5倍认购!这个成绩是非常好的成绩!周日,是我们招股的新闻发布会,下周一开始散户招股。”

雷军在伦敦忙得不亦乐乎,香港的雷曼兄弟也没有闲下来,作为金山公司上市的担保人他们在香港港丽酒店召开了金山招股新闻发布会。为了让股民们对金山公司有更加深刻的了解,香港和伦敦两地还进行了连线。直到这个时候,媒体才第一次从官方渠道获得了关于金山上市的进展消息。

9月24日,金山开始正式招股。在招股说明书中,金山对此次募集的资金进行了详尽的说明:约1.7亿港元将用于研究团队聘请新毕业生及资深研究人员;此外,还将约7600万港元募集资金用于拓展部分海外市场,1.158亿港元用于进行与现有业务互补,或对客户基础、产品内容提供有利的策略性收购及合营项目。

在这份招股说明书中,1.7亿用于招聘毕业生和研发人员的资产说明让人跌破眼镜。要知道这是金山募集资金中最大的一项开销,从来没有一家上市公司绞尽脑汁实现资本聚集后,做的最大一笔投资是引进人才,金山算的上是香港股市上的头一家。

经过半个多月的路演和推销之后,9月29日金山股票定价揭晓,股价定为3.6港元。按照这个价格,金山将通过此次IPO融资到7.6亿港元。这一消息披露后的第二天,雷军和他率领的路演团队回到北京,迎接他们的将是为期七天的国庆黄金周,他们终于能够好好地休息休息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七天的假期总是那么的短暂,可是那七天对雷军来说却格外漫长。从进入金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奋斗着。可是当这一天即将到来的时候,横亘在他面前的却是七天漫长的等待。

等就等吧,毕竟雷军迎来的是一个真正的“黄金周”。

功成身退

2007年十一黄金周结束后,金山公司上上下下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中,人们都在为金山公司的正式上市做着最后的准备。在员工们忙里忙外的时候,金山创始人张旋龙,高管求伯君、雷军、任健、王东晖、葛珂等人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分别从北京、珠海、新加坡赶往香港,为第二天举行的挂牌仪式做准备。

10月8日下午4点,雷军一行人刚刚入住酒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家电视机构的摄制组就堵在了门口,等待着雷军拍摄外景。虽然雷军神情疲惫,但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完成了整个摄制工作。下午5点,一家中介机构宴请金山高层。而对雷军等人来说,这样的晚宴与其说是宴请,还不如说是最后的公关。

10月9日上午8时45分,雷军早早地出现在了香港中环的交易广场。在这里与其他人员会合后,他们走上了金山上市前的最后一段道路。这段路不是很长,雷军和其他人走得十分轻松,但是他们的内心却一个比一个激动,尤其是张旋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山如同他的骨肉。

上午9时10分,金山的八位管理人员戴上了象征他们身份的胸牌,缓缓走上联交所交易大厅的贵宾厅。9时45分,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雷军等人来到了地下一层的交易大厅,在这里他们将见证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在此期间,联交所上市委员许照中和金山软件董事长求伯君分别致辞祝贺金山上市。10时所有嘉宾回到了观礼台,在这里雷军和其他嘉宾一起举起香槟为金山的顺利上市庆祝。10时05分,联交所与金山互换纪念币,仪式宣告结束。

香港的交易所里发生的一切被新浪科技全程直播,1600多名金山员工在大屏幕前分享了那激动人心的一刻。而百忙之中求伯君还不忘从现场打回电话向大家问候,他的这一举动引来了阵阵掌声。接下来珠海公司以及北京公司里,礼花、香槟酒、锣鼓声成为主角,金山人度过了一个狂欢日。

所有的喧嚣终究会过去,所有的盛事也都会终结。在金山上市的过程中,雷军鼓足了干劲,始终带领公司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可是当他终于将这个团队带到胜利的顶峰时,他却发现自己一点都狂喜不起来。

客观来说,雷军确实是累了。加入金山这十几年来,雷军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放松过,他每天都紧绷着神经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做程序员的时候,加班加点地编写程序是家常便饭。进入管理层后,管的事情更多了,他几乎每天都在顶着巨大的压力进行分析和做出决策。如今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但是身体却吃不消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雷军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对于金山的经营模式与公司的诸多高管产生了一定的分歧,先是在公司上市问题与诸多高管争论,然后又在网络游戏的经营上与求伯君产生了相左的意见,这让雷军感到身心俱疲。所以在别人庆祝金山上市的时候,雷军从内心深处产生了归隐的念头。

10月9日以后,雷军突然从媒体的视野中消失,原本应该由他主持的金山高层会议也开始由求伯君代理。起初,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雷军都销声匿迹,这让人们感觉到不正常。一些媒体甚至开始猜测金山公司在上市后,因为股权和公司战略问题引发内讧,从而导致雷军出走。

为了防止外界对雷军归隐的事情继续演绎下去,给金山公司带来不必要的麻烦,12月19日,金山公司正式对外宣布,因为健康原因,金山公司CEO雷军主动辞去了职务,董事会已经批准了雷军的这一请求,即日起董事长求伯君兼任CEO。

这则消息如同一块重石激起千层巨浪,网络媒体在第一时间内跟进报道,纷纷以专刊的形势对雷军离职的消息进行了报道,平面媒体也在当天夜里加班加点对这一消息进行整理。对于IT界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大消息。

金山员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震惊,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内心深处这些员工对雷军是有感情的,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从进入金山公司就跟着雷军“出生入死”,将雷军视为自己最亲近的战友和长官。如今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雷军突然离职,这使得他们在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

对于求伯君来说,这同样是一个考验。长期以来,身为董事长的他几乎很少过问公司的日常管理事务。如今雷军离职,使得他不得不再次走到前台,开始重新执掌公司,这对他来说多少有点陌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过去十几年的发展过程中,金山的管理架构早已走向了成熟,雷军的离职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对金山的整体运营构成影响。

与求伯君的好脾气相比,大哥张旋龙对雷军的辞职事件却表现出了相当大的火气。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然地承认了自己为此还对雷军大发了一顿脾气,但是他也强调,雷军的离职绝对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是因为矛盾不可调和,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十六年的兄弟之谊早已让他们情同手足,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矛盾耍孩子脾气。

面对媒体的炒作,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雷军反倒不急不慢了起来,他现在已经不是金山的CEO了,副董事的虚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所以别人说什么已经与他无关了。不过他还是觉得应该安抚好自己的员工,他不想自己打下的基业被外界的传言毁掉。所以在2007年年底,雷军携手求伯君赶往金山公司各地的分公司,安抚员工情绪。

一个死过几次的企业,怎么会怕CEO离职?这恐怕是雷军当时最真实的想法。他对金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即使自己离开,金山也一样会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从22岁一口气干到38岁,16年了,是时候停下来想一想、看一看,缅怀一下自己的青春了,他不愿意在自己老了的时候,没有半点与青春有关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