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腓特烈死后 曼弗雷迪之死

1266年2月26日,以“贝内文托之战”而闻名的战斗打响。这场战斗虽然在历史上很重要,但其本身却毫无值得一书之处。原因在于,就军队规模而言,法方虽略占优势,但双方却也大体上势均力敌,可是率领这些军队的两位司令官却远非名将。

34岁的曼弗雷迪虽有些争夺战的作战经验,但却毫无正式会战的经验。40岁的查理也同样如此。他虽然参加过第七次十字军,有些作战经验,但那只是十字军有史以来最大的战败经验。说是经验,也只是打败仗的经验,而且那也不表示以后查理就是一个有能力的司令官。

没有战略战术都出类拔萃的名将统率,战斗很容易沦为混战。“贝内文托之战”也是如此。战斗一开始,双方立即陷入混战。这是一场敌我两军胡乱冲撞的战斗。曼弗雷迪方面开始露出败象。

在开始转成劣势的时候,司令官有两条路可以考虑。这两条路都是尤里乌斯·恺撒用过并取得成功的办法。

第一个做法是亲自驱马上阵,呵斥和激励己方那些开始恐惧逃跑的士兵,让他们重整旗鼓,间不容发地发起反击。

第二个做法也同样是亲自驱马上阵,呵斥激励自己的士兵,然后率领重整旗鼓后的士兵撤退,以期卷土重来。

即使曼弗雷迪不具备实施第一种做法的能力,他应该有充分的可能性去实施第二种战略。即便查理打赢了这一仗,以后对于他来说也是在敌国境内作战。退到本国的纵深之后,曼弗雷迪便有了充分的可能性去打败军粮补给及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不利的敌人。

可是,曼弗雷迪没有采取这两种办法中的任何一种。他冲在骑兵的前面杀入了敌阵。他也许指望着自己的士兵见状会重新鼓足勇气,跟着杀入敌阵的司令官冲锋陷阵。然而,亚历山大大帝能用这个法子取胜,是因为他手下的士兵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打法。

中世纪时代的战斗,战胜方的士兵经常会拿走敌兵遗体上的武器,脱去他们的甲胄,剥光他们的内衣,然后弃尸于荒野。如果抢来的东西能够卖掉,他们就能挣钱。

曼弗雷迪的生死直到战斗结束后都没有得到确认。查理在当天晚上给教皇的信里也写道,尚未确认曼弗雷迪的生死。

然而,“金发并容貌端庄”反害了他。有士兵注意到成堆的尸体中有一具与其他人不一样。根据他们的报告,查理叫来了认识曼弗雷迪的人。这个人是兰齐亚家族中变节投靠教皇的人,是曼弗雷迪的伯父。至此,曼弗雷迪的死才得以确认。

确认完毕,曼弗雷迪仍被弃尸原地。他已经被教皇开除了教籍。天主教会不允许被开除教籍的人拥有坟墓。

可是,法兰西士兵感到了一种一起拼杀的对手情分。何况曼弗雷迪是在勇敢拼杀之后倒下的敌方统帅。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起石块,码放在被弃置的敌方将领的裸体之上,为他筑起了一座坟墓。

仅仅一仗,诺曼的也是霍亨斯陶芬的西西里王国就此崩溃。

5天之后,企图从特拉尼港逃回希腊娘家的王妃海伦和子女一行四人,在登船前一刻被捕,被直接押送到了拉格佩佐莱。那里是内陆地区,远离大海。

这座临湖小城是曼弗雷迪生前最为喜爱的美丽城市,现在却成了一处短暂的幽禁之所。不久他们母子被分开,王妃被转送到了另一座内陆城市诺切拉。5年后,王妃死于此处的幽禁之所。

曼弗雷迪的一个年纪尚幼的女儿也与他的三个儿子分离。女儿贝雅特丽切一个人被带往那不勒斯,软禁在查理居城的一个角落里。她18年后才被释放,去西班牙投靠娶了同父异母姐姐的阿拉贡家族。也许是时来运转,她在那里与一个意大利贵族结婚,育有三男一女,过上了平静安定的婚姻生活。

曼弗雷迪的三个儿子被带到了蒙特城堡,在那里度过了漫长的软禁生活。曼弗雷迪的儿子们在幼小年纪就成了囚徒,蒙特城堡这座美丽的世界文化遗产也是囚禁他们长达30年的地方。这座城堡矗立在广袤平原的中央,适合做幽禁之所。

30年后,幽禁地点改到了那不勒斯。除了一个在迁移过程中成功脱身后逃往英吉利的王子之外,其他两位王子又在那不勒斯被软禁了20年,并死在了那里。当上了西西里王国国王的查理,大概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给继承曼弗雷迪血统的人以自由。

在贝内文托之战后只过了两年的1268年,虽未继承曼弗雷迪的血统但却因为是康拉德的遗子而继承了霍亨斯陶芬家族血统的康拉丁,被德意志的皇帝派诸侯逼迫着南下来到了意大利。大惊失色的教皇立即开除了康拉丁的教籍,还给查理去信,要他有所作为。查理也一样,他必须有所作为。他停止了对意大利南方的压制,率军北上。

康拉丁是德意志和意大利皇帝派的最后希望,他们集中了兵力。但康拉丁毕竟才16岁,毫无战斗经验。查理也能轻易打败这样的对手。

1268年8月23日,战斗在位于罗马东面蒂沃利以东的塔利亚科佐打响,并以查理的胜利而告终。逃跑的康拉丁被抓,立即被押往那不勒斯。战斗结束后不到两个月,在10月29日,他在那不勒斯中央广场被处以斩首刑。

单是发动战争还构不成死罪,这在古罗马法中就已确定下来。但对查理和教皇来说,重要的不是了解罗马法,而是要斩断血统。如果说16岁少年有什么罪,那就是他继承了爷爷腓特烈的血统。

两年后的1270年,法兰西王路易九世实现夙愿,再次发动了十字军远征。查理也参加了已经是第八次的十字军远征。但这次的十字军既没有征讨基督教徒称之为圣地的巴勒斯坦,也没有剑指中近东伊斯兰势力中心的埃及,而只是在突尼斯登陆后便宣告结束。法兰西王路易登陆后得病驾崩,十字军只得无功而返。

尽管如此,天主教会还是在27年后把这位路易列为圣人。基督教重视动机甚于重视结果。这就是腓特烈远征成功却被当作异端受到追究,而两度失败的路易却被授予圣人荣誉的原因。

1272年,曼弗雷迪同父异母的哥哥恩佐在幽禁地博洛尼亚去世。

一年以后的1273年,腓特烈曾经的忠臣、一直侍奉康拉德的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被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历经20年,腓特烈死后皇位一直空缺的时代终于结束了。但鲁道夫也没等到在罗马举行加冕典礼就去世了。

罗马教皇们对强大皇帝的过敏症,在腓特烈死后又持续了很长时间。

查理为了得到自己的王国,连16岁孩子的脑袋也要砍掉。他于14年后的1282年遭到了惨烈的报应。一个男人的执念和一个女人的刚强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这个男人是侍医乔万尼·达·普罗奇达。他是腓特烈弥留之际一直守护在他身旁,见证了皇帝的遗书,并在遗书上签字的皇帝心腹之一。

这个女人是嫁给了西班牙阿拉贡王族的曼弗雷迪的长女康斯坦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