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金屋藏娇泄密
蒋介石有一位情人,这是尽人皆知的公开秘密,这位外面风传的“陈小姐”是陈布雷的女儿?是陈立夫的侄女?还是……一旦消息走漏,国民党朝野乃至美国将会……然而,这事还是让宋美龄知道了。
小特务见状,知自己说错,心想这回完蛋了,说不定又会成为“殉法”的一员……
戴笠盯了他片刻,把眼睛移向别处,对众人道:“有位同志批评我居室陈设考究,这些东西,大都出于国外朋友所赠送,并非我戴笠某人花钱购置享用的。”
听到此处,小特务才松了口,随众人匆匆离开戴笠的公馆。
这次10周年纪念大会,历时10天。会议时间内,蒋介石曾两次来到这里召见军统在民国30年度考核最优人员和考绩最优军官代表。
这两次都只在罗家湾呆了20分钟,说话并不多。戴笠是惯于察颜观色的,他意识到蒋介石明显不悦。
会议结束后,戴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总统府官邸询问毛庆祥。
毛庆祥先是不肯说,后经不住戴笠软磨硬泡,只好告诉道:“那天委员长从罗家湾回来,我也见他一脸不高兴。后来有一份文件需要当面呈给他,我听得他在书房和夫人说话——”
戴笠把耳朵附过去,急问道:“说什么?”
毛庆祥说:“委员长长吁短叹,说没想到军统局发展这么快,组织之严密、号令之严明、调动之灵活、实力之雄厚,超过了任何一支正规军队……”
戴笠听得,明白这是对他的猜忌和戒备,暗叹道:完了,完了,轰轰烈烈开了一场庆祝会,落得个蒋介石猜忌的下场……
乐极生悲乐极生悲……毛庆祥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戴笠已记不得了,反正他是一路反复吟颂这句成语到曾家岩的。
话说戴笠在重庆目前有4处有名的公馆:曾家岩25号公馆和缫丝厂杨家山公馆,是他的办公场地;神仙洞公馆和松林坡公馆则纯属他用来玩弄女性的秘密场所。
经常照顾戴笠起居的有四位长得标致的女孩,都是江山人,是1940年妻弟毛宗亮按他的吩咐从家乡招来的。年龄在18岁至20岁之间,安排在戴笠公馆专门服侍戴笠的起居私事。
这四名女孩一名叫戴彩焦,江山保安人,按辈份是戴笠的族孙女,分派在神仙洞公馆工作;一名叫郑彩香,江山东保安人,分派在曾家岩25号公馆工作;还有一名叫王月阶,江山三聊人,安排在松林坡公馆工作。
初来重庆时,戴笠经常在曾家岩公馆和郊区杨家山公馆两地来回办公。后来,办了躲避日机轰炸,军统局本部机关大部分从罗家湾搬到缫丝厂办公,此处与杨家山公馆相近,此后,戴笠在杨家山公馆时间居多。
杨家山戴笠公馆的服务人员除总管柴鹿鸣外,还有勤杂工张口林,管家胡秀鹤、戴笠的外甥女,女佣郑彩香、护士张兰英、勤务兵杨士富、花匠赵怀能。另外还有10名兰训班毕业的学员,担任公馆的警卫工作。
戴笠好色,这是尽人皆知之事。他所以挑选江山籍的年轻姑娘为公馆的佣人,除了认为家乡的人有根可查、老实可靠外,还别有用心的。凡是他物色在公馆服务的女性(都是江山籍的)是否受其蹂躏,都不许他们和非江山籍的男性接近,更不要说是谈情说爱了。
戴笠在杨家山公馆洗澡时擦背和睡眠前的捏脚,都由郑彩香来做。郑彩香经常半夜里被戴笠叫来捏脚、直到天亮才走出戴笠的卧室。郑彩香出来时,只说在里边捏脚吃力打瞌睡,临到天亮才醒来。对于这样的事,大家都好像已司空见惯,并不以为奇。尤其叶霞娣、余淑恒相继去了美国之后,郑彩香对戴笠来说就更为重要了。
郑彩香年方20,体态丰盈,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副讨人欢喜的笑容,天真活泼。因常常到警卫室去打电话,与那些同她差不多年龄的警卫员说说笑笑,其中有个张小成,和她特别亲近。每当戴笠进城或外出,郑彩香常找小张,两人在一起说笑,亲热异常。不想被戴笠的勤务兵杨士富打了一份小报告。
戴笠一向很喜欢这类小报告。他把这种小报告作为他在纪念周大会上骂人整人的材料。这天,戴笠坐轿子回杨家山,刚下轿,就看到杨士富的小报告,顿时怒火冲天,连晚饭也不吃,马上召集全班警卫员站在他的会客室门口的广场,听他训话。
戴笠先讲公馆警卫的责任和守则,接着就说:“你们从兰训班毕业后,抽调到公馆当警卫员,这是团体对你们的信任,也是在毕业分派前对你们的一次考核,只要你们忠于职守,我就随时派你们到各部门或各公开机构去工作。在你们调来之前的警卫,不都已经分派工作了吗?但是,在我身边工作的人,如果犯了错误,我是绝不姑息的,一这要处分的。现在我宣布,张小成引诱公馆女职员,违犯了纪律,应予禁闭处分,立即扣押,送往望龙门特务队执行。”
戴笠训话完毕,宣布解散。
张小成随即被押走。
事情至此,一场小风波应该说是结束了,谁知道戴笠睡了一夜,心血来潮,第二天早餐过后,又叫勤务兵杨士富通知柴鹿鸣去谈话。
柴鹿鸣一踏进办公室,戴笠不让坐,就打官腔说:“我把你调到公馆里来,是要你帮助我管好公馆。可是你却像个聋子、瞎子,什么都不过问。郑彩香和张小成,谈情说爱,打情骂俏,你也不管,你太不负责任了。”柴鹿鸣站着,哭丧着脸,回话说:“我年纪大,身体又不好,患脱肛的毛病,每次大便都很痛苦,这你也是知道的。彩香的事,我实在是照顾不到,也没有能力做好管人的事。”戴笠说:“我这里不是养老院,只吃饭不管事,那是不行的。”
柴鹿鸣一听,气往上猛冲,提高嗓门回答说:“我不该把戴笠公馆当做养老院,请你戴先生准我请长假回家休养吧!”戴笠一听,柴鹿鸣此话份量不轻,便请他坐下,放软口气说:“你想请长假,没这么便当,我这里是不准请长假的,你不知道?”
柴鹿鸣说:“你既不准我在这里养老,又不准我请长假,那你预备把我怎么样?请讲?”柴鹿鸣这样一讲,倒把戴笠完全软化了。戴笠说:“好了,好了,我俩是老朋友,公馆的事,还是要你来照应的。”柴鹿鸣听了回敬他说:“哼!过去我们是老朋友,现在你还认得什么叫老朋友?”
戴笠听了柴鹿鸣的话,长叹一声,仰靠在沙发上默默地思索了二三分钟,向柴鹿鸣认了错:“算了,算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你回房间去休息吧!”
柴鹿鸣是戴笠的恩人,当年投考黄埔是他鼎力相助,帮他提着行李,送至保安村村口,并一再叮嘱道:“这次到了广州,进了黄埔,一定要争口气,好好上进,将来扛一面红旗归来。切莫像过去一样,回来时又是两手空空。”
戴笠亦感其恩,流泪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生不会忘记。日后有出头之日,定必图报!”
戴笠发迹后,柴鹿鸣到南京鸡鹅巷投靠他,戴笠果然没有忘恩负义,让他当了一个庶务,到重庆以后,因见他文化水平有限,且年老体弱,就让他担任杨家山公馆总管,享享清福,过过安稳日子。
戴笠认真一想,觉得郑彩香的事也不能全怪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姑娘要怀春,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问题是戴笠本人放不开,一想到自己经常使用的女人竟被一个小警卫员……一想到这点,心里就像吞下一口苍蝇似的难受,禁不住又叫住柴鹿鸣道:“慢着,我还有事没吩咐完。”
柴鹿鸣不知道戴笠又有了什么新花招,极不情愿站住了,但没有转身。
戴笠说:“你把郑彩香叫来。”
一会,郑彩香怯怯地走进门来,进来后,柴鹿鸣在外面随手把门带上,室内就剩下一对男女。
见戴笠一脸恼怒的样子,郑彩香小心走近,用家乡话问道:“戴先生是不是要我伺候你洗澡?”
戴笠略微抬了一下眼,道:“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郑彩香欠着身子坐下了,内心忐忑不安。
戴笠说:“你老实交代,你和张小成到底是什么关系?”
郑彩香吓了一跳,但还是答道:“一般的朋友关系——不不,是他有意调戏我。”
戴笠这下露出了笑脸,倾过身子道:“是吗?他怎样调戏你了?”
郑彩香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他有事没事找我,没人在时还动手动脚。”
戴笠进一步问道:“他怎样动手动脚的?”
郑彩香道:“他说下流话,亲我,摸我,还,还……”
戴笠突然摆起面孔道:“亲你哪里?摸在哪里?还有什么?快讲!”
郑彩香张着嘴,平时她看惯了戴笠打人,意识到这一次自己也难幸免,手支撑着身子,下意识地向后退。
戴笠扑过来抓住她的脖颈,厉声问道:“你和他到底到了哪一步?说!”
郑彩香连连摇头道:“不,不……我和他没有关系……”
戴笠火了,狠狠扇过一耳道:“臭婊子还不老实,他们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不从实交代看我收拾你!”说着,掏出手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这下郑彩香真吓着了,道:“我说,我说,我和他有肉体关系——不不不,不是我自愿的,每次都是他逼着强奸我。”
戴笠见女人惊吓的样子颇有几分动人,不觉心里一热,把枪收了,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道:“那么我也是强奸你了!”
郑彩香总算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软锦锦地扑在戴笠怀中,道:“你不一样,我们是有感情的,我好爱好爱你……”
郑彩香任戴笠解开所有的衣服,到最后只剩一条内裤,连忙用手护了,道:“你答应我,不要处罚我!”
戴笠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招。”然后目光一变,“放老实点,自己脱下!”
郑彩香见戴笠不吃这一套,在他的凶恶的目光逼视下,慢慢自己退下……
戴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这方面我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你怎么能玩得过我呢?乖,听话……”
门外传来了柴鹿鸣的咳嗽声。
郑彩香慌忙从戴笠的怀里钻出来,抱起自己的衣服躲进卫生间。
估计里头忙得差不多了,柴鹿鸣道:“戴先生,有人找。”
话音未落,戴笠已打开了门,见是蒋介石的亲信勤务兵,心里明白有事,也不答话,慌忙钻进自己的轿车,令司机开往山洞官邸。
果然,蒋介石一脸忧郁,头上左侧还绑了绷带。见戴笠来了,只瞪了他一眼,并不招呼。
戴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些天到处风声很大,几乎连重庆市的寻常百姓都知道蒋介石和夫人吵架。
外面的谣传是这样的:1941年12月9日,香港沦陷前,蒋介石派飞机去接一位胡先生,飞机回来时,打开舱门,却是孔令俊从香港运来的大批箱笼、几条洋狗和一个老妈子。此事在《大公报》揭露,又正赶上国民党在开五届九中全会,通过了一个“厉行法治制度”的政治方案,蒋介石大为恼火,大骂了一顿与此事有关的人员,又把孔令俊教训了一顿。
蒋介石向来不喜欢孔二小姐,不男不女,专门暗中替宋美龄探听他的男女私事,所以借这次机会,骂得很凶。
孔令俊从来就是位受不了气的主儿,在家连她的父亲孔祥熙都让她三分。心里窝着火,总是千方百计找机会报复蒋介石。
不知她采取什么手段,终于弄清了蒋介石在重庆“金屋藏娇”,于是开始雇人盯梢。
1942年春天,如云似雾的薄雾笼罩着美丽的山城重庆。一日,孔二小姐的暗探打听到宋美龄不在山上,于是加紧监视。
上午9点钟,果见蒋介石提着手杖,安上假牙,身着崭新的马褂,催促卫士和轿夫出门。
一行人在山上绕来绕去,到离一座别墅约半里路的地方轿子停了下来。
蒋介石下了轿,只带几个贴身卫士步行。此时他满脸春风,笑得格外开心,在山路上一会儿停住脚听听树上的鸟儿叫,一会儿用手杖拨弄小溪里的石子,把那小蟹、小虾赶得到处躲藏……
暗探们假装旅游者,和停在不远处的轿夫攀谈,终于弄清楚那座别墅是吴忠信的公馆。
他们看见,蒋介石钻进树荫里的吴公馆后,4个卫士被留在门口。大约半个小时后,蒋介石才一边整理褂扣、一边从门口出来,在四个卫士的拥簇下向这边走来……
蒋介石显得很疲倦,额上渗出毛毛汗珠,上了轿就再无言语,然后轿子被轿夫抬起,吱呀吱呀,晃悠悠上了山顶……
暗探飞报孔令俊,孔二小姐窃喜不已。
其时宋美龄恰在孔祥熙家里搓麻将,打完一圈便去休息厅。孔令俊尾随着,将门关死,挨过去坐,“小姨,你要不要听山上传下来的新闻?”说着话,嚓地一声,打着了打火机,很熟练地把夫人嘴里的香烟点着了。
宋美龄猛吸一口,过了烟瘾,眯着眼问道:“哪方面的?有关新生活运动的?”说着,把孔令俊拉到自己身边。
孔令俊手攀宋美龄的肩膀,道:“有关姨父的……桃色事件……”
宋美龄吃了一惊,接着摇起头来。“不会的。自从他与我结婚以来,还没有看上哪位女人……”
孔令俊急了,道:“小姨,你可不能太死心眼,我可是有根据的,如今全重庆都知道了,独你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突然袭击,他还在路上……”
宋美龄腾地把烟掐灭问道:“哪个女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孔令俊道:“听说,听说是个姓陈的女人……”
宋美龄一愣,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别人不敢,这个‘大令’真是反复无常,走跟我上山去!”
孔令俊把身子向后一靠,道:“我就不去了吧……姨父知道是我告诉你的,非撕我的嘴巴……小姨,别磨磨蹭蹭了,我都替你急呀!”
于是,一乘小轿在几个轿夫的轮流抬动下飞上山洞官邸……
据说,这一次夫妻俩吵得很凶,自结婚以来,宋美龄还是第一次大发雄威,蒋介石虽矢口抵赖还有卫兵做证,也还是抵挡不住河东狮吼。她以女人特殊的敏锐与手段,逼得蒋介石全无退步之地,不得已承认几十分钟前曾和一位女人有染……
既然防线已经突破,蒋介石于是彻底崩溃,败下阵来。于是宋美龄又哭又闹,大打出手……据毛庆祥说,夫人很勇敢,敢于提起书房里的正品宋瓷砸向委员长……
当然,戴笠虽是有名的喜欢“包打听”,但对此类事情是不敢刨根究底的,并且躲之唯恐不及。他这些天一直暗自得意幸亏把陈洁如送到了吴忠信公馆,否则……
很久,蒋介石才转过身来,问道:“最近你在山下听到什么谣言没有?”
戴笠故装糊涂道:“什么谣言?”
蒋介石说:“关于……关于我和女人的谣言?”
戴笠说:“有的。”
蒋介石说:“谣言怎么说的?”
戴笠说:“重庆的平头百姓没事干就喜欢乱猜瞎传谣言。校长是领袖人物,当然也免不了的,他们说校长和一位‘陈小姐’……”
蒋介石急得掏出一条手绢在额上擦拭,追问道:“什么‘陈小姐’?”
戴笠说:“反正是瞎猜,说校长金屋藏娇,那位陈小姐才十几岁,天姿国色,还瞎说是陈布雷的女儿——也有人说是陈立夫的侄女儿,这这,纯属一派胡言!”
蒋介石摆着手道:“好了,好了。听说这事连美国人都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戴笠一惊,但还是从容地答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一点也不稀奇。不过是美国驻重庆的政治观察员杰克·谢伟恩听了市面上流行的一些闲言碎语,向他们的上司汇报而已。”
蒋介石点点头道:“难怪罗斯福总统和我通话时特意问起花瓶砸伤好了没有,对了,你有没有杰克·谢伟恩向美国汇报的详细内容?”
戴笠说:“有。他用密码发送时恰被我手下的电台截获了,并且全部破译出来。不过,底本在罗家湾,我这次来不及带。”
蒋介石连连道:“很好,很好,先放你那里,等有时间一起带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戴笠瞅瞅周围,然后小声道:“夫人……”
蒋介石摆摆手,道:“不管她,她去美国治病去了。治什么病,女人就是心眼小!”
据戴笠所知,宋美龄的确是有病的,1937年她去抗日前线巡视,她乘坐的一辆防弹轿车在坎坷不平的战地奔驰,突然轮胎爆了,车身猛地转向,在坡上翻滚起来,人从弹开的门里摔出去,造成肋骨折断,脊骨扭伤,精神也受到刺激。此外,虚弱和失眠造成神经衰弱,抽烟过度引起鼻窦炎,还有牙痛和慢性荨麻疹,这些天一和蒋介石吵架,忧虑致使她浑身长出红色‘风疹’。
宋美龄离开时很生气,说她不能死,死了别的女人很快进来,所以她要治病,美国的医药事业比中国强几百倍……
戴笠暗忖:蒋介石召他来绝对不是为了问几句山下的谣言。果然,蒋介石一会问道:“你知道风声是怎么走漏的?”
戴笠说:“据说是孔二小姐告的密。”
“孔二小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在蒋介石的目光下,戴笠一时口吃了,挠着后脑勺说实在的,对这个问题,他毫无思想准备。
蒋介石把目光移开,道:“今天我找你来就是希望你把这个问题查清楚。当初洁如从上海过来只在你的杨家山公馆住了几天,除了你的下人,没有人知道,到了吴忠信的公馆我的保密工作是做得很细的,不会出问题。”
戴笠心里一惊,既然是吴忠信那里不出问题,言外之意,肯定就是杨家山走漏了风声。
戴笠在蒋介石面前不敢顶嘴,只好道:“我下去一定认真细查,查出来一定严办。”
蒋介石在喉咙里“唔”了几声,挥了挥手,显出疲倦的样子。
戴笠会意,趁机退出。
心事沉沉地从蒋介石处回来,一路盘算:这次如果风声当真是杨家山公馆走漏的,自己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除了蒋介石生气之外,宋美龄更会把他往死里恨。
但是,这种可能性是不可能全部排除的,回到家,他立即把柴鹿鸣一干人召来,先是逐个盘问,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进行恫吓、威逼……
“这桩事非常紧要,直接牵系到委员长的名誉、国家的前途,万一他和夫人闹翻,整个政权就会分裂,给中国带来的灾难是可想而知的。”说到这里,戴笠看了各位下人的表情,见他们一个个吓得垂着头,心想,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又道:“很显然,这消息是我们杨家山走漏的,杨家山就你们几个,不是柴鹿鸣就是杨士富。今天委员长把我叫去,很生气,他的左脸都给花瓶砸了,指令我尽快把这个走漏风声的人揪出来!”
戴笠话音刚落,柴鹿鸣道:“我没有。我一个糟老头子几乎不和外人接触,整天呆在杨家山。”
接着,杨士富也脸色绯红地解释道:“我也没有,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跟随戴先生左右。”
戴笠说:“不用你们自己表白,我不是傻瓜,会想问题的,是谁我早已记在心底了,我就是要看这个人老不老实!”
噤若寒蝉。从各人的面部表情里,他已看出一个……戴笠心下一惊,暗忖:“难道真是我的下人走漏了风声?”
然而,毕竟有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神态极为可疑,戴笠静观了半晌,又道:“这个人若想得到团体的谅解,最好散会后自己到我房里来坦白交代,知情者也不要无动于衷,要主动检举揭发。消息是由孔令俊从我们这里探听到的,大家回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谁和外人接触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回去做准备!”
是夜,戴笠在杨家山公馆卧室里等候。心想,只要是那个人走漏风声,今晚绝对会来自首。正想着,杨士富鬼鬼祟祟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上,向戴笠告密。
“戴先生”,杨士富站在戴笠面前道,“走漏陈洁如女士风声的人我知道是谁。”
戴笠心里一紧,把身子倾前问道:“他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士富道:“是郑彩香,在会上你一说,她吓得脸色都变了,绝对是她!”
戴笠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苦笑,道:“我知道,我还以为你掌握了她的真凭实据。这不算,有的人没犯事也变脸色的。”
杨士富见并没有引起戴笠的重视,挠了一会头,突然道:“有了。前些天我常见她和几个陌生的女人玩耍,还有,最近几天她花钱特别大方,还买了很多好衣服。”
戴笠这才点着头,用手指敲打着案面,道:“嗯,这两点还有点价值。你去叫柴总管来一下,让他带郑彩香来见我。”
杨士富这才满心欢喜地开门,门开处,没想郑彩香早咬着衣角等候在外头。
杨士富看了一眼郑彩香,又回过头问道:“戴先生,还要不要叫柴总管?”
戴笠挥着手,算是答复,然后一双眼睛鹰一样瞪着,直逼郑彩香……很久才道:“你在我的公馆时尽做好事,叫我如何原谅你。谈情说爱的事没了结,又犯下滔天大罪来。”
郑彩香把衣角吐掉,奔过来纳头便拜,抱着戴笠的双腿哭道:“戴先生,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救救我的命吧……呜——”
戴笠任她搂着双腿哭求,让她哭够后才冷笑道:“在我面前你还有脸谈‘情份’,我没那福份,又老又丑,人家张小成才有资格和你好。先不谈这些,老老实实把你泄密的事原原本本讲出来。”
郑彩香只好哭哭啼啼道:“我上当了,真的是上当了,我原先真的不知道那些天住在这里的女人是谁。”
经郑彩香交代,戴笠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孔令俊挨了蒋介石的训斥之后,心底窝火,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报复。她估计蒋介石在男女问题上肯定有不检点处,想到目前蒋介石最信任戴笠,于是开始从戴笠身边的佣人处寻找突破口。
孔令俊知道戴笠有几处公馆,并猜测这些公馆是蒋介石拉皮条建造的。
很快,孔令俊物色到郑彩香,派两个丫环天天和她玩耍,并不时送些金、银首饰、布料之类。郑彩香一高兴,就忘了戴笠定下的规矩,在两位丫环的一再央求下,趁戴笠不在,带进了杨家山戴公馆。
这一来不打紧,终于发现了躲在里头的陈洁如。两个丫环在孔令俊的相册里见过陈洁如,回到家一汇报,令孔令俊欣喜若狂,令她们紧监视。
后来,陈洁如迁至杨忠信公馆,两位丫环又用金钱收买,郑彩香不知底细,以为是戴笠的情人,于是指出了去处,直至宋美龄和蒋介石闹翻脸,谣言四起,郑彩香才知闯祸了。
戴笠一听完,长叹一气,尽量地控制自己,问道:“你知道犯下这样大的罪状,会治什么罪吗?”
郑彩香垂下头来,摇摇头。
戴笠说:“这样的事要在过去,大到诛连九族!目下不仅中国人知道,甚至连美国人都清楚了,很多外国报纸纷纷刊载!”
郑彩香自知难逃一死,吓得浑身筛米似的抖,连声音都哭不出来了。
这两天,蒋介石不时打来电话催问陈洁如泄密的事件查得怎么样了,戴笠不敢实说,一旦得知是在杨家山泄的密,那他自己则成为了祸首。为了不惹得外人怀疑,他把郑彩香送到息烽看守所关了起来。临行,单独对她说:“这次我免你一死,是看在两桩事的份上:一是我们都是江山人;二是我们毕竟有过肌肤之亲。否则,你的罪该如何处置,你本人比我更清楚。”
为此,郑彩香感动得连连叩头,千恩万谢。戴笠趁机威胁道:“我既然救了你的命,有一点必须记住:我是从私通张小成违犯军统纪律治你罪的,其余千万别乱说半句话。”
郑彩香连连道:“我知道那是杀头的事,今后再不敢乱说。”
郑彩香被关押后,戴笠又把柴鹿鸣等人召集到一起,慎重宣布道:“郑彩香违犯纪律,我已治了她的罪,大家都知道,还有,关于陈洁如泄密的事现在尚未查出来,我估计是委员长猜测的。既然跟大家没关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不许再提及。”
戴笠一席话,令大家心里像搬去了一块石头,都感到无比轻松。
下人们轻松,戴笠却更沉重,他对是否可以瞒过蒋介石,心中没有半点底气,因此一直赖在山下,迟迟不敢去见蒋介石。
这一天,蒋介石又来了电话,没多久,蒋介石的亲信卫士又开了一辆车来接他。
事已至此,他没有了回避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见蒋介石。
上了车,猛记起还有美国观察家杰克·谢伟恩就蒋介石的桃色事件向美国政府起草的报告,只好请卫士等候,叫贾金南回他的办公室里取来。
贾金南用短跑冲刺的速度替戴笠取来报告,他仍不放心地从头看了一遍,见没有拿错,才放心地叠好,藏于怀中,吩咐卫士道:“开车——”
一路上,戴笠盘算着如何回答蒋介石的提问,没想,越是急,脑子越糊涂,到最后,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被卫士带进蒋介石的书房……
然后,他听到蒋介石用颇为不友好的口气问道:“观察家杰克·谢伟恩的报告带来了?”
戴笠懵懵懂懂,但蒋介石的这句话还是听到了,庆幸临出门记起了,否则不知会弄得何等狼狈。
戴笠忙从怀里掏出那张译出的电文,双手捧着递给蒋介石。
蒋介石一把夺过,同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读杰克·谢伟恩的报告:
眼下在重庆,关于蒋氏家庭纷纷的传闻正闹得满城风雨。一般人都认为委员长有一个情妇,所以跟蒋夫人的关系往少里说,也是很紧张的,众说纷纭,无风不起浪。
对政府首脑私人生活的议论,本不属政治报告的范围,但中国例外,涉及的人是独裁者,他与他岳家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这种关系由于委员长与宋子文之间关系紧张已经有所削弱。蒋夫人秉性傲慢而拘泥,一旦竟与丈夫公开决裂,整个王朝就要分裂,这对中国以及国外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即使现在的情形为国外知道(迟早必然的事),委员长夫妇两人的威望都会遭到很大的损害……
蒋夫人现在提到委员长时,只说“那个人”。
蒋夫人抱怨委员长,现在只有去看“那个女人”的时候才在嘴里安上假牙。
一天,蒋夫人走进委员长的卧室,发现床下有一双高跟鞋,便扔出窗外,不料误中了一名卫士的头……
委员长有一次四天不见客,因为在与夫人的口角中,头的一侧为花瓶所伤……
然而,大部分观察相信,权力的得失对于宋家太重要了,他们(孔夫人除外,但孔祥熙又作为一份重要的力量加进来了)将竭尽全力防止公开破裂,而蒋夫人也将放下架子,忍受现状……
蒋介石边看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动,看完几把扯碎,骂道:“娘西匹真是放屁!”
见蒋介石火气这么大,戴笠惊得倒退两步。
蒋介石骂完,指着戴笠说:“还有叫你把泄密的人找出来,你办得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些天一直躲着不肯见我?”
戴笠额头上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汗,又不敢擦拭,嗫嚅道:“报告校长,学生这些天忙于盘根究底,所以没有时间见您——”
蒋介石说:“这么说事情你已经查清了,是不是你的手下?”
戴笠脑子“嗡”的一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