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刘文典 治学
1917年,刘文典由陈独秀介绍,到北大任教,教授“古典文学”、“《文选》”“古籍校勘学”等课程。当时,刘文典革命的余热尚存,在“五四”运动中,他为学生充当“守夜犬”,并积极参与驱逐教育总长章士钊的运动,但随后而来的女师大风潮、“三一八惨案”和章士钊的下台,却让刘文典感到疲惫和失望。从此刘文典“告别革命”,开始沉入校勘古籍,潜心治学。
刘文典平生一直致力于古籍的校勘,他在在课堂上常对学生说:“每部古籍,都有一个传抄、刊印的过程,长的几千年,短的数十年,错误实在难于避免。托名伪作的、篡改古籍的不乏其人。看不出问题,真伪不分,曲为解说,就要谬种流传,贻笑大方。搞校勘,须精通文字、声韵、训诂之学,要有广博的文化、历史、名物制度的知识,版本、目录之学也得认真研究。”
1923年,刘文典的《淮南鸿烈集解》共二十一卷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胡适应刘文典之请,破例用文言文为其作序,在序中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叔雅治此书,最精严有法……其功力之艰苦如此,宜其成就独多也。”此后,胡适又在自己的著作《中国思想史长编》中给予此书高度评价:“近年刘文典的《淮南鸿烈集解》,收罗清代学者的校著最完备,为最方便实用的本子。”此书出版后,刘文典一时在学术界声名大噪。
刘文典的《淮南鸿烈集解》一出版,就引起了学界的关注。当时,胡适和梁启超应《清华周刊》之请,给青年人开过一份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胡适的在书目中自然推荐了好友刘文典的这本《淮南鸿烈集解》。而当时对胡适所开书目嗤之以鼻的梁启超,在自己重新开列的《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中,也推荐了刘文典的这本新书,梁说:“《淮南子》,此为秦汉间道家言荟萃之书,宜稍精读,注释书闻有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颇好。”
鲁迅“主张年青人少读中国书的,或者干脆不读”,但在听说同门刘文典的《淮南鸿烈集解》一书正式出版后,特意去商务印书馆买了一套,并将此事写入日记。
刘文典点校《淮南子》时,曾致信胡适道:“弟目睹刘绩、庄逵吉辈被王念孙父子骂得太苦,心里十分恐惧,生怕脱去一字,后人说我是妄删;多出一字,后人说我是妄增;错了一字,后人说我是妄改,不说手民弄错而说我之不学,所以非自校不能放心,将来身后虚名,全系于今日之校对也。”
1923年,刘文典的《淮南鸿烈集解》出版,该书在学界引起轰动,十年间曾重印三次。二十五年后,刘文典重新点校的《淮南鸿烈集解》刊行,此书在原书的基础上,加入了其二十多年读书、教学中遇到的新材料、新思考。
刘文典校勘《淮南子》时,需要查阅《道藏》典籍。刘文典闻说北京白云观里珍藏有明朝正统年间刊印的《道藏》一部,于是,他请朋友帮忙,始住进白云观,得以翻看此典。他在白云观潜心翻检《道藏》,平日足不出户,经常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以致患上极为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后养息调理了半年方才渐渐好转。
刘文典常通宵达旦地看书,常常鸡鸣时上床,到第二天下午一两点钟吃早饭,其著作多在夜间完成。夜间读书时,常茶、烟相伴。他的著作有一部分被老鼠啃坏,成为其终生憾事。
刘文典的儿子刘平章回忆也曾回忆他夜间写作的习惯。他为了能静心研究学问,总是在夜里九、十点钟才开始看书写作,一直读到到第二天七八点才睡觉,从来不吃早点。到了中午,饭做好后,夫人张秋华负责叫他起床,并把他“领”出房间。刘平章说:“有时他还朦朦胧胧的,我母亲给他夹菜,他看也不看也就吃下去了,他不是那么重视外表饮食这些学问以外的事情。”
据刘平章介绍,除了在中国古典文化研究上富有建树外,刘文典还精通英语、日语、德语,平时博览外文书籍,因此对国际情况形势也十分熟悉。他曾写过多篇文章,分析当时的环境形势,从今天看来都具有极高的政治远见。刘文典还对医学颇有研究,并提出了很多新思想。
傅来苏一次为刘文典收拾书本时,无意中看过的刘所读的自己著的一本《庄子补正》,他在书页的空白处用蝇头小字密密工整地作了许多眉批注释,其中还有外文。傅来苏与同学都为刘的治学严谨赞叹不已,看来老师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一字异同,必求碻(同‘确’)诂”。
刘文典收藏有许多古籍,其中不乏孤本、善本。抗日战争爆发后,刘独自南下,他写信给夫人张秋华,让她到云南与自己会合,并嘱咐张一定要将自己的藏书带来。张秋华带着孩子和四大箱书,一路颠簸,最后由于书籍实在不便携带,便寄存在香港刘的学生处。日军占领香港后,这批书被掠。抗战结束后,他得知日本将归还掠夺的中国书籍时,异常高兴,但结果却让他失望。直到去世,他依旧在找自己的藏书。
刘文典去世后的1961年,刘平章曾向周恩来反映此事,但总理办公室答复称:“鉴于中日关系尚未恢复,目前暂时不宜提这件事。”半个世纪后,刘氏后人终于得知,刘文典的藏书日本早已归还,但是,当时正是国民党退守台湾之际,藏书到底现在在何处,却始终不得而知。
于丹的《〈庄子〉心得》参考文献中,刘文典的《〈庄子〉补正》位列第二,而位列第一则是《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