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陈独秀 盗火

1915年9月15日,16开本的《青年》杂志月刊第一期由群益书店出版问世,开始发行仅千册。在创刊号上,陈独秀发表了发刊词《敬告青年》,提出科学与人权“若舟车之有两轮焉”,举起了科学和民主两面大旗。

《青年》杂志出版后,上海青年会写信到群益书店,说《青年》杂志和他们的《上海青年》杂志名称雷同,劝《青年》杂志及早更名。于是从1916年3月开始,《青年》杂志更名为《新青年》。

《新青年》创刊之初,对现实政治问题并不关心。陈独秀认为,时下袁世凯复辟的主要原因是国人普遍地受到封建思想的束缚,这也是辛亥革命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之一。所以,陈办杂志的目的就在于“改造青年之思想,辅导青年之修养”。

在《新青年》答读者问中,陈独秀说:“谁说本杂志代表舆论?本杂志的宗旨,就是要反抗舆论!”

在《新青年杂志宣告》一文中,陈独秀憧憬着理想中的新社会:“我们理想的新时代新社会,是诚实的、进步的、积极的、自由的、平等的、创造的、美的、善的、和平的、相互爱护的、劳动而愉快的、全社会幸福的。”

陈独秀为他的时代疾呼:“破坏,破坏偶像,破坏虚伪的偶像。吾人信仰,当以真实和合理的为标准。宗教上、政治上、道德上、自古相传的虚荣,欺人不合理的信仰都算是偶像,都应该破坏。此等虚伪的偶像倘不破坏,宇宙间实在的真理和吾人心坎儿里的信仰永远不能合一。”

新文化运动的首倡者是胡适,但宣传者、推行者却是陈独秀。胡适在《新青年》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一文后,陈独秀继而发表《文学革命论》,在文中大声疾呼道:“余甘冒全国学究之敌,高张‘文学革命军’大旗,以为吾友之声援。旗上大书特书吾革命军三大主义,曰,推翻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曰,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曰,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瞭的通俗的社会文学。”结尾,他宣称“予愿拖四十二生的大炮,为之前驱!”

在陈独秀的积极努力下,《新青年》发表了中国新文学的第一批白话新诗、第一篇白话短篇小说和第一出白话独幕话剧剧本。鲁迅回忆那段时光时说:“《新青年》的编辑者,却一回一回的来催,催几回,我就做一篇,这里我必记念陈独秀先生,他是催促我做小说最有力的一个。”

1916年,山东省立第一中学学生王统照致函《新青年》,谈及学校教育问题。陈独秀回信肯定其“疾时愤俗,热忱可感”,还提出:“国中大多数人,缺乏进步向上之心。此问题甚大,似非报纸可匡,且恐非教育可救也。”受陈启发,王统照此后投身于新文化运动,在新文学建设方面卓有成效。

北大文科学生张国焘回忆:自《新青年》1917年初提出以白话文代替文言文的主张以后,引起同学们广泛的注意,每期出版后,在北大即销售一空。

1917年,时在湖北陆军第二预备学校就读的学生叶挺致函《新青年》,谈及自己所思索的人生问题。陈独秀回信说:“足下对于宇宙人生之怀疑,不欲依耶、佛以解,不欲依哲学说以解,不欲以怀疑故,遂放弃现世之价值与责任,而力求觉悟于自身,是正确之思想也。”受此鼓励,叶挺益加努力,日后投身革命。

1920年,驱张运动取得胜利后,毛泽东从北京返回长沙。途经上海时,毛去拜访了陈独秀,陈劝毛读一点马克思的书,并向他推荐了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以及《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史》等书。16年后的1936年,毛泽东对斯诺提到这次晤谈时说:“陈氏的坚决信仰深刻印在我的脑中,成为我一生转变的原因……在我的生活中,这一个转变时期,可以说陈独秀对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他影响我也许比任何人要大。”

北大中文系学生杨振声说:《新青年》“像春雷初动一般,……惊醒了整个时代的青年。他们首先发现自己是青年,又粗略地认识了自己的时代,再来看旧道德,旧文学,心中就生出了叛逆的种子。一些青年逐渐地以至于突然地打碎了身上的枷锁,歌唱着冲出了封建的堡垒”。

傅彬然说:“《新青年》的文章一开始就吸引着我们,可是在初期,对批判儒家学说和传统的人伦道德那么厉害,在感情上多少还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不久以后,完全接受了。”

北京女子高师学生程俊英、罗静轩说:《新青年》“这些刊物,成为我级必不可少的读物。有的同学把《新青年》从第一期读到最后一期,这使我级文风一变,再也不写堆砌词藻、空疏无物之古文了”。

1919年初,青年恽代英和林育南等人在武汉组织新声社并出版杂志《新声》。他们致函《新青年》说:“我们素来的生活,是在混沌的里面,自从看了《新青年》,渐渐地醒悟过来,真是像在黑暗的地方见了曙光一样。”之后,受陈独秀的影响,无政府主义的信仰者恽代英转向马克思主义。

1919年4月20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发表文章,公开称章宗祥、曹汝霖、江庸、陆宗舆为亲日派四大金刚,这几个人的日子从此一天天不好过了。半个月后,五四运动爆发,章宗祥被学生殴打,曹汝霖的住宅被学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20年代初,陈独秀等人在上海创办工人刊物,说出了工人的心声,而且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很受工人欢迎。杨树浦电灯厂钳工陈文焕曾写信给陈独秀说:“从前受资本家的压逼,……有话不能讲,有冤无处申!现在有了你们所刊行的《劳动界》,我们苦恼的工人,有话可以讲了,有冤可以申了,做我们工人的喉舌,救我们工人的明星呵!”“《劳动界》万岁!祝先生的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