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岁月可以老去青春之梦不忘 第二章 选择主持人,选择一条新道路

所谓青春,不仅是回忆,更是经历。

当我们走过年少岁月,回首时,应该会感谢那无知无畏勇往直前的自己吧!我常常记起那段逐渐长大的时光,伴着没有二心的美好梦想。

我家属于铁路系统,我从小便在铁路学校里长大,从铁路幼儿园一直到铁路高中。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理科,几乎连老师都感到绝望,但我那时有一套自我解脱的“哲学”:优秀不仅仅指学习成绩,其他方面优秀,依然是好学生。这种“没心没肺”的逻辑虽然导致我与读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的姜丰渐行渐远,但并未影响我在通往理想的大道上一路狂奔。

高三那会儿,浙江电台在少年宫开了主持人培训班,每周六上半天课,一共六期,电台的主持人亲自授课。父亲偶然看到,觉得是个不错的活动,既可以缓解一下我的“学习压力”,也能长点儿见识,就给我报了名。

培训班每次都训练些什么呢?我印象很深,就是让大家天马行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最初,电台的老师并没有告诉我们之后会选取几名学员,担任一档新节目的小主持人。直到培训即将结束,老师忽然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参加节目的录制,我才恍然大悟。

就这样,完全偶然的机会,我被浙江电台经济台选上,成了《大手拉小手》栏目的一名小主持,每周录一期,一期十五分钟。每到录节目那天,我就骑自行车从家到浙江电台,十五公里的路程得骑上一个多小时,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还记得第一次走进直播间,我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对身边的一切都好奇不已,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小心翼翼地戴上耳机,对着话筒凝神屏息,认真地说出了第一句话:“同学们好,欢迎收听《大手拉小手》节目,我是胡乔华。”

第一次做节目,毫无实战经验,只能照着稿子念,但就算是照着念,我也紧张得手脚冰凉。我全神贯注地看着稿子,生怕自己念错什么,十五分钟的节目,感觉像是熬了三五个小时似的。节目一录完,心情立刻就180度逆转,顿时骄傲起来。从电台回家的路上,我一边骑车,一边不停地重复着刚刚自己所说的话,旁若无人地念叨了一路:“欢迎收听,今天的节目……”一边念叨一边偷着乐。偷着乐不仅仅是因为我今天的表现,更重要的是,明天在学校有了炫耀的资本,明天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一定会多看我几眼的,嘿嘿!

因为有了这份小小的荣誉,就算学业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老师们也都接受了,还真心鼓励我说,这孩子就应该去做主持人,前途光明。

毕竟是高三,毕竟是在中国,不管理想远近高低,终究都要走上高考这座独木桥,每个高三学子都不得不为了顺利走过这座独木桥而挣扎。

彼时的我,倒是不挣扎,自己不已经是主持人了吗?既然上天已注定,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于是,我信心满满地报考了艺术类院校。话说在我所在的这所高中,之前还从未有过报考播音或艺术类院校的学生,我“尚属首例”。

当我凭着满腔热忱报考完之后,真的就“高枕无忧”起来,根本没想过去了解艺考的流程和要求,更不知道艺考之前还需要进行所谓的培训。我为这样的漫不经心付出了成长的代价,先后经历了两场“悲壮”的应战。

我所报考的学校中,最先考的是浙江广播电视高等专科学校(现名浙江传媒学院)。面试那天,我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去了,到现场一看,有点儿小崩溃。黑压压的全是人,其中一多半是陪考的家长。突然觉得幸好没让老爸来,要不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得多辛苦啊!

在待考区,不少报考的同学和家长一起背诵诗歌、散文,啊啊哦哦地没完没了。我没什么事,就在那儿数叶子,一片、两片、三片……当我数到两千多片时,终于被叫到名字。进到考场,我就那么直愣愣地一站,老师指了指旁边的书桌,说:“你读一篇文章吧。”我只说了句“好”,然后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新概念作文选》,找了篇文章开始读。

关于朗读这件事,那时的我真的毫不畏惧。高中时,我参加过学校的朗诵比赛。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面对全校师生,一边紧张得双腿发抖,一边声情并茂地朗诵了好几分钟,最后居然拿了个一等奖。

所以这一次,我镇定自若,腿不抖心不慌,没耽误时间,更没废话,很拽地读完就走了。出了教室,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等着,抬头看见树叶,继续数。一直数到傍晚,记不得数到几千几万了,才看到几个人出来贴榜单。榜上有名的自然就是通过,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初试能过在意料之中,我甚至生出一点儿自负来,觉得这应试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过,说不兴奋那是假的,我心中暗爽不已。周围的考生,有人欢喜有人忧,考点外面的公用电话旁,有人哭有人笑。这一幕幕映在我眼里,只是与己无关的悲喜剧罢了。我开始偷着乐,因为明天又可以去学校里炫耀了,隔壁班的那个女生——她已经和她们班长好上了——哼,没眼光!

接到复试通知后,我也没当回事,还沉浸在初试轻松过关的自负中,根本就没好好准备。等到复试时,一到考场,我就傻眼了。别的考生都穿得像模像样,吹了头发化了妆,而我穿着校服就去了,更别说其他准备了。

原来,复试需要上镜,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心理上受到了影响,我在进场后,大脑一片空白,接连好几个问题都没答出来。譬如“现任国务院总理是谁”,其实我知道,但那会儿偏就想不起来,最后只好说了句“我原本记得”。

是太过自信也好,是心态松懈也罢,现在想想,的确,机会永远不会降临到没有准备的人头上,你敷衍命运,命运便无视你。

第一次闯关完败,虽稍稍伤了些元气,但也还好,当时对理想已“顽固不化”的我恢复得很快。没等浙广出榜,我就卷土重来,踏上了应考上海戏剧学院的征程。上戏的专业里有主持人系,我义无反顾。

考上戏的过程很有趣,我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了三位战友。我的另辟蹊径让班里同学发现了高考选择的多样性,加上艺术类院校通常对文化课的分数要求不高,所以后来很多同学都觉得试试总无妨。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一行四人去上海考试,居然都没让家长陪同。大伙儿都觉得,尽管人生地不熟,但好歹是四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可谁也没料到,一到上海就出了状况。下了火车,我们按照考生指南上的提示去坐地铁。那时候杭州还没有通地铁,我们都是第一次乘坐,只好默默地跟在别人后面,买了票,刷了卡,恍恍惚惚地跟到站台。这一路上人挤人,你若不走,自有后面的人推你走。我们几个差点儿被人潮冲散,好不容易“手拉手”到了候车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没等多久,列车呼呼地开过来了,站台上的人们都往车门挤。说时迟那时快,等我反应过来,三位战友已经顺利地挤进了车厢,而人高马大的我被屏蔽门关在了外面,愣没挤上去。

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站台上,看着他们三个在车厢里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刹那间有了种生离死别的错觉。车厢开始慢慢移动,我突然醒悟,冲着他们指了指我腰上的BP机,一边指一边喊:“呼我、呼我!”当时,我是班上唯一有BP机的人,平日里也就是个摆设,这次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然后我就那么等着,左等右等,BP机不响,人也不来。过了一会儿,我琢磨着:“我傻呀,我们都在同一站下车,我直接坐过去不就又能碰到了吗?”

我赶紧坐了下一班地铁去追他们。可是到了站,还是找不到人,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怎么办啊?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我又一拍脑袋:“嘿,干脆直接到上戏,到了上戏总能找到他们了吧!”

奔出地铁,我毫无方向感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反正是去上戏的考点,我不知道怎么走,司机师傅总该知道。

临来上海的时候,父亲特地给了我两千块钱,以备不时之需,这节骨眼上的确是有需要的,打车就打车吧。我摸出随身带着的招生简章,上面的报名点有两个,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分别,就指着其中一个,让司机师傅送我过去。

到了上戏,开始新一轮的等待与寻找,然而三位战友就好像坐着地铁穿越了一样,完全不见踪影。难道他们去的是另一个报名点?在这儿干等也不是回事,要不然还是到那个报名点去看一看吧。

无奈之下,我又拦了一辆出租车,掏出招生简章,指着地址问师傅:“你好,我现在是在这个报名点,对吧?”

“是的呀。”

“那您能拉我去这个点吗?”我指了指另一个报名点。

“你真的要去吗?”师傅的眼神中充满了异样。

“对呀!”我很坚定。

“打车去?”他难以置信。

“对呀!”我坚持。

“好吧。”

好像哪里不对劲。他一定是觉得我考不上,哼,和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一样没眼光!

车开出半小时有余,终于到了目的地。我看了眼计价器,四十几块钱,还真是够远的,在杭州都可以出城了!付完车费走下来,抬头一看,又一个上海戏剧学院的校门,我心想:“咦,怎么还有个上戏?好吧,刚才那个可能是外面的报名点,这个应该是本校吧。”一边想着,我一边往里走,走出没几步,正前方的景致好熟悉——又到了刚才上车的地方。

原来,两个报名点,一个在上戏的正门,一个在上戏的后门,如果从校内直穿过去不过几百米而已,但要是打车的话,就得绕上一大圈。没办法,也不能怪人家司机不厚道,他的确问过我很多次,谁让我那么坚持真的要去!不过,他为什么不和我直说呢?他这个司机,真是太——好吧,只怪我自己没调查清楚。果然和隔壁班的女生一样,小心眼。

既来之则安之,我找到报名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等,这回不能再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后,同学们终于现身,大家顾不得享受“重逢的喜悦”,赶紧各自报完名,然后去找住处。这种时候,男生自然要一马当先的,于是我和另一位男同学担负起了这个重任。

我们第一天是住在上海火车站旁边的铁路大厦,几十块钱一晚,倒是足够便宜,但住了一宿后,大家都扛不住了。便宜是便宜,却是八人一间,没法儿洗澡不说,连厕所都是公用的,这么一算,性价比实在太低了。

第二天,我们转战到了上戏招待所,名头虽然还算响亮,但实际上是由地下室改造的,而且这个地下室原来还是一个防空洞。不过,这防空洞总归还是比之前的八人间好很多,中间有一扇门,外面住男孩,里面住女孩。

来这里住宿的基本上都是考生,大家年纪相仿,也没多少戒备之心,很快就熟络起来。晚上大伙儿还凑到一块儿喝了点儿啤酒,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兴致勃勃地期待着第二天的考试。

我至今仍旧无法理解当时考官们的标准。进去以后,他们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摘掉眼镜,这让我彻底失去了信心。

我没有固执地反驳,默默地把眼镜摘掉,听到考官抛过来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戴眼镜啊?”我瞬间又回到了当初复试浙广时的木讷,我居然回答:“不戴看不清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考完试,我们又在地下室住了三天,等到的结果是全军覆没。同住在防空洞里的八人,大概只过了两个。至此,我的上戏之梦最终被宣布如泡沫般破灭。

值得庆幸的是,我在历经了两次挫败,平心静气地接受了一些培训之后,还是如愿以偿,考进了浙江广播电视大学艺术分校。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它并非一所高起点的学校,但恰恰因为如此,它成就了我的“笨鸟先飞”与“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