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体会多种人生,丰满主持风格 第一章 主持人不会重复自己
如果有人问我,综艺节目主持人最大的职业病是什么,我会回答:“永远不记得上一次自己是怎么说、怎么做的。”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这个职业最为与众不同的另类要求:睿智、灵活以及变通。如果非要给它下一个定义的话,倒是颇像生物学里的应激反应,甚至是条件反射。
换句话说,我们在舞台上所做出的任何反应,都基于自我的积淀、习惯与本能,其发生之快如电光火石一般。为什么会有如此深切的体会?这要从2011年的那场话剧演出说起。
2010年年末,我的一个合作伙伴要排话剧,四处找投资,后来找到一家房地产开发商,他们愿意投钱来做这事。这家开发商很有文艺气质,要把这个话剧献给小区的业主。虽然找到了投资方,但钱也不多,请专业的话剧演员划不来,我那朋友就想到了我。因为这个话剧是在杭州演,而且看过剧本后感觉还不错,我心想,之前没演过戏,就当去体验生活了,于是应承下来。
2011年元旦,新年的喜悦还没散尽,话剧《跟我的前妻谈恋爱》便开始排演。那是我第一次走上话剧舞台,以前都是看别人演故事,这次是自己演故事给别人看,感受自然不同。如果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举办胡乔华从艺60周年纪念会,我一定会把这次演话剧的经历说给大家听。
或许是朋友有意为之,那次《跟我的前妻谈恋爱》的话剧演出集合了一帮主持人,大家一见面,基本上都认识,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全然是“有组织、无纪律”的场面。哦,对了,我在其中饰演的是男二号——张琪,也算是个关键人物。
这台话剧是根据一本小说改编的,很都市化,内容并不复杂。一对小夫妻(男马勇,女俞晓红)离婚了,但还有事没事地混在一起互相调侃,男人兴起要给女人相亲,对象是他的哥们儿(张琪),女人一赌气就和他哥们儿好上了,两个人谈呀谈,就差最后的一锤定音了。张琪想再前进一步,马勇给他出了个馊主意,于是张琪高唱着《红高粱》去实践了,结果生猛做派未换来激情,反而把俞晓红送回了马勇身边。故事以喜剧收尾,马勇和俞晓红破镜重圆。
大家可以想象下,本来就是一出喜剧,再加上一帮特别能侃的主持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敢说三,我就能道四,还能排练得下去吗?
刚才说了,我演的是男二号,男一号是杭州一位教表演的老师,年纪不大,之前没和我们主持人合作过,这下终于领教了我们的“疯采”。
我们这帮主持人到底有多能耐?形象点儿说吧,排练不到一天,男一号就差点儿崩溃了。原因很简单,我们每次排练说的话都不一样。
最初我还纳闷,大家都不傻,我的意思也说明白了,你直接往下接不就成了吗?非要一个字不差吗?用那么严格吗?后来我才知道,改变了台词,就改变了情绪,情绪一变,就没法贯穿始终。背台词,是每一个话剧演员的基本功。
参与演出的主持人都有共同的记忆,那就是排练老师常常“气急败坏”地冲我们喊:“哎哟,算我求你们了,咱们能不随便编词儿吗?能演一遍跟台词一样的吗?”
不怪老师喊,的确是没一遍一样。
好不容易收住情绪,我们赶紧道歉:“可以可以,不好意思,老师,我们再来一遍……”此处省略两万字。直到最终上台,我们都没能满足老师的心愿,而老师也只能任由我们临场发挥了。
其实我们真不是故意不按规矩出牌的,平日里做节目,即便事先准备有台本,也只需把意思理解到位就好,然后再临场发挥,要是让我们背词,反而会觉得束手束脚。正是因为这个通病,几个主持人排起话剧来,竟没一个人能把台词背得一字不差。
于是,当一个“临场发挥”遇到另一个“随机应变”,最后出来的效果真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而专业人员跟我们对词,更是常常掉进我们的“陷阱”,爬都爬不出来,以至于到后来,他们不光要惦记自己的表演,还要顾及前方的“埋伏”。
尽管对表演的要求各有不同,但在我眼中,话剧其实与电视直播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台下功夫自然不用说,更重要的是不论排练得多好多到位,观众看到的只是呈现在舞台或屏幕上的画面。从某种意义上说,话剧的舞台比电视的舞台更多了几分艺术的力量,不管剧目是悲是喜,这个舞台总是承载着表演的艺术感、近距离呈现的震撼度以及实时互动的应变性,这是很多艺术形式所无法比拟的。
如此难得的挑战机会,我有幸得到,自然要倍加珍惜,于是正式演出之前,我默默地告诉自己:即便台下只有一位观众,我也要把它好好演下去。
我们的演出第一站是在杭州,来的观众中有些是我们主持人的粉丝,当然也有我的,大家就相对轻松自如些,再加上毕竟是喜剧,气氛比较活跃。我一点儿也不怯场,反而有些兴奋。我演的是男二号,台词和戏份儿都有限,于是站在台上偶尔脑子还顾着开个小差儿:“没说错吧?没漏词儿吧?下面该说啥了?拉链拉没拉……”
杭州的演出顺利落幕,我们随即赶到第二站宁波。这场演出之前,所有人心里都异常忐忑,担心没有观众。毕竟不是“大本营”,不会有那么多粉丝来捧场,这才是见证我们真功夫的时候。
开场之前,我一直蹲在后台监视器前观察动向,离开场还有半小时,观众来了六个,我赶紧跑过去向大家报告:“来人了来人了,六个!”“一下子来了六个,是吗?”大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我一点儿也没夸张。
有人来看,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然而没想到的是,等到开场的大幕缓缓拉开,台下竟然座无虚席。此时此刻,心里除了激动和开心,更多的是感动。中国的话剧市场一直票房惨淡,大多数民众并没有欣赏话剧的爱好与习惯,正因为如此,话剧几乎可以算是演出市场里最不功利的艺术形式,每一个话剧演员坚守的都是一个崇高的职业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