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无寸铁 话不投机
对曾毓隽重提的联孙话题,段祺瑞深以为然,遂再次派人敦请孙中山早日入京。1924年12月31日,已在途中身染重病的孙中山应邀扶病入京。第二天,段祺瑞在北京召开善后会议,同时电邀孙中山、黎元洪以及在京的国民党人参加。
按照“三元老方案”,应该是先开国是会议,再讨论就职,现在段祺瑞却是以执政的身份主持会议,而且孙中山随后对会议所提出的修改意见,也未被段祺瑞所接受。孙中山对此表示强烈不满,除他自己拒绝与会外,同时命令国民党人一律不参加会议。黎元洪和西南要人也都以拒绝与会作为抵制。
因为到会人数不足,善后会议被迫拖了两周时间才召开第一次正式会议。虽然段祺瑞的执政地位通过这次会议获得了法律依据,但他的两大愿望都落空了,既不能与国民党顺利合作,也无法取得西南诸侯的支持。
抛去西南方面不谈,孙、段其实从根子上就无法融合。孙中山是革命领袖,他的那套三民主义及其三大政策,与整个北洋系都格格不入。段祺瑞作为北洋领袖,本身就自有一套,当然更无法接受和吸收孙中山所提出的东西。
自孙、段以下,情形也是如此:一般段派人员基于南北成见,对国民党人不能推诚相见,而国民党人对段政府同样猜疑加指责,始终不能信任。
随孙中山一同进京的汪精卫曾到段公馆与段祺瑞见面,但却话不投机,越说越拧。双方不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弄得很不痛快。
也许求同存异的唯一办法,就是双方领袖能够坐下来面对面地认真地谈一谈,但自孙中山到京后,孙、段始终未能正式会晤。某次,有人问随孙中山一同进京的汪精卫:“先生(孙中山)北来,老段有没有拜会过先生?”汪精卫回答:“这个契弟(汪的口头禅,用以指代他所不喜欢的人)怎会来看先生的!”
其实汪精卫说的并不是真话。自孙中山来京后,段祺瑞曾多次要亲访孙中山,以交流意见,但都被汪精卫等人挡驾。国民党人倒也不是故意要为难老段,而是在京名医在对孙中山的病情进行会诊后,一致认为病人应完全静养,严禁会客。平时能够与孙中山见面的仅汪精卫、孙夫人宋庆龄等少数人,连许多国民党元老都被迫打消了同孙中山会面的念头。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病逝于北京。虽然政见不合,但段祺瑞总体来说对孙中山是尊重的,当孙中山逝世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出席国务会议,听闻后立即宣布散会,除派人到孙中山行辕吊唁外,还批准内务部所议,对孙中山采用国葬的方式下葬。
反而在京的国民党中执委认为在广东有己方的政府,不能承认北京政府所做的决定,因而拒绝国葬,只同意采用国民葬礼。
到了孙中山发丧公祭的日子,根据原定安排,段祺瑞本来要亲临吊奠,他也已经穿好大礼服,准备登车前往。这时京师警察总监朱深来段公馆报告,说他刚刚由设祭的中央公园赶来,并且说他已侦听到,国民党人将在段祺瑞设祭时施以非常手段。
曾毓隽正好也在段祺瑞身边,他不相信朱深所说,认为太过离奇,不足为信。朱深赌咒发誓他所说的都是事实,乃至于声泪俱下。其他人见状都站到了朱深一边——且不说朱深吃的是警察饭,没有确凿证据,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撒谎。即从早期国民党人的处事风格来看,刺杀乃其家常便饭,未必就不会有国民党人因孙氏的去世而迁怒于段,从而做出极端之事。
当然,也很有可能朱深只是神经过敏。可是试问,段祺瑞若真的去主祭,谁能确保他绝对安全?谁都不能,曾毓隽亦不例外。
段祺瑞患足痛症已有四五年之久,严重时,即便用大量的麻醉剂也无法减轻疼痛,必须将两脚放在装满冷水甚至冰水的桶内泡上半个小时,方可减轻疼痛。当是与段比较熟悉的军政界人士经常看到的一幕。
就在公祭前两天,段祺瑞又正好足痛症发作,于是他便以腿脚肿胀,不能穿鞋为由,临时改派内务总长龚心湛主祭。汪精卫、李烈钧等国民党人本就对段政府心存种种误会,见此情景,更令他们大发雷霆,认为段祺瑞是有意托故不来参加。李烈钧公开大骂段祺瑞,说是“死总理吓倒了活执政”,前来主祭的龚心湛也被禁止从中路进入灵堂。
段祺瑞失去了与国民党恢复情感联系的最后一次机会。至此,段政府与国民党的关系完全破裂,国民党表示坚决不会再与段合作。与之相应,广东国民党政府决定仍由胡汉民代行大元帅职权,继续为北伐进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