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无寸铁 得意之笔
当年7月,法国政府批准“九国公约”,中国召开关税特别会议的障碍至此得以解除。此前中国的关税是签订“辛丑条约”时所定,税率为值百抽五,这么低的税率不仅史无前例,而且为世界各国所未有,本身就带有如庚子赔款一样的侮辱和惩罚性质。
中国参加“一战”并成为战胜国后,中方代表在华盛顿会议上提出了关税自主问题,理由是战败国尚无协定关税特例,中国是战胜国,更不应受此约束。各国代表无词可驳,于是决定在“九国公约”生效后,中国可召集各国来参加关税特别会议。
如果说金法郎案背后是一片叫骂之声,关税会议在国内赢来的则多为叫好声和掌声,但国际舆论普遍都认为,没有金法郎案就没有关税会议,关税会议正是执政府解决金法郎案所换来的结果。在段祺瑞本人,则把解决金法郎案和召开关税会议作为自己政治生涯中的得意之笔,始终全力以赴。
在关税会议筹备期间,有一天段祺瑞在和曾毓隽谈及一些有关会议的主要问题时,曾毓隽不无忧虑地说道:“关税会议各国未必能顺利通过,即使如愿以偿,内部纠纷势必甚于今日。”
段祺瑞甚为惊讶,立刻问他:“何以见得?”
讨论自主关税,必然涉及近代中国一个很特殊的税收制度,即厘金制度。厘金最早产生于清末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时期,当时是为筹集兵饷所临时设置,后来便成了一种新税种。这是一种非常杂乱、无法度可守的税制,而且从清末开始,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就为地方所自由处置,被认为是地方擅专和割据的经济基础。
各国要求中国将裁撤厘金与海关加税同时进行,即“裁厘加税”。曾毓隽所提到的“内部纠纷”就跟裁撤厘金有关,他对段祺瑞说:“大家一向所争的是地盘,不完全集矢于中央,一旦决定裁厘加税,各地在争权夺利时,势必把矛头全部集中在老总一人身上。”
段祺瑞听了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以国家利益为前提,内部纠纷可由内部解决。”
段祺瑞对关税会议寄予了无限期望,他认为开幕式关系到国家主权和财政税收,因此决定亲自出席,以示重视。为了听取各国代表的发言内容,他需要配备一个会多国语言的翻译。这种人才在国内非常稀缺,段祺瑞想到了被喻为“清末怪杰”的辜鸿铭,就让曾毓隽的叔父、时任执政府外交次长的曾宗鉴出面邀请。
曾宗鉴是辜鸿铭的学生。他认为由自己突然邀请老师担任翻译不够礼貌,还不如让曾毓隽代为约请。
曾毓隽是辜鸿铭的小辈,但与辜鸿铭却是忘年交,朋友说话反而比师生更好措辞。他也因此向段祺瑞建议:“约他(指辜鸿铭)参加关税会议不难,不过最好给以高等顾问的名义,每月馈赠数百元的车马费。”
取得段祺瑞的同意后,曾毓隽第二天就前去拜访辜鸿铭。见面之后,他首先代段致意,随后拿出了高等顾问聘书和两个月共一千元的车马费。辜鸿铭为人非常机敏,不待曾毓隽开口说明来意和要求,就说:“段执政想利用我当关税会议场中的喉舌吧?”
在得到曾毓隽的确认后,辜鸿铭答应得非常爽快:“关税会议关系到国家主权问题,这是我义不容辞的,到时我一定参加。”
1925年10月26日,关税特别会议在中南海居仁堂如期召开。除九国公约的参与国外,美国还介绍了瑞典、挪威、丹麦三国加入,从而由九国变成了十二国。段祺瑞亲自出席开幕式并致开幕词,辜鸿铭也随段祺瑞出现于会场。他身着长袍,套上大袖口的马褂,脑后拖一根辫子,神态怡然,随听随记随译,举止格外拉风,引起了会场上中外人士的一致注目。
开会第一天,中国政府即按普通品至奢侈品的不同规格,提出要加征值百抽五至值百抽三十的临时附加税。各国代表对中国的开价如此之高表示惊讶,认为已经超过“九国公约”的范围。经过谈判,中外商定在裁厘未实现之前,先设一个为期三年的过渡期,在此过渡期内,关税依照“九国公约”,对进口商店一律按普通品值百抽二点五,奢侈品值百抽五的办法征收附加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