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次口述

2008年12月2日下午3:20~4:30

蔡德贵:您在印度有一次宴会上,吃生辣椒,印度朋友感到很吃惊。印度朋友说到,广东人天上飞的除了飞机不吃,其他都吃;海里游的,除了轮船不吃,其他都吃;四条腿的,除了椅子不吃,其他都吃。

季羡林:对。印度朋友还说,中国人能够使用筷子喝水。

蔡德贵:讲到您周游列国,在马里口渴,把香水喝了。可是香水瓶子很小啊!

季羡林:就是这个。不管它,抓起来就喝。

蔡德贵:您在埃及参观开罗博物馆了吗?

季羡林:看过了。我给他建议啊,当时,博物馆里把木乃伊集中放在一起,一个屋子里全部是木乃伊,参观者没有什么印象,我建议他们分开来放。

蔡德贵:开罗博物馆的东西特别多啊!

季羡林:多。金字塔,我上了一半,有个洞,我进去了。

蔡德贵:传说金字塔里面能够储存宇宙能,因为金字塔的外面是石灰岩,里面是花岗岩。石灰岩能够吸收宇宙能,花岗岩能够储存宇宙能。一个少女长期患失眠症,在金字塔里住了一个星期,就治好了失眠症。还有一个传说,同样的西红柿,同一时间,在金字塔外面种一棵,金字塔里面种一棵,结果是金字塔里面的这一棵,先开花,先结果,先成熟,口味还好。

季羡林:啊!这样子啊。金字塔里面就是放木乃伊的地方。

蔡德贵:您进去的是哪一个?

季羡林:我钻进去的,反正是离开罗最近的那一个。南方的卢克索我也去了,比较远,那个阿斯旺水坝,我也去看了。

蔡德贵:我在开罗一年,卢克索没去,阿斯旺水坝也没去。我只去了亚历山大、塞得港,金字塔进去过几次。

季羡林:我们还去亚历山大了。亚历山大大学,自称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亚历山大大学,他们说是克里奥佩特拉时期成立的。克里奥佩特拉,有名的埃及王后。这样说,当然是不可靠的。

蔡德贵:开罗的爱资哈尔大学更早吧?大概是960年左右建的,被认为是很早的大学。

季羡林:爱资哈尔大学晚的,那个皇后不是克里奥佩特拉吗?他们说克里奥佩特拉有名的埃及王后建的。

蔡德贵:美国有个电影就是《埃及艳后》,就是演克里奥佩特拉王后的,主演是伊丽莎白·泰勒,轰动一时的。您周游列国,到过三十多个国家,包括路过的。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季羡林:路过的是这样子,我一到飞机场,就知道这个国家是说什么语言,看一看面包,就知道。长条的面包,是说法语的国家,方块的面包,是说英语的国家。法国面包不是长条的吗?

蔡德贵:尤其在非洲比较明显吧?

季羡林:这个地方是比较落后,农村里边啊,中国农村过去拉风箱,而他们现在还不到拉风箱的阶段,使用牛皮做的那种东西,鼓风。

蔡德贵:中国春秋时期也使用这种东西。您在马里看到的吗?

季羡林:马里是在非洲中部了,那是我走过的地方最热的,42℃啊。凉快,所以大使馆举行招待会是在晚上。42℃已经超过体温很多了,体温是37℃吧?

蔡德贵:36℃。您的体温偏低。多亏您没有在那里住很多天。您在非洲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季羡林:后来,我们在那个塞古·杜尔总统的国家,他到中国来过。

蔡德贵:是不是说斯瓦希里语的地方?

季羡林:嗯。一个豪萨语,一个斯瓦希里,大概东部是斯瓦希里。

蔡德贵:是不是坦桑尼亚?

季羡林:坦桑尼亚是东部,郑和到过。中国在那里修的坦赞铁路,他们自己在破坏啊。怎么破坏呢?把那个枕木偷去烧火。

蔡德贵:农民在破坏。

季羡林:这就证明,那个地方人民的文化水平不高。

蔡德贵:那时候坦赞铁路在建,还是已经建完了?

季羡林:建完了以后要不断地再修,因为他们老是把枕木拆了。闹得哭笑不得。在非洲啊,说英语的地方不多,说法语的地方多。我们在那里碰到很多越南人,讲法语,在那儿教书,当教员。物理、化学什么的,本地人教不了的,越南人在那里教。

蔡德贵:您是学过法语的,您听非洲人的法语水平怎么样呢?肯定是比较低了吧?

季羡林:他们那儿的法语和印度的英语差不多的,怪腔怪调的。印度的英语是难懂,而且是很普遍的,还真是不好懂。

蔡德贵:印度的英语,比阿拉伯人的英语,还难懂吗?

季羡林:印度是乌尔都语,是这样子,莫卧尔王时期形成的。1962年,中印不是打了一仗吗?打了一仗,这个我翻看印度的报纸,说,中国这方面的喇叭最先进,喇叭大,声音高,听得远,后头坠了一句,就是印度人说:同胞们,不要害怕,因为他们说的印地语,没有人能听懂。喇叭多大也不行,一句也听不懂。

蔡德贵:那时候印地语的翻译水平不高啊!

季羡林: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与其叫印地(语),不如叫乌尔都(语)。乌尔都语的阿拉伯成分多。咱们说的印地(语),实际上就是乌尔都(语)。

蔡德贵:乌尔都语基本上是使用阿拉伯语字母。

季羡林:就是莫卧尔王朝时期形成的。

蔡德贵:有些语言的含义和印地语一样吗?

季羡林:不。反正是到那儿去,咱们说的印地语,没有人能够听得懂的。到印度不要讲印地语,就讲乌尔都语。乌尔都语本地人就叫印地语。1962年战争时期,尼赫鲁在印度是威信很高啊!

蔡德贵:这个您讲过了,他要教育教育中国人。中印战争之后,很快就死了。

季羡林:威信也大减。

蔡德贵:您周游列国,分成很多次。1951年第一次,一直到1999年出境到台湾。回来没再出境。

季羡林:台湾是圣严法师邀请的,人数挺多的,十几位呢。

蔡德贵:您,有任继愈、汝信,主要的是你们三个。汝信不大懂佛教的,是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以宣传马克思主义为主的,他在那儿演讲吗。您和任继愈是演讲过的。

季羡林:对。演讲过。

蔡德贵:您和释圣严法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泰国认识的吗?

季羡林:不是,他到大陆来过。他在颐和园听鹂馆设宴招待大陆的客人,他自己吃素斋。

蔡德贵:您也吃素斋吗?

季羡林:我不吃素斋。圣严法师吃素很瘦,瘦的那样,我就劝过他,多喝点牛奶。他大概牛奶也不能喝,属于禁喝的。不能喝牛奶。

蔡德贵:有一件事很怪,您说,圣严法师是信佛教的,星云法师也是信佛教的。星云法师怎么就红光满面呢?

季羡林:星云哪。那是一个……

蔡德贵:政治和尚。

季羡林:嗯。政治和尚。

蔡德贵:政治和尚是不是也吃肉啊?

季羡林:偷着吃。

蔡德贵:您和星云大师也见过面的?

季羡林:过去我们不是说过,一个撑死,两个饿死。见过。好像是叫星云大师,好像是赵朴初出面,在人民大会堂宴请他。我们那个政协啊,原来有和尚,没有道士。

蔡德贵:政协副主席,政协常委,有和尚没有道士。

季羡林:后来人家感觉着不行啊,道教还是中国的,应该有道教的。原因就是这个道教啊,没有什么理论,佛教有理论。佛教的理论是印度来的,那个理论很深的。道教就是中国自己的。道教实际上不是老子的那个,是张鲁的。

蔡德贵:他是把老子作为经典之一。

季羡林:嗯。对。崇拜的圣人之一。

蔡德贵:《庄子》也是经典之一。有一个现象,我琢磨不透。和尚一个个红光满面,而道士一个个脸色特别难看,道士注重养生,道教的经典好多都讲养生,道士脸色铁青,为什么反而这样呢?是不是搞辟谷一类的,把身体消耗得太多。

季羡林:不知道什么原因。

蔡德贵:真怪。

季羡林:道教提倡服食求神仙,服食就是吃五石散,一些矿物。那个唐太宗啊,就是吃五石散毒死的。

蔡德贵:那就是道教的责任了。

季羡林:追求长生不老。

蔡德贵:唐朝把祖宗追到老子那里了。

季羡林:他姓李么。这是附会了。这个李啊,大概不是中国人,这个李白,碎叶人。中亚那一代的。李白啊,有一种说法,说山东李白,他不是山东李白。这个李啊,唐朝的李,大概就不是汉族。

蔡德贵:陈寅恪先生考证,唐朝的李姓不是汉族。

季羡林:不是汉族。对。那个碎叶啊,李白是从那里来的。

蔡德贵:现在属于吉尔吉斯斯坦,大概。李姓是很杂的。回族里面也有好多人姓李。其他族也有姓李的。刘姓也不是纯汉族的,听说有一支是汉代赐给匈奴归化的那些人。

季羡林:嗯。

蔡德贵:这说到李白,李白和杜甫,您都很欣赏吧?

季羡林:他两个,两派。李白和杜甫不是一派。因为毛泽东啊,欣赏李白,而不欣赏杜甫。

蔡德贵:李白有点道家的味,杜甫有点儒家的味。各有偏重,是吧?

季羡林:咱们那个郭老,不是《茅舍为秋风所破歌》么,他考证,杜甫是大地主,因为他屋顶盖的草,是三层,一般的穷人是盖一层草。因为毛泽东欣赏李白,而不欣赏杜甫。所以郭老就附和毛泽东,《李白与杜甫》是不是他写的啊?

蔡德贵:我不记得了。是不是针对萧涤非的《杜甫研究》而发表的一系列论文集成的一本书?因为萧涤非特别赞美杜甫,引起郭沫若的一系列批判。

季羡林:郭沫若是因为,毛泽东喜欢李,他就吹捧李,扬李抑杜。

蔡德贵:这方面郭老是弱点,跟风。

季羡林:不是有个名词吗?“四大无耻”?这个别给他宣传了。

蔡德贵:他自己也说过么,“文革”开始的时候,他看了《欧阳海之歌》,自己的著作都要全部销毁。

季羡林:因为是毛泽东不喜欢的。他的《十批判书》,毛泽东不是说“十批不是好文章”吗,他就(把《十批判书》)赶快否定了。

蔡德贵:郭老这方面和冯友兰先生有点类似。有点唯上,跟风。

季羡林:冯友兰是这样子。他是要当蒋介石的帝王师,《贞元六书》就是这方面的书。

蔡德贵:实际上,冯友兰也是江青的师爷啊!

季羡林:后来,当然啊。他一看……1976年,那年不是几个巨头相继去世么,下大雨,江青到北大燕南园去了,就是周培源什么的,这些人都站起来,站出来欢迎,江青根本不理,一直往前走,去找冯友兰,要去看冯友兰。难怪人家说是,圣之时者也。

蔡德贵:实际上是孟子说孔子的话。这些人物也有他们的苦衷,我们这些后人看他们,也是求生存的手段了。对吧?

季羡林:对。

蔡德贵:因为高压之下,如果不改变自己的立场,生命可能都有危险的。

季羡林:对。是这样。

蔡德贵:特别是冯友兰先生,开始在中国哲学史界,口碑比较差。我就跟他们争论,说冯友兰他这样做,正是反映了我们解放后那一段历史。

季羡林:嗯。

蔡德贵:“文革”,已经有了《牛棚杂忆》,要不要再说点?

季羡林:《牛棚杂忆》是这样子,我跟你说过的。本来是要禁止出版的。后来找到中央党校出版社的曲伟,他给出版了。出了,别人马识途,四川的,也有一本类似的书,本来也不能出。我的这本书出来以后,马识途的那本书,也连带着出版了。

蔡德贵:但是他的那本书的影响,比您的这本差一些,您的书出版以后,一下子就成为畅销书了。第一次印刷就印了8万册。

季羡林:对。

蔡德贵:听说当时各报社接到通知,这本书的宣传不能超过100个字的介绍。就是这样大家还是抢着读。

季羡林:我讲过,我的这本书里边,没有气,没有刺,我那里边没有讽刺的,也没有假造的,都是真的,有的太严重的也不敢写。

蔡德贵:您提到小炉匠。

季羡林:嗯。那时候我们在“牛棚”里面,总不能一辈子在“牛棚”吧?有时候就放放假。傅鹰也在里面。有一个过渡阶段,在外文楼,外文楼后边打了个窗子,搭块木板。从后边进去,不走前门。过渡阶段,就是我们这些牛鬼蛇神就住在外文楼上面。看守我们这批牛鬼蛇神的就是东语系的学生小炉匠。

蔡德贵:先生,我还差一点上当的。他们看我是山东人个子高,要我参加武斗。我的手因为上面有“扁担纹”,就是“通关手”。说是能够打死人的,我就没有进“新北大公社”,跑回家,待了三个月。实际上,您“文革”受罪,是不是与您的双料(烈士子弟、贫农子弟)的学生马鹏云有关系啊?

季羡林:那时候,是这样子,开始的时候,我和黄增业在一起徘徊观望,究竟是参加“新北大公社”呢,还是参加“井冈山”。后来这个周培源,参加了“井冈山”,我跟周培源的关系忒好。我在清华大学念书的时候,他就是教授。因为他参加“井冈山”,我也就参加了“井冈山”。这一参加,几乎把命送上啦。后来有一位,现在还跟我共事的,不说他的名字了。就是抄家以后,要批斗,批斗,在路上,就听到这位先生讲,昨天我掉到王八池里了。我那个门口,对联是: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就是外文楼上边,我二楼住的那个办公室门口。昨天我掉到王八池里了,被大王八咬了一口。大王八指的就是我。这个人现在还和我一起工作,我不记仇。你要能工作,我们就合作。这件事啊,他们都感到奇怪,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只要能做,就跟他合作。

蔡德贵:您是很宽容的。

季羡林:我这个脾气就是,说不好听啊,就是窝囊废,说好听点,就是宽容。

蔡德贵:您的那个学生,马鹏云死了。在荷兰死的。

季羡林:那个人,不怎么样。

蔡德贵:品质不好啊!

季羡林:他是,这个人,贴大字报,祝贺什么什么,这种大字报哪有什么签名的啊?他签名,这种大字报,不是实质性的,还有一个签名的,刘国楠。

蔡德贵:一起徘徊的是黄增业啊?

季羡林:黄增业,东语系越南语的。我要当时跟他在一块儿,就不至于蹲牛棚啦。

蔡德贵:他什么也没有参加?

季羡林:他什么也没有参加。在哥廷根大学,去了一个人,姓张的,我不讲他的名字。他也不念书,不上学,在哥廷根干吗?很奇怪的人物。我怀疑他是蓝衣社的。身上带着蒋介石、宋美龄的照片,拿着这个送人。

蔡德贵:您的那一张不是他给的吗?

季羡林:嗯。就是他给的。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怀疑他是蓝衣社的。他不念书,也不入学。德国的那个入学无所谓,那个入学随便进。

蔡德贵:我看到您《牛棚杂忆》,您曾经捡一块在地上长了毛的馒头。您和师母,老祖,还有一家人,就13块的生活费吧?

季羡林:那时候就是,一个月12块5毛。那时候在这之前,亏我留了个心眼,就是留一点钱,放在那个厕所抽水马桶顶上面,你抄家来,也不会搜到的。后来他们能够活下来,就是靠这一点钱。不然,12块5毛不行的。

蔡德贵:那时候,您家里人口挺多的。实际上工资也剩不了多少。您还资助过季漱林的儿子常永德,每月给他寄钱。

季羡林:寄钱资助过他。另外一个,汤加汉,徐晓阳的丈夫汤加汉。汤加汉当时去印度尼西亚留学,我一个月给徐晓阳20块钱。

蔡德贵:我们上学的时候,助学金是15块5,生活就相当不错了。常永德说,您一直资助到他高中毕业。

季羡林:对。

蔡德贵:您的学生马鹏云,最早的大字报是他写的吗?

季羡林:嗯。后来是这样子,第一阵风刮过去之后,平静了一阵儿。我们在一个教研室里,我这个人讲话有点不讲面子的,我说这个马鹏云,你既不像贫农,也不像烈士子弟,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这话当然难听了,(他)恨死我了。后来串联么,串联那个袖章啊,是自己戴的,你琢磨琢磨,够不够戴袖章的资格,你自己戴。马鹏云呢,烈属、贫农子弟,这当然有资格了。后来我就说,我看你这个人的行动,既不像烈士子弟,也不像贫农子弟。

蔡德贵:他是您的研究生吗?

季羡林:不是我的研究生。本科学过(梵文、巴利文的)。

蔡德贵:社教时期,他跟您在一块儿吗?

季羡林:社教?在南口村,好像是有他。在南口村待了8个月,规定鱼肉蛋不许吃。

蔡德贵:他是山东泰安人吧?

季羡林:嗯。

蔡德贵:昨天您说,用羊肉骨头熬汤,您说,那个汤可真好喝啊!

季羡林:对。那时候,(农民)都欢迎我们,一天1块2毛钱,1斤2两粮票。这个钱,农民不得了了。农民用粮票可以买白面的。要不然农民吃不到白面,他们自己不种地,不种麦子,没有白面的。

蔡德贵:除了您在德国的那一段,“文革”当中您是一生最痛苦的时期了。好像乐黛云先生提到过,她回家,在路上还看到您挨斗的场面。

季羡林:那时候叫“游斗”。

蔡德贵:游斗?

季羡林:平常的“斗”是在一个房子里斗,游斗就是走路,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斗。那时候我们好几个,后边有人拿着鞭子赶我们,好像赶牛,赶猪的一样。那时候也有好人,张国生。

蔡德贵:张国生?

季羡林:是东语系的工作人员。那个张国生是好人。我想见见他。这么个好人。

蔡德贵:他怎么帮您的?

季羡林:他也没帮啊!不打击就行啊!他当时也不是当权派,也没有办法帮我的。

蔡德贵:您的学生当时也没有人敢尊敬您吧?

季羡林:尊敬不尊敬就不知道了。当时是职工。

蔡德贵:学生有去看您的吗?

季羡林:我当时是不可接触者,当然不敢接触我了。

季羡林:我想写一篇文章,《鬼的世界》,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济南的大家、济南的世家,家家抽烟,抽大烟。就是这样子,济南当时是鬼的世界,没写。

蔡德贵:千佛山您常去?

季羡林:我住佛山街,过圩子墙,到千佛山很近的。中间有个麻风病院,在去千佛山的路上。

蔡德贵:在清华大学上学的时候,您不大愿意回济南。

季羡林:嗯。

蔡德贵:您曾经讲的一个故事,说,大明湖里有个历下亭,亭子上有副对联——“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

季羡林:有外地的两个人在那里谈闲话,说“济南名士多王八”。一个济南人听到了,没有回答,后来,他说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有一年,东海龙王要考试,一个母王八也去参加考试,在路上呢,临盆了,往前走,走到东海门口,那虾兵蟹将就喊:前边来的什么人?这边回答:“鱼抬(鱼台)的是母王八,坛盛(郯城)的是王八蛋。”他俩一个是鱼台人,一个是郯城人。

蔡德贵:前年我介绍山东电视台的女孩刘培来,您跟她讲这个故事,她笑得把腰笑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