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次口述

2009年4月25日下午2:30~4:30

季羡林:现在我们在口述历史,是不是?

蔡德贵:对。您开始的时候,说录八九次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口述了近70次了,时间长了有个好处,把您原先回忆不起来的,都回忆起来了。所以非常顺利。

季羡林:对。

蔡德贵:有一件事情很巧,上世纪20年代清华大学的校长曹云祥和上次来看您的潘石屹,是同一个宗教巴哈伊教。

季羡林:哦。

蔡德贵:曹云祥那时候叫大同教,现在叫巴哈伊教。

季羡林:什么?巴哈伊?

蔡德贵:我1996年在山东大学成立巴哈伊研究中心的时候,给您打个电话,请您当顾问。当时跟您大致说过一点巴哈伊教的教义。

季羡林:嗯。

蔡德贵:巴哈伊教的总部在以色列。巴哈伊教的教义中心是一个“和”字。和儒家的理念相同。巴哈伊教的中心思想如果用一个字阐释:是和。按照中国人的理解,“和”字有“禾”,有“口”,用您的话说,就是人人张口都有饭吃,有话说。巴哈伊教主张,消除极端贫富,就是解决人人有饭吃的问题。和字的延伸就是和谐。谐字有言字偏旁,有皆字。就是人人都要说话,民主议决问题。巴哈伊教提倡的是磋商理念,就是解决人人可以说话的权利。巴哈伊教如果用两个字解释,就是团结,“地球乃一国,万众皆其民”,就是解决世界大团结的。巴哈伊教如果用三个字解释,就是三个一。就是上帝独一、宗教同一(源)、人类一家。而且,主张一个家庭如果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没有能力培养两个孩子,那么优先培养女孩,因为女人长期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而女孩将来会成为母亲,母亲的素质高低直接影响下一代。

季羡林:这个有道理。

蔡德贵:这个宗教创立很短,1844年创立的,但是到现在发展很快,中国已经有2万多教徒了。

季羡林:哎呀,那不少啦。

蔡德贵:国家宗教局的叶小文非常欣赏这个宗教。巴哈伊教和中国的和文化很一致。

季羡林:嗯。

蔡德贵:头几年您和许嘉璐等签署了中国文化宣言,讲中国传统文化的。

季羡林:不记得了。

蔡德贵:海外文化和中国文化的融合是个大问题了,向海外介绍中国文化必须精通英语,精通中文。这方面,您谈得不多。您很肯定敦煌这个地方。

季羡林:对。

蔡德贵:现在四大文化应该怎么交融?交流的障碍还是语言的问题。海外不容易了解中国。

季羡林:林语堂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他英文好。

蔡德贵:林语堂年轻时候反对传统文化,晚年向海外介绍中国文化。您见过林语堂吗?

季羡林:忘记了。不敢说。

蔡德贵:有个谭云山,您和他很好吧?

季羡林:也不是很好。反正是中印友好协会的。

蔡德贵:他的儿子谭中,来看过您。

季羡林:谭中在美国芝加哥。

蔡德贵:谭中是印度的教授,退休后在芝加哥定居。谭云山也是在印度的。

季羡林:一直在印度。

蔡德贵:湖南人。

季羡林:湖南。

蔡德贵:和谭云山交往就是在中印友好协会。

季羡林:我们第一次访问印度缅甸,当时团长是丁西林,副团长是李一氓。20年代的党员,他做统战工作不行。作风不行,有优越感。

蔡德贵:在代表团发过脾气吗?

季羡林:也没有发脾气。

蔡德贵:您是那次见的谭云山吗?

季羡林:当时一个规定,不许跟谭云山打交道。

蔡德贵:为什么呢?

季羡林:他是国民党的,代表国民党。

蔡德贵:后来您和谭云山怎么接触的?

季羡林:后来他回国了,转变了,从国民党转向共产党了。后来给他搞了一个全国政协委员。

蔡德贵:他没有回印度吗?

季羡林:回去了,印度不是有个泰戈尔国际大学吗?谭中的爸爸,是谭云山。给他补了个政协委员,还是回印度,他在国内,他也没有地方待。政协委员也没有工资。

蔡德贵:谭中也是印度籍。

季羡林:谭中是美国籍。

蔡德贵:谭中还是印度籍的,我在芝加哥见过他。

季羡林:不知道了。

蔡德贵:班固志是怎么回事呢?

季羡林:不是我的学生。王树英的。

蔡德贵:您见过班固志?

季羡林:见过。

蔡德贵:您和印度的朋友来往多吗?

季羡林:不多,尤其到了301医院。

蔡德贵:印度的巴哈伊有240万。

季羡林:这么多啊!

蔡德贵:新德里一个巴哈伊教的莲花堂,游客超过泰姬陵了。以色列的巴哈伊教总部去年被联合国命名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和福建的土楼一起公布的。

季羡林:哦,是这样子啊。

蔡德贵:这个新兴宗教,在大学里有些外教在讲,影响很大。

季羡林:嗯。

蔡德贵:您去泰姬陵照过相。您去过几次泰姬陵吗?

季羡林:嗯。去过几次。

蔡德贵:泰姬陵实际上是伊斯兰文化的象征。

季羡林:那当然啊!吗哈尔是什么意思?阿拉伯文的庙怎么说?陵应该是阿拉伯文的。

蔡德贵:应该是哈拉姆,金字塔就是陵墓。

季羡林:波斯也是伊斯兰文化。泰姬陵下面有个饭店,我们住在那里。

蔡德贵:红堡您也去过吗?

季羡林:去过。

蔡德贵:您去印度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季羡林:印度的火车车厢之间不通,不能从这个车厢到那个车厢,必须到大站,下来才能过去。

蔡德贵:代表团不是在一个车厢里?

季羡林:不在一个车厢。那个代表团挺大的,艺术家有吴作人、常书鸿,歌唱家周小燕,张骏祥。

蔡德贵:那次您跟吴作人交往很多吧?

季羡林:对。后来这样子,吴作人病了,病了,听说,他写我的名字季羡林,不停笔。我后来就看他去。

蔡德贵:想您了?

季羡林:他也不知道,神经不行了。

蔡德贵:还认得您吗?

季羡林:大概还认得。

蔡德贵:和吴作人交往,就是那时候在印度和缅甸经常在一起。您和他交流很多。

季羡林:那,一天在一起。

蔡德贵:代表团还分组吗?

季羡林:后来分文科、理科了。文科组长是郑振铎,理科组长是钱伟长。我们走的时候是10月10日,在广东,叶剑英那时候是头儿。

蔡德贵:叶剑英宴请你们了?

季羡林:嗯。周小燕还在那里唱了,在广州,叶剑英那里。

蔡德贵:在欢送代表团的宴会上。

季羡林:嗯。那时候我们出来都有保镖,因为那时候国民党还有力量。飞机没有轰炸过,但是在上面,有轰炸的意思。有一次我们坐电梯,忽然来了空袭警报,停电了,把我们困在里面了。就是在电梯里面。

蔡德贵:在里面困了多长时间?

季羡林:不是太长,反正也将近1个小时吧。别扭极啦。

蔡德贵:那时候还热呢。

季羡林:不是热。丢个炸弹,你逃都没有地方逃。

蔡德贵:那是电梯惊魂了。

季羡林:嗯。

蔡德贵:电梯里几个人?

季羡林:我,别的我忘记了。

蔡德贵:走的时候是在白云机场吗?

季羡林:嗯。我们住在一个岛上。

蔡德贵:您去非洲是1964年。

季羡林:1964啊,秀峰啊,是团长,钱其琛是随员。

蔡德贵:钱其琛那时候是毛孩子了。

季羡林:嗯。他会点英语。有一次我们到那个科纳克里,忽然接到中央通知,让杨秀峰到东非去一个什么任务。他就带着钱其琛,去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