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医生涯

到北京!上北医!实现了梦想的钟南山,感到莫大的欣喜,他的心中充满了幻想……

他美梦成真,考上了北京医学院。而政治的动荡,使他经历了云翻浪涌。北医生涯,使他终生五味杂陈、刻骨铭心。

钟世藩原来希望儿子考华南医学院。但那个时候,高中毕业生普遍觉得北京的大学是最好的,有谁不向往祖国的首都北京?所以,钟南山就立志考北医,上天还真的圆了他的梦。这对钟南山的父母来说,当然也是意外的惊喜!

钟南山发现自己在班里并不突出。他觉得,从全国各地考来的那些同学,水平都比自己高。本来,他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优秀的,但对比许多同学,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组织能力都很强,自己实在是相形见绌。

“我觉得,他们的这些能力是需要我学习的。另外,他们的学习成绩也很好。我特别记得在重大活动中班干部的表现。”当时钟南山想,这些同学,特别是班干部们在班里组织文艺活动、义务劳动等方面的号召能力很强,很有方略,非常值得自己学习。

北医也的确是尖子成群的地方,但是钟南山仍然和开始上高中时一样不服输:非要追上去不可!

这些不自觉的比较,是钟南山成长历程上非常关键的一个环节。面对差距,他奋起直追,追赶那些在他心目中优秀的人。到了第二年,他就真的成了尖子生。

对儿子的表现感到欣慰的钟世藩,也经常关心钟南山的学习情况。

1956年,在钟南山大学一年级的下学期,学校传来喜讯:周恩来总理要接见北京高校的“三好学生”。霎时,整个北京医学院都为这个喜讯沸腾了。

钟南山所在的年级有将近600人,但是只能选上两三个同学。钟南山的学习成绩和很多同学差不多,但是他有一个特殊的条件,就是体育成绩很好,曾在高校运动会上拿过冠军。所以,他幸运地入选,受到周总理的接见!


1957年,激情旺盛的青春年华

“那个时候,我真开心哪!”回忆起这段往事,钟南山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大学一年级时,全班有230名同学,钟南山被分在第二组。后来在北京医科大学当过校长的王德炳,当年也在他们班。王德炳是搞医学教育的。在北医和北大合并的时候即2000年,他当了北大的党委书记,直到2002年卸任。

当时,北京医学院的院长是胡传揆。还有另一位院长叫马旭。2008年,马旭刚过完94岁生日,思维还很清晰。他还住在北医,仍然记得钟南山。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北医师生分为两派,一个是“旗派”,另一个是“联合总部”。钟南山属于“联合总部”。钟南山在北医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做新专业的老师,搞放射医学,研究原子弹爆炸时射线对人体的危害。当时,学生斗老师当中的干部,斗得非常厉害。钟南山因为是老师,所以保护过好几次老干部,不让学生打他们。

钟南山在当时的情况下,作为学生的老师,一方面表面上听从命令,让学生们照常开批斗会;另一方面,想尽办法对被“专政”的老干部进行保护。

当年受到过钟南山保护的,除了马旭等人,还有一个人,就是后来任卫生部部长的著名公共卫生专家钱信忠。在2005年4月份举行的中华医学会第23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上,90多岁高龄的钱老来了,一下子就认出了钟南山:“我还记得,当时你保护我!”钱老脱口而出。其他的几位老干部,也都还记得钟南山曾经保护过他们。

在那个狂热亢奋、黑白颠倒的年月,钟南山却能非常冷静地同时考虑到,也要保护学生,决不能在学生们的档案上,留下曾经参加批斗而立功之类的印记。所以,他暗地里帮助了老干部,也约束了自己的学生。

当时,因父母也被批斗,受到深深伤害的钟南山,在内心深处痛恨“文化大革命”中那些是非颠倒、很不人道的做法。

钟南山记得,马旭当时被关了20多天。他很担心马旭跳楼自杀,就想了很多办法保护马旭。那个时候,因受不了凌辱而跳楼自杀的人毫不稀奇。

1958年,念大学三年级的钟南山被抽调到北京市体育集训队训练,准备参加第一届全国运动会。

对这突然而来的机遇、前所未有的挑战,生性不屈服的钟南山,也为此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拼争。此时,他已经是班级和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每天下午5点半下课后,钟南山都要在校园里坚持跑步训练。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才到校门外的合作社买饭吃,因为这个时候,学校的饭堂已经关门了。

到了集训地之后,训练更加艰苦了,但意志坚定的钟南山都一一挺了过来。

离正式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在选拔赛中,一直不懈努力的他竟然没被选上。这意外的打击令他非常失望。泄气,使他几乎丧失了斗志。

然而,300多个日日夜夜挥汗如雨的努力,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

他命令自己:决不能认输!在这关键的时刻,决不能自甘失败!

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他再次挑战了自己,最终战胜了自己。

1959年8月份,在第一届全运会的预选赛中,钟南山以54秒2的成绩,打破了当时54秒6的男子400米中栏全国纪录。

1960年2月,北京医学院为钟南山在首届全运会期间打破男子400米中栏全国纪录,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大会。

钟南山实际上只读了3年半大学。1955年开始读大学,到958年三年级时,他去参加了第一届全运会训练,集训之后参加比赛。比赛结束了,北京市体委提出:希望他留在体队。

钟南山考虑再三,最后,他做出了艰难而果断的抉择:把自己的一生投身于医学事业。

这是他第二次从事体育事业的机会啊,但是,他冷静地感到,如果要选择体育专业的话,他的目标就应该是拿到世界奖项。然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不好,不够壮,也不够高。所以权衡之后,他还是回到学校读书去了。

1960年,回到学校继续读书的钟南山,马上就进入了为期半年的实习阶段,所以,他只读了3年半大学。对于这样的结果,钟南山感到遗憾终生。由于只读了3年半大学,医学临床上的很多东西,他都没有学到。后来他从北京回到广州从医,这条路走得非常艰难,其原因就是他在大学没有机会进行完整的学习。

30多年过后,1999年,北医大评选出六位杰出校友,钟南山便是其中之一。几十年过去了,他曾在多种场合用自己当年的拼搏精神,来激励一辈辈年轻人。

“我为什么到现在还喜欢体育运动呢?因为它能培养人的三种精神,一个是竞争的精神:一定要力争上游;第二是团队精神;第三是如何在一个单位时间里高效率地完成任务,就像跑400米栏,练了一年,成绩才提高3秒,每一秒都那么宝贵。把体育的这种竞技精神拿到工作、学习上来,是极为可贵的。”他利用各种会议的场合,特别是媒体的宣传,重复这样的宝贵经验。他也建议身边的部下、朋友,让孩子爱好体育,要培养孩子的竞争意识与合作能力,这对他们的人生很重要。他甚至现身说法,苦口婆心。

每当提起自己骄人的成绩,钟南山就会这样重提他所倡导的体育精神。


当年,活跃在北京医学院的篮球场上。跃起投篮者为钟南山